黎星雨正站在家门口,外面下着很大的雪,铺白了整个大地。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的灰色棉袄,透骨的寒冷让他不停地打着哆嗦。并不是他不想进屋里,而是此刻的门口内站满了人,他们都在用一种厌恶加愤怒的表情盯着他,让他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变冷了。那些人中,有王姐姐,有看门的几个叔叔,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伙伴,还有黎漫天和陈洁。
“走啊,妖怪!怎么还赖着不走啊!”众人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都对他大声喊道。
黎星雨深深地看了在大雪中的白色别墅一眼后,转过了身子,朝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的道路走去。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有个扎着小辫子,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后面跑来,边跑边喊:“星雨,你要去哪?我也跟你一起去!”
黎星雨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向她跑来的小女孩,一不小心摔倒在了雪地上,天空中立刻掉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向正怔怔望着他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幕,他觉得心口一痛,张嘴就大声呼喊:“花雨,不要啊!”
“花雨!”黎星雨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是做了一场噩梦。望了望周围,黎星雨知道了这里是他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住的房子。他觉得肚子很饿,想要下床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那里通常会放着一些新鲜的水果,每次肚子饿的时候他都会和黎花雨一起去偷着吃,而黎漫天和陈洁就算看到了,也从来没有骂过他们。
“星雨,你醒了?”黎星雨刚想从床上下去,突然发现他的左手被一个小手紧握着,然后就传来了黎花雨稍显困意的声音。他立刻向左边望去,看到了黎花雨正坐在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用右手揉擦着两只眼睛,而她的左手正抓着自己的左手,从双手紧握处还不时向他传来一丝丝暖意。
“嗯,我饿了,我们去厨房找水果吃吧?”黎星雨微笑着望着黎花雨,高兴地说道。
“好啊,我也饿了。”黎花雨打起了精神,爽快地答应了。很快,两人就一起手拉着手,朝房外走了出去。
别墅的白色房子后面,是一个不小的湖泊,湖泊里的水很清澈,在湖泊旁边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些小鱼在水里嬉戏。湖泊的四周是环形的草地,其间长着几棵满树花苞的梨树,中央则有个小岛,岛上有一座红色的凉亭。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头搭建的小路,连接着这座小岛和湖泊的岸边。
此刻,黎漫天正站在岛中凉亭外边的草地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而陈洁就坐在凉亭里的椅子上,眉头微皱地望着他。
一阵音乐声响起,黎漫天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下接通键就拿到耳边急切地问道:“院长,有没有办法?”
“黎会长,真对不起,我们组织了全自治区最有能力的医生研讨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于那孩子的病,最好就是不要让他做那些过于剧烈的运动,这样就能减少他的头疼了,至于要除去他脸上的疙瘩,我们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真是对不住!以后……”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愧疚的声音。
“嘣”的一声,还没等电话那边说完,黎漫天的手机直接就掉到了地上,和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陈洁迅速从椅子上走了过来,一把捡起在地上的手机,看了看还是完好无损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的“心回市”几个字,然后回过头来温柔地望着正在低头发呆的黎漫天,担忧地问道:“还是没有办法吗?”
黎漫天抬头看了一下陈洁,随后他的双脚猛地跪下,双手狠狠地砸着草地,将泥土都砸了出来,之后他就趴在了地上,边哭边小声地说道:“从星雨开始喊我爸爸的时候,我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可是我却不能救他,让他脱离痛苦。会有很多人讨厌他,冷落他,更不会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他这一辈子,也许注定都是孤独的了。”
说到这里,黎漫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了一下后继续哽咽道:“我妈妈在生了三弟后不久,就因为一场怪病离开了人世,从此我爸爸就一个人,走完了他二十多年的路。我经常偷偷地看着爸爸,害怕他一时想不开就离我们而去。有时候他会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里痛哭,可是他从来没能跟谁说过他的孤独和痛苦,终于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忧劳过世了。我真没用,我救不了我爸爸,也救不了我的儿子……”
黎漫天一直不停地说着,不知何时陈洁已来到了他的身旁,并用她的双手,将黎漫天的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怀里,让这个曾经坚强的男人,尽情地释放着他此刻的软弱。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黎漫天停止了哭泣,抬头望着陈洁,若有所思地问道:“小洁,昨天晚上一直忙着想办法治星雨的病,花雨跑哪里去了?”
“哎,花雨这孩子,从昨天晚上回来就一直吵着说要去照顾星雨,连饭也不吃,澡也不洗,就跑星雨的房间里去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进去看见她坐在星雨床边,不停地打着呵欠,可她还是不肯让我把她抱回她的房间,还把门给反锁了,说是不能让我打扰星雨休息。”陈洁说到这,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无奈地说:“这两兄妹的感情,都快超过我们夫妻的感情了。”
“谁说他们是兄妹。”黎漫天突然莫名奇妙地说了这一句话。
“医生不是说过,星雨的出生日期应该比花雨快几天的吗?”陈洁吃惊地问。
黎漫天从地上站了起来,抓着陈洁的双手,两眼放光,激动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也可以是夫妻的!”
“啊?可是外面怎么办?”明白黎漫天的意思后,陈洁更加吃惊地问道。
“外面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们能够幸福,我这张脸要往哪搁都行。如果以后真的没有人愿意嫁给星雨,花雨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与其让他们相互间隔着一条世俗的深渊,还不如让他们就走在一起。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就让他们举行婚礼,你看如何?”
“花雨这孩子总是什么都把星雨放在第一位,这会不会是她的宿命呢,只有将来才知道了。”听着黎漫天合理的分析,陈洁只好答应了。
每年的2月1日,是整个回心自治区各小学开学的日子,梨花小学也不例外。这一天,梨花小学内外白色的墙壁上贴满了红色的开学公告。红白相映下,老师们为迎接新生和家长忙得不亦乐乎。
黎漫天家门口,黎花雨和黎星雨各自背着一个小书包,对着站在大门内的黎漫天和陈洁齐声喊道:“爸爸妈妈再见,我们上学去了!”
“去吧去吧,为了奖励你们自己去报到,等一下爸爸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哦。”黎漫天神秘地对着两个孩子说,而陈洁则站在他旁边,一个劲地向两个孩子挥着手。
深深地看了黎漫天和陈洁一眼,黎花雨和黎星雨手拉着手,一起朝位于别墅西边的梨花小学走去。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黎漫天和陈洁的视线之内后,黎漫天和陈洁顿时都感到一阵惆怅。收回一直目送着两个孩子的目光,黎漫天马上掏出了他那白色的手机,滴滴答答地按了几下,就拿到耳边严肃地说道:“小易和小吴,从今天开始,你们负责从我家到梨花小学这一路段的巡逻,特别是要注意我家两个孩子的安全,但又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在保护着他们。”
“是,黎老师!”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年轻人铿锵有力的声音。
梨花小学是一座小型的乡村小学,占地面积不大,但环境很好。整个梨花小学呈长方形,东西边上各有一栋三层楼高的长方形教学楼,南北边上是两道等高的围墙,两道围墙中部各开着一个大门。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白色的,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梨花小学校园内,还有一个篮球场和许多花圃以及草地。
黎花雨和黎星雨很快来到了南大门,正望着门口的拥挤人群而不知如何是好。但不久就有个短发的青年女老师看到了他们,并把他们领到了东边教学楼一楼的一间靠北的教室内。
这间教室的前后门上都粘着一张红色的纸,两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黑色的毛笔字:新生入学报到处。教室内此刻摆满了整齐的书桌和凳子,当黎花雨和黎星雨两人来到时,里面已经快坐满了人。
那女老师带着他们从教室后门进入,并将两人领到一张位于教室后门处的空书桌旁,接着微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就坐在这里吧。”
“嗯。”两人同时答应着,然后将书包脱下,放进了桌子的抽屉里,一起坐在了双人凳子上。
女老师刚想走,突然黎花雨和黎星雨朝着她大声喊道:“谢谢老师!”这一举动将全班学生包括那女老师在内,都吓了一大跳,随后众人都盯着他们两个。当看到一脸可爱笑容的黎花雨时,众人都觉得心情大爽;但当他们看到左脸上长着黑色疙瘩的黎星雨后,不由得都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那女老师很快走到了讲台上,面对着全班学生,微笑着说道:“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梨花小学,我现在就跟你们介绍一下你们今年的老师……”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黎漫天的声音,从教室外面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