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尤婉儿有何打算,尤争并不知道,他此时正一手抱着个睡着的人,一手拿着个夜明珠摸索着在黑灯下火的地道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怀里的小人动了动,尤争心道:糟了,这是要醒啊。要是这时醒来孩子闹起了,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和人打架,两人厮打在一起,慌乱间他一时错手往对方耳后一按,对方就脱离地倒了下去,当上吓得够呛以为打死人了呢,后来找了大夫一看才知道原来耳后是一个叫睡穴的地方,只要有一定力度就能让人暂时睡去,想到这里他立时将手里的夜明珠放到怀里,曲起手指像孩子耳后处稍微使劲一按,不到片刻,怀里人就不动了。
尤争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见怀里的小人依然没什么动静,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地擦了擦额角上冒出的冷汗,正要摸出夜明珠从新赶路时,突然,前面亮起一片火光,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压着嗓子道:“什么人?”
尤争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声并不感到惊恐,只是长久地在地道里摸索走路,咋一见光他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于是,他手折凉棚地眯着眼像背光的人群里看去道“前方的人可是二弟?”
人群里听到问话很自然地向两旁分开,一个身影现了出来,来不及看清长相,男子已经进得身前抱拳行礼道:“大哥是我,我是小四,计划有变,二哥去追人了,让我在这儿让我接应你。”
尤争闻言一把抓住面前的男子,满脸惊恐地道:“计划有变,怎么会有变呢,你快跟我说说,跟我说说,还有老二去追什么人了?”
由于男子一直低着头,前面碎发半遮着脸,没人知道他此时是何表情,唯有他自己清楚自从知道父亲那个大胆的计划后,他那掩在头发后面的眉头就没有松过。然而,不管他多么不情愿去完成那个计划,但身为尤家一份子他都有责任去完成它,于是,低沉着声音道:“大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们出去了,我在跟你说。”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上人便走。
“来人。”随着太子妃一声令下,宫中当值宫女鱼贯而入,为首地李嬷嬷更是满脸喜色地来到近前道:“娘娘,您没事了?您饿了吗?瞧奴婢都老糊涂,您都一天没东西了怎么能不饿呢?要不我给您端碗燕窝羹来先垫点?”
看着满脸喜色李嬷嬷,尤婉儿将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咽了回去,笑着说:“好。”
李嬷嬷听了这声好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忙借着吩咐底下的人端燕窝,转过身将眼角留出的泪偷偷擦去,再转回身时李嬷嬷已满脸笑容地道:“娘娘您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奴婢吩咐下去一并给您做了端上来。”
尤婉儿现在哪有心思想吃食,只有一想到随时有可能冲进来的尤家死士们,她就不寒而栗:“不用来了,我没什么胃口,让大家都歇了去吧,还有顺便把‘舍得’两位姑姑找来,今天让她们值夜就行了。”
李嬷嬷听说要把比她还拿架子的舍得那两位姑姑找来值夜心里别提多欢喜了,平时就见不惯她们那一副眼高于顶样子,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宫外的老姑奶奶送进来的人吗,自己还是太子妃的奶娘呢自己说什么了,不还是照样该干嘛干嘛,想到这里她忙吩咐底下的人去找舍得她们来。转过身时李嬷嬷已满脸笑纹地道:“娘娘还是奴婢留下来值夜吧,舍得那两位身娇肉贵的姑娘怎么知道您的喜好,还是让奴婢来侍候歇息吧。”
听着李嬷嬷的絮叨,尤婉儿没有接茬,她知道李嬷嬷惯看不上‘舍得’两姐妹光拿月例银子不干活的样子,可现在她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哥哥带来的话里。
哥哥说让女儿代替儿子做世子。代替多久?是一时,还是一辈子?若是一时那将来势必会找个和璇儿相像的男孩子来替换璇儿,到那时没了利用价值的璇儿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一辈子……让一个女孩子做男孩子养,想到这里尤婉儿莫名地心酸,再有,儿子现在已经是个傻子了,对父亲整个偷龙转凤计划非但没有帮助,还是个大大的把柄,以父亲的为人怎么可能给人以把柄,那么儿子的结局不难猜想……在联想到刚才哥哥只抱走女儿的事实,尤婉儿整个人僵在那里。
直到听到有人唤她,她才疑惑地看向李嬷嬷“娘娘,燕窝羹来了。”说完李嬷嬷还特意冲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投去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太子妃尤婉儿顺着李嬷嬷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看清了跪在地上的舍得姐妹,舍得姐妹是一对孪生姐妹,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上身穿着一摸一样的粉色宫装小袄,下身穿着同色的百褶裙,垂首跪在地上如同两尊菩萨座前的金童。
不过尤婉儿知道她们可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最起码年龄就不是十三、四岁,而是二十三、四。而且她们身怀武艺,据送她们来的姑母说,她们的武艺三五个男子短时间进不得身。
当时送她们进宫说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来,其实是她们在宫外惹了麻烦,有仇家寻上门来,姑母没法才将她们送进宫来的。
如今到了用人之际,自己环看四周,能指望上的人除了姑母送来的人外竟然没有一个能信得过,就连从小奶到大的李嬷嬷也不能信任,因为她是父亲的人,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要和父亲做对,尤婉儿想她一定第一个阻止自己。
想到这里尤婉儿忙稳住心神,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漱口水漱了漱口,复又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嬷嬷吩咐下去,将我大婚时的红色的吉服让人取来。”
“娘娘您这是何意呀,这不年不节又是大晚上的穿什么吉服啊,还是大婚时的吉服。”李嬷嬷小声劝着。
“嬷嬷只管去做就是,哪来那么多话。”太子妃闻言柳眉倒竖地道。
李嬷嬷见太子妃这般行事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称是退下,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太子妃正闲适地吃着燕窝羹,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便放下心来走了出去。待到李嬷嬷出去,殿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偶尔听到汤匙碰碗的清脆声。这使得跪在地上的两姐妹显得有些局促,左边的大着胆子微微抬了抬头,正见着尤婉儿正一瞬不瞬地正盯着看她,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头顶上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你们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两姐妹同时以额触地。
“我让你们抬起头来。”随着尤婉儿语气的加重,两姐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见床榻上端坐之人,一袭淡粉色里衣长裙裹身,外罩白色纱衣,使她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肩头,却不失柔美,未施一丝粉黛的脸上有些苍白,明显哭过的两只眼睛有些红肿,然而这样子却丝毫无损她的雍容华贵。
就在姐妹俩偷偷地端详着尤婉儿的时她也在默默地端详着她们。她在赌,赌自己找的人并非是所托非人,赌自己的孩子能化险为夷,须臾,她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姑母将你们送来之时曾对我说,你们是可以信赖之人,说若某天当我遇到麻烦之时可以无条件的信赖你们,不知此话可否当真?”
姐妹俩闻听此言面面相觑,半响,方才由左边的开口道:“娘娘,奴婢两姐妹的性命是由无心师太搭救方能苟活于世,奴婢们在进宫之前曾在菩萨面前立誓,此生将听命于娘娘,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违背誓言死后将下阿鼻地狱不得好死。”
尤婉儿听到她们立誓的内容后,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暖意在心中流过,想来姑母当时送人进宫时,是怕她们进宫后受了他人蒙蔽反过来加害于自己。于是要她们在菩萨面前立誓,谁曾想当日的无意之举却帮了自己。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到这里尤婉儿彻底放下心来道:“姑母既然将你们送到我面前便是信得过你们,我便也信得过你们,如今我遇到了麻烦恳求你们帮忙。”说完尤婉儿提起裙裾缓缓地走到舍得两姐妹面前跪了下去。
“娘娘,使不得。”两姐妹被这一跪吓得彻底乱了分寸,一个慌慌张张死命地叩头,一个战战兢兢地起身去搀扶尤婉儿,待尤婉儿从新落座后,两姐妹复又诚惶诚恐地跪地道:“娘娘有话只管吩咐,奴婢两姐妹势必为娘娘做到。”
尤婉儿见时候不早也不啰嗦,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后,抬头凝视两姐妹,两姐妹沉默半响方才一起跪下道:“奴婢谨遵娘娘指示。”
尤婉儿见两人如此听话本想再安抚几句,此时外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乱哄哄地吵嚷声,像是侍卫宫女们跑嚷着走水啊,救命啊的声音。她知道外面已经开始行动不能再拖了,于是忙将刚才写就的那方染血的白绢从衣袖中掏了出来,转身抱起在床上爬累了睡着了的小世子,将白绢赛到了世子怀里,旋即,拿了床薄被将孩子裹了起来,复又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孩子的脸蛋道:“你们快进更衣室,照着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样进密道,进了密道后一直往左走就能走到姑姑的庵堂后堂,千万别往右知道了吗?”
这边尤婉儿刚刚送走舍得姐妹,那边李嬷嬷满身是血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冲着尤婉儿嚷:“娘娘快跑,快带着世子逃命……有……有贼人杀进来了……’没等她把话说完,她的身子就斜斜地倒在了尤婉儿身前。尤婉儿顺势站了起来看向了她的身后,而她的身后正站着个手握钢刀的黑衣蒙面男子。男子提着染有李嬷嬷血的钢刀缓步向尤婉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