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肖希带着十二分的痛苦与疲倦起床,疲倦的身躯托举着沉重的脑壳,目之所及,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薄雾,若隐若现,时隐时现,梦境一般。肖希咽了口苦涩的口水,有种想吐的冲动。
坐在公交车上,在汽油味的熏陶下,肖希干呕了几次之后终于没忍住吐了个天翻地覆。好在做肖希旁边的一位好心大姐递给了她一个塑料袋,才没有把车内弄脏。吐完之后,胃里头要舒服了很多,但头还是晕的。
感冒的滋味真不好受。这是自作虐不可活,如果昨天不出去疯玩的话也不至于感这个冒了。辛辛苦苦上六天班换来的一天休,浪费了不说,还把人给折腾成这样。肖希发誓,以后的周末只用来睡觉和吃饭,其他啥也不干了。
勉强支撑了一上午,中午在食堂,硬是没吃下去任何东西。到了下午,,肖希握着鼠标的手怎么也拖不动,后背忽冷忽热,一阵阵出冷汗,摸摸脸颊,滚烫滚烫的。肖希想着要不要向主管请个假,去买点药来吃。但是看到主管埋头在一大堆的资料里,很严肃的样子,还不确定会不会恩准肖希的假呢。算了,别自讨没趣,还是坚持几个小时吧。本来有十几个电话要打的,肖希都把他们留到明天再打,实在是没力气打这些电话,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从公司出来,眼里看到的东西全部是灰蒙蒙的,人也变得轻飘飘,身不由己。肖希给姐姐打了个电话,把症状给她描述了一下,要她帮忙买点药给自己回来吃。
晚上回到家,肖希也顾不上吃药,把包包一扔就直直的躺在了床上。这可吓坏了姐姐,她摸了下肖希的额头,断定是发烧了。连忙扶起肖希去楼下的诊所,在诊所量了下体温,39.5度,医生说要输液才行。肖希不肯,坚持只吃药不输液。医生说:“行,晚上要是烧不退的话就过来输液。”然后给开了一天的药。
回到家,吃过药,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到了床上。姐姐让肖希吃点饭再睡,肖希哪里还听得进去,挨着床就睡着了。
稀里糊涂睡了一觉后,居然感觉好了很多。烧也退了,头也没那么痛了,只是还有点口苦,在姐姐的嘱咐下,肖希又吃了一次昨天开的药,把剩下的一次药也带在身上。由于昨天整天没有进食,清晨胃开始痉挛起来,赶紧吃了几块饼干之后,胃痛才缓解。姐姐问肖希要不要请一天假在家休息,肖希认为自己才到公司没多久就请假不好,决定坚持去上班。
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生病,以为生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因为生病就可以不用上学,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可以提要求,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特权。现在长大了,生病不再是任何享受的事情,工作就摆在那里,你不能因为生病而不去处理,你要是因为一次感冒或者发烧而请假,领导会认为你是偷懒,同事会觉得你矫情。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另一层面上来说,工作也是作为一个成人的职责和义务所在,总有一天你会从小孩变成大人,总有一天,你肩膀上的书包会被别的东西取代。
这次感冒让肖希深深体会到了祸不单行这个词。首先是早上一到公司,主管劈头盖脸一阵问话:这些单前天就应该签收了,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没有动静,你催了没有?这些数据你核对了没有,怎么这么多错误?昨天下午的新订单怎么没有录进去······然后又是杨姐喊去她办公室问话:“小肖啊,怎么回事啊,今天听仓库那边说你有些数据没有算好,客户名称与地址对不上号,这些都是小问题,以后工作一定要用心点。”从杨姐办公室出来,肖希又把昨天的数据重新整理了一遍才开始当天新的工作。忙到中午还没有弄完,这时候又有行政部门的人来找肖希谈话,大意也是围绕昨天工作中出现的问题,给肖希提个醒,以后在犯相似的错误可就要扣工资了。唉,有没有这么严重啊,所有人只看到肖希没有把工作做好,却没有人管你为什么没有把工作做好。高中语文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只看结果,过程与我无关。”当时觉得这句话很可恶,却没想到这句话是多么的适合这个成人世界。
加了一个半小时的班,七点半肖希才下班,给姐姐打个电话,谎称公司聚餐,要她自己先吃饭,不要等自己。
走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下有很多和肖希一样拖着疲倦的身躯赶路的人,加班这件事在深圳这座城市就和吃饭一样平常。
走过天桥的时候,遇到了胖子,一手拎着几瓶啤酒一手拿着个冰激凌在啃。看到肖希,他一脸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早就应该是下班了?”
肖希笑笑,回答:“加班。”
胖子把手里的啤酒给肖希,让她先拿一下,然后掏出手机,拔下一串号码,对着电话大声说:“你到天桥这里来一下,快点。”然后收起手机,又从肖希那把啤酒接过来,说:“我刚从龙华过来,天气太热了,买几瓶啤酒回去解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们公司也******太过分了,加班加你这么晚。换了我的话,早就******走了。”胖子一口一句******,毫无忌讳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肖希尴尬的说是自己做事太慢。胖子说:“你不用为公司辩解,这点事我都知道,那些开公司的都是绞尽脑汁压榨你们这些打工仔。”胖子说话从来都不知道考虑对方能不能接受。
肖希不想和他多说,就借口要去坐车了,准备逃脱。胖子看肖希要走,赶紧说:“等一下,先吃了东西再走,饿着肚子回去我怎么像婷姐交代。我已经给峰哥打电话了,他一会就到,等要他送礼回去。”
肖希笑着说:“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放我去坐车就是给我姐姐最好的交代。”
胖子说:“当然有关系了,我还指望以后婷姐能做饭给我吃呢,现在必须把你招待好了。”
肖希说:“好吧,就算你有道理,那你把吴峰叫过来干嘛?和吴峰又有什么关系?”
胖子狠狠的舔了一口冰激凌,贼贼的说了句:“不解释。”
这时候,吴峰满头大汗跑了过来,看到肖希,也很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
胖子斜了肖希一眼,哼了一声:“加班呗,还能有什么。”
“吃过饭了没有?”吴峰问。
肖希本想说回去吃的,胖子却抢在前头说:“肯定没有吃,这还用问,快带她去吃点,等会可就饿晕了。”说完还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肖希看。
“走吧,去吃点东西。这样饿着怎么行。”吴峰也一脸的同情。
“不用了,我回家吃。”肖希感觉他们俩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落难的可怜人,这严重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等你到家都九点多快十点了,还要坐那么久的车,听我的,先吃点东西填下肚子。”吴峰用很肯定的语气说着。
“要不去麦当劳买点东西打包好了,还可以在车上吃,也不耽误回家。”胖子提建议。
“也行,胖子你去买,我们在你这里等你。”吴峰命令胖子。胖子嘟嘟嘴,把手里的啤酒给吴峰,说:“拿着,我去了,记着欠我一个人情。”说完就快速走了,吴峰把啤酒靠着栏杆摆在地上。
吴峰问肖希怎么加班加这么晚,肖希还是回答自己工作效率慢。吴峰说以后熟练了就好了。肖希回答是的,熟练了就好了。
“对了,照片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有空的话去看一下。”
“嗯。谢谢。”
吴峰盯着肖希看了几秒后,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没事,感了个小冒而已。”肖希装作很轻松的说。
“什么时候感冒的,前天去玩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淋了雨的原因?”
“没事了,现在都好了。”别提了,再说下去眼泪都要出来了,要不是周末这次华侨城之行,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么惨兮兮了。
“你千万不要硬撑,身体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好好休息吧,别累坏了身体,还有你看看你,加班加这么晚,也不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这么不爱惜自己。”吴峰的这一席话和公司那些人讲出来完全不一样,公司的人只关心你工作做得好不好,只有朋友才关心你的身体是否吃得消。肖希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心里头的那一点点委屈终于有了一个流露的出口。
吴峰用手拭去肖希的眼泪,然后轻轻地环住肖希的肩膀,以示关心。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说:“东西来了!”吴峰松开搭在肖希肩膀上的手,接过胖子手里的食物袋。胖子从地上捡起啤酒,说了声“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就迅速走掉了。
“走,去站台等车去。”吴峰一手提着食物,另一只手伸过来让肖希把包包给他提着。肖希把包包往肩膀上一搭,以示自己可以背,吴峰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走路。
晚上坐车的人比较少,肖希和吴峰坐在车上聊着天,吃着东西,氛围也还很轻松。肖希估计是真的饿了,吃了一个汉堡和一个鸡腿,吴峰只象征性的吃几根薯条。
在香蜜立交转车的时候,吴峰说送肖希回家,顺便看看肖希住哪里。
“太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下次我姐姐请你们吃饭的时候再来吧。”确实很晚了,这样送来送去的,到时候都回不去了。
“我还是不太放心,晚上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这段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和小胖。”
“好吧,你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信息。”吴峰不在坚持。
车来了,肖希上了车。在车上,回想着在天桥上和吴峰近距离拥抱的画面,心里头突然飘过一丝罪恶感,只是不知道这罪恶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