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迟迟不同意与韩林儿的婚事，这让刘福通十分恼火。无论怎样训斥，软硬兼施，这小子就是软硬不吃。刘福通便派人打探究竟是什么女子让自己的儿子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原来是她——”刘福通听完来报，恍然大悟，“难怪文昭去哪里也带着他，原来是个女子，看来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他想了想，对手下说道：“找个机会，帮我请一下这个窦姑娘。记住，要悄悄行事，尤其是不要让文昭晓得。”
红棉最近天天去探望金儿，两人一下子仿佛有了许多话，怎么都说不完。这日，陆昭早早便出府去了，刘福通派他有要务去办。金儿吃过早饭，便乘车去找金儿。行到半路，迎面来了一辆马车挡了去路，有人递了个帖子给红棉。红棉大惊，不得换成了马车，被人悄悄送进了元帅府。
刘福通身着劲服，正在一块空地上舞剑，剑气纵横，身手矫健。红棉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对方传唤。
不一会儿，刘福通停了下来，仆人上前借过宝剑，递过去手帕。他擦着汗，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人，忙招手示意红棉进前。
红棉稳了稳神，迈步走了过去。“窦红棉参见元帅。”
“免礼吧。你们都下去吧。”刘福通吩咐手下，那些人便应声退下去了。
“小窦啊，攻打汴梁，你立了大功，我一直想着要重赏你，一直忙就耽搁了。近日才晓得你竟然是个女娃子，就更不晓得该如何赏你了。你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尽管说——”刘福通态度温和，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红棉忙拱手说道：“元帅谬奖，红棉万不敢当，请元帅还是不要放在心上。小女子不要什么奖赏。”
“红棉，好名字，听着就精神。红棉呀，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啊。”刘福通笑着说道，“你是个女儿家，要那些权势官衔也不合适。你呢，在汴梁也没什么亲人，文昭对你的心意我也能看出来。要不这样，你干脆嫁给文昭怎么样？”
“啊？”红棉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时，刘福通面上又露出为难之色，“只不过，文昭自小与人有了婚约，这正妻之位已经有主，且是与我儿很有助益的女子，关系到他的前途，所以就只能委屈姑娘你屈尊其次了。姑娘如此聪慧，应该晓得我这老父亲的良苦用心，知道怎样才是真正对文昭好。我这儿子命苦，如今终于回到我身边，我想给他最好的东西，这条命都可以给他的。”刘福通一边说着，一边拭了拭眼角，红棉看到老人眼圈红了。
红棉心里五味杂陈，说道：“元帅，您说一切都是对文昭好，可您问过他的感受吗？问过殿下的感受吗？如果这就是您说的对他好，恕红棉不敢苟同。”她心里有气有委屈，加上本来性格就爽利，说出来的话便也不太好听。
刘福通没想到对方会反驳回来，脸色变得有些窘迫和难堪，“敢问窦姑娘，那以你之见怎样才是真正对文昭好呢？让他放弃地位权势被人追杀？还是让他隐性埋姓做个小老百姓受人欺压，在这么个乱世里苟且偷生？他娶你的话除了你什么也得不到，甚至会失去很多东西，时间久了，他不会后悔吗？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红棉感觉心生疼了一下，像被人捏到了痛处，“他真的不会后悔吗？”她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红棉啊，我说过，你可以嫁给他，他可以把你捧上天，但前提是他必须要先跟殿下成婚。”刘福通语气中满是坚定。
“是他不同意婚事，又不是我。”红棉往后退了一步，冷冷说道。
“我相信你有办法。我这个儿子太重情重义了，你要不往后退一步，他是不会后退的，我的儿子我了解——”刘福通继续说道，“红棉啊，我听说你有个哥哥，武艺高强，曾经只身入我军中取上将首级，还是今年汴梁花会中朝廷的座上宾，可有此事啊？”
红棉一个哆嗦，脸色刷得变得苍白，刘福通这是在威胁她？！可恨。连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得知，话中无刺却句句伤人，聊到这里，她貌似已输了。
“只要你做你该做的事，我刘福通肯定不会亏待你。你的哥哥我也会既往不咎的。如果这件事情因为你有了差池，我不会难为你，但你的哥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刘福通说着，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感叹道，“文昭啊，以后或许这天下都是他的，红棉你跟了他自然也不会差的。人啊，眼光要放长远——我刘福通戎马半生，终究是不想自己辛苦打下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对得起故人，也对得起自己，此生无憾啊——”
红棉猜想，刘福通口中所说的故人应该指的是韩山童。听陆昭说过，他对这个异性兄长是十分敬重的，这也是刘福通一直以来都颇得人心的原因之一，此人重义，义字当头。
回去的路上，红棉坐在马车里。心中如一团乱麻。从小到大，红棉遇到想要的东西，总是会以两种方式告终。一种是直接不管不顾地去争去抢，用拳头说话，直截了当地去解决问题。另一种，是扭头便走，就是想要也要憋在心里，甚至想都不要想，因为知道打不过对手，反而会被对方痛打狼狈收场。
红棉想不管不顾地嫁给陆昭，气死那个讨厌的老头儿。可是，那老头儿是他爹啊，是他心心念念历尽磨难才得以见到的父亲啊。在陆昭心里，自己会比这老头重要吗？不大可能吧。她听过很多戏文，她不想成为戏文里被人唾骂的祸水红颜，尽管她知道这些戏文都是一派胡言。
而且，这老头儿竟然拿红石威胁她，真是可恶。红棉越想越生气。
她想一走了之，干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可是，如果因此破坏了他们父子的感情该怎么办？如果因此连累红石怎么办？
刘福通问她，怎样才是真正对一个人好？
她知道刘福通的意思，不是她擅长的两种方式，而是用另外一种：和对方妥协，祈求分到一些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同琳儿分享一个丈夫。在刘福通看来，韩林儿都能答应的事情，她一个草莽出身的丫头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拒绝，那简直是无理取闹。
且不说皇帝坐拥佳丽无数，世上普通男人三妻四妾也大有人在，这本是很寻常的事情。可有一天真的落到自己身上，却是愁肠百结，难以排遣。否则世上哪有“怨妇”一词，却无“怨夫”一说。
这样看来，陆昭真的是很爱她的，刘福通找她无非是因为在陆昭那里碰了钉子。可僵持下去，对谁也没好处，亲人反目，头破血流，只会消耗感情，狼狈收场。
做决定总是艰难，但终究要有所取舍。陆昭有这份心，她已经很感动了，如今的形势下，她不敢奢望更多——如果如刘福通说的，目光长远地去对一个人好，总要有一个人要做坏人，就让她替他做这个决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