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伍焱凤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感觉着似乎有人影从对面的墙角一晃而过,消失在了不远的转角处。
“是谁?!”我叱问道。
没有人回答我。伍焱凤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也随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
我赶紧一路小跑跟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见到。
伍焱凤一路跟着我,也紧张问道:“如烟,你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从这边过去。不过追过来,又不见了。”
我刚说完,伍焱凤又和我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还是什么也没有。秀女们都已经都回了自己的院儿用膳,这会儿道上是一个人也没有,空空旷旷,哪里见得到半个人影。
“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睡好?感觉你白日里都恍恍忽忽的。净是自己吓自己,你看这儿除了红墙黄瓦,哪里有半个人影。”伍焱凤说着,还伸过手来用手背探着我的额头。
她大概以为我得了风寒,发烧呢。
“也许吧。”我轻轻拿掉她的手,随口应了句。
我嘴上应着,可心里却琢磨着,我刚才明明看到一道影子晃过去,等我发现的时候,似乎还看到一小片浅鹅黄色的衣角翻飞。
不知道我和伍焱凤的谈话是不是被人听了墙角去。
“如烟,太医一会儿会去我那儿,但不能久留。不然,你去我那儿用膳,午间就不用回去了。”伍焱凤的话立即将我的思路拉了回来。
她这回也算是真心帮了我。
太医还在我们前头就到了。我们回的时候,伍焱凤的丫鬟红鸢正给沏着茶。
见了我们回,起身相迎,恭敬道:“太医院翟七给两位主子请安。”
他大概会是这太医院里最最年轻的太医了罢。
翟太医左右不过二十出头,一身青衫将他衬得清雅挺秀。束起的发丝凸显出明朗清晰的轮廓来,如雕刻般硬朗又不失柔美。面容更是清秀似竹,剑眉入鬓,漆黑的眸子熠熠生光。鼻梁尖挺,大约因为这一路过来忽忙,鼻尖沁出了少许汗珠,晶盈透亮。
好一个清秀俊逸的儒雅男子。
“翟太医勿需客气,稍侯还要劳烦翟太医了。倒是焱凤令得翟太医久侯,心里过意不去。”
伍焱凤轻轻福了个礼,言语间很是拘谨客气,并不像是熟识。但是刚入宫的秀女若是没个依傍就想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帮忙医治,大多数也是请不来的。
我也就在边上见了个礼,客客气气道了句有劳翟太医。
翟太医看了我的伤,低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才说道:“柳小姐这伤不打紧,不过是皮外伤,寻常来讲,也不过几日功夫,它便会自行全愈,若是上了些烧伤烫伤的毫子,左右也不过两日功夫便会好了,并无大碍。”
听他这么说,才知道他原来是笑我太过于紧张,小题大做了。
说话的功夫,他拿了一小瓶药出来,先将我脸颊两边擦拟了一遍,应该就是消毒了。后又拿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瓶,拧开来是乳白的膏子,帮我途在了表面。
膏子颜色如脂,质地黏稠,看着和月眉给我的膏子一样。
“两日便会好?可我这伤都有好几日了,还是这个样子。虽说也未严重溃烂,但是红肿却是一直未消,不知是何原因。”我急促的语气还是泄露出了自己的担心。
翟太医听我这么一说,拧了眉问道:“你平日里有沾水么?”
“没有。”
我忽然想起来,我平时洗脸也有拿帕子拧成八成干,轻轻的搌一搌。不知道这个有没有关系,便将平日起居用法都一一跟他说了。
他耐心听完,又问了我近日的饮食状况,甚是仔细。
我也将自己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又细细回想了一遍,仍未察觉出有何不对。
抬眼看着伍焱凤细腻嫩滑的肌肤,心里一阵嫉妒,说出来的话又发酸了。
“到底还是御赐的东西好,你现在的肌肤怕是比以前要更加细嫩了。哪里像我们这些平常人家用的,现在都没好些,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来呢。”
伍焱凤听着我的话酸,轻声叹了口气。又睨了我一眼,才无奈说道:“皇上赐的自然是好的。只是先前我已经用了七七八八,现下已剩不多。要是你不嫌弃,回头就拿了去用罢了,何苦要酸着我。”
“既然已不多,那倒是也不必再给了柳姑娘用。必竟是擦在肌肤上,要是俩人都用了,怕是会感染。现下我已经为柳姑娘上好了药,这盒药膏就请姑娘带了回去早晚擦。三日若是不好,再差了伍姑娘来找我便是。”
翟太医边说,边收拾着药箱。
“对了,不知柳姑娘先前用的是何膏子?”
“之前用的,是别人送的玉容膏子,擦上去倒是清凉怡人,我也都是早晚按时擦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就没有一丁点儿效果呢。”
我说着,手上将翟太医给的药收好。
伍焱凤又说:“对了,上次我都觉得你那个膏子好像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了。趁着今儿刚好翟太医在这儿,不然你就将那膏子拿来给翟太医瞧瞧,说不定,压根儿就是你那个膏子没用!”
我听着心里也直打鼓。
我出门的时候没将药膏带在身上。伍焱凤当下就差了她的贴身丫鬟去我房里寻雪凝,让她将药膏带了过来。
这闲下来的功夫,和翟太医三人又闲话一番。
原来,这个翟太医和伍焱凤认识已久,原也就是一个地方的人。翟太医说他和伍焱凤从小认识,以前还是邻里。
想来,之前传着,说有个男人为了伍将军的女儿而上树掏鸟蛋摔了下来的这个男人,想必就是翟太医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一直都有着联系。
看来这外间传的,也不尽都是真的。
假若翟太医真的对伍焱凤有情意,如今伍焱凤进宫,倒是不该了。翟太医年轻有为,清秀俊雅不说,就这一番真情都不该辜负了。如果他们能够在一起,才子依人,佳偶天成。恩爱缠绵定会成就一段佳话,只可惜……
入了宫的人,就再也想不得这些了。
看着他俩,总觉得替伍焱凤惋惜。多好的一个人儿啊!多美的一份情……
红鸢很快就和雪凝一块儿回来了。
雪凝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一点儿也不顾忌着是女儿家,要端庄贤淑的样子。
边跑还一边嚷嚷,活沷的样子令得翟太医和伍焱凤都笑了起来。
伍焱凤到底还是见惯了雪凝的活沷劲儿,只有翟太医在边上说:“这丫头怎么和伍小姐小时候一个模样,活沷的紧,连性子也都是急急的。”
“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还不是跟小姐急的。要说我和伍小姐一个模子,那可真是将我哄上了天了。我哪里是能比得上伍小姐的。”雪凝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是从笑开的眉眼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开心翟太医如此赞她。
说话间,雪凝就将手上的木盒子递给了翟太医。翟太医先是放在鼻下闻了一闻,眉头微蹙。然后又和伍焱凤先前一样,挑了一点儿出来在手背上擦开,眉头拧得也就越发的深了。
看着翟太医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我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焱凤和雪凝也都是一脸担心的看着翟太医,紧张的攥紧了手。眼睛也紧紧随着翟太医,生怕漏掉了什么一般。
翟太医反复看了又看,接着就又将药箱打开来。令红鸢去厨房取了只银勺,用了棉布擦拟干净,再将这玉容膏挖了些放在勺中,燃了蜡烛,将其放在勺子底下烤了起来。
勺子的温度渐渐升高,不一会儿,里面的玉容膏就因为温度的增加而化开了,变成浓稠的糊状。再往后,慢慢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泡,乳白色的稠物渐渐显出暗哑的红光,银勺里面已经圈了一圈黑色的污浊。
待到勺子里的药膏几乎已经全部化净,只残留少许黑糊糊的残渣。翟太医才将这黑糊糊的残渣刮下来,用了一小块白色的布给包好,入回了箱子里。
“这个药膏有问题!”瞿太医的声音悠悠地穿透了我的耳膜,直落到我的心底。
翟太医其实还未明说之前,我心里已经隐隐察觉。必竟,这只是最简单也最常用的检测化妆品是否有违禁成份和铅汞超标的方法。
翟太医的话,更是证实了伍焱凤的想法是对的。
却实是药膏有问题!
“如烟,这个药膏是谁给你的?!”伍焱凤一脸愤恨,急忙问道。
我并不想告诉伍焱凤是月眉,由着伍焱凤的性子,定会拽了我去月眉那儿闹腾。新进的秀女日日不得安生,这是皇家大忌。我和她刚被胧妃训过,已是在风尖浪头上,若再是惹出些别的事非来,怕是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我便装作没听见一般,并不理会她。继续向着翟太医问了句:“这里面,到底是有何不妥?”
翟太医将东西收好,才说:“这个药膏先让我带回御药房去检验,单凭现在的验证,还查不出详尽的原由。若我赶着稍快些的话,明日便可知晓。”
“那就有劳翟太医了。”我福了个礼,算是谢过。
我虽心急如焚,但必竟查验的事儿也是急不得,只得耐下心来安心等待了。
翟太医又将我宽慰一番,细细叮嘱我要仔细了伤口,他给的药膏可以多擦,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