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转身一走,众人就蜂拥上来,开始叽叽喳喳,愣是将个‘我很八卦’的表情展现了个十足十。
我冷着眼扫了一眼众人,无心理采她们的好奇心。淡淡的说了句:“别瞎打听了,月眉现在是舒妃娘娘身边的人,若是不小心让自己的好奇心牵扯到了舒妃娘娘,到时候还真是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这话果然有用。
刚平息了这些个多嘴多舌的八卦婆子们,那边姣娘就已大步回来,身后不过多处还跟着刚才见得那个宫女,眼角仍有泪痕悬挂着,顺着阳光一照,反出一道晶亮来。
我见她们正走过来,赶紧拉了落影就往回走。
虽说她现在畏惧着伍焱凤不敢再为难过,但若是面对面的碰个正着,我多少还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会生出些尴尬来。
我们刚走不远,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
回头望一眼,是那些个宫女们,都鄙夷的看着姣娘,有个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儿唾了口口水。姣娘受不住气,正冲着她们发凶。这时倒有几个有骨气的还站起来抡了手上洗衣的棍子,怕是一个不对,就要打了起来。
原以为姣娘性子躁,她们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哪里知道她竟然突然像瘪了的气球,半点儿脾性都没有了,做出了矮人三分的姿态来,和众人打着哈哈。
我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若是早些,我能先将众人集合起来,她们若也护着我一点儿,是不是我当日就不用受那皮开肉绽的苦楚了。
我嘴里有些发苦,心里又酸酸涩涩。原以为她姣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硬气儿骨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今日可见,之前我硬着和她冲突是显得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原以为自己足够隐忍,足够耐心就定能将姣娘拌倒,报了这个仇。可现在看来,我真是高估了她,将她看成自己的对手,她压根儿不配!
我鄙夷的摇了摇头,挤出一个苦笑来,不再看她们如何闹剧,和落影一起默默走开,留下两道清冷高傲的背景。
因由着伍焱凤的关系,苏麽麽明里暗里都交待,让我好好安心养伤,她也不再给我看排活儿做。日日也有着落影的悉心照顾,不过再花了两三日的功夫,我已快将身子养好。
这几日,宫女们对姣娘和采月的讥笑更是明目张胆了。原先头一日里还害怕姣娘发恶,后来众人抱成一团之后,姣娘无从下手。面对众人的群攻也不敢下面冲突,只得憋屈的受着。众人见姣娘成了瘪三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煞气,就越来越瞧不起她,这两日里竟当着她的面儿还敢给她吐唾沫星子。姣娘气不过,抡了棍棒想打却也不敢真打。因为吐她的人一般都是围着三五个,谁也不离谁。
采月便是之前受姣娘欺负的宫女了。那日所有的宫人都聚在一起,独独缺了采月不在。别人不知道,和她亲近的几个人却是知道的。又都晓得采月平时胆儿最小,又最是怕姣娘,倒是姣娘偶尔还护着她。后来众人一揣测,就都明了这个中因由,每回说话也就避着她些。就连平日里做事的时候也都躲了她和娇娘排挤着她俩,生怕离得她俩谁近了些。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的落日渐渐隐下山头,泛出紫红色的霞光。这霞光每日都会从敬役院的前院一点儿一点儿的推移,直到最后没在了后院,消失在宫墙之外。
各人将自己手中的活计都早早做完就赶紧散去,都结着伴儿回了房落了锁。
我站在门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只是那么怔怔的站着,回想着往日的点滴。身后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拉得越来越长,最终慢慢消失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有种日暮迟迟的感伤。正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多么希望能留住明媚的阳光,温暖安祥。能够站在那么高,那么远,那么明亮耀眼的地方,和以前一样。
可总是事事无常多变幻。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拥有。
“姑娘,天黑了,进屋罢。”落影出来寻我。
“嗯。”我闭了闭眼,将满眼的哀伤掩盖。再睁来,已是淡漠清冷。
落影跟我说,过两日就会有人来接了她离开。我问是谁,她却是不答。
如此看来,是有人知道我受了伤,无法行动自如,所以才送了她来服侍我。现在我伤好了,自然要回了自家主子身边。
只是,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啊!——啊!——”
“求你了,不要——不要再打了!”
“我求求你了!——”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将这静寂的夜空划破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凄惨的声音让听得人心酸,有着欲哭的冲动。
不过是众人令姣娘受了气,她便拿住了采月折磨鞭打。
我为采月心疼,也为曾经那个被姣娘折辱的自己心疼。可再疼,现在也只能忍着。忍到……
忍到哪天有宫中真正的主子来到。
哭喊讨饶的声音直至各家都熄了灯,才终于慢慢的弱了下去。
我睁着眼睛听着,感受着这宫里头见不得人的黑暗,感受着被人踩在脚底的凄凉。
第二日清晨,这诺大的宫城里起了些薄雾。像给皇城披了件清透羽纱,薄薄的轻纱将一切都笼罩了起来,那些明亮辉煌的宫殿,黄顶红砖的宫墙,还有这角落里颓败残垣的敬役房。
都已经入了春,照理说应该不会再有雾瘴。也不知今年是怎么了,总是觉得这些个天气有些怪异,不比寻常。就拿今年冬天来说,冷得时间要比原先短上好些天,这开春都晴了好久了,又突然冷了下来。况且这雾瘴也不比寻常,寻常有些薄雾,太阳一出来,也就散了。可今日都见着阳光透了出来,这雾还没散开。天上仍旧是乌压压的一大片。
虽然有不少雾气,但是这宫里的活却不会少,谁也不敢躲懒。
众人穿梭在这迷雾当中,开始还觉得厌烦,会让人蒙了眼。可不多会儿,就乐在其中了。这云里雾里的朦胧感能将这敬役房的肮脏杂乱掩去七七八八,又将这进出的路口掩了三分,显得隐约而神秘。所以一路走着,觉得和平日里的敬役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那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新鲜,也让人觉得舒服很多。
“如烟姑娘,你的药就剩下这一副了,我已煎好。”落影说着,就将一碗黑糊糊的药端来我跟前。
这浓浓的中药味飘散开,将这小房间薰得满屋药香。自从受伤,这药每日早中晚三副,都是落影煮好端了递我手上。
如若不是想着落影熬药辛苦,怕辜负了她的心意,我是宁可这伤好的慢些,也不愿意每天喝这些个难喝的东西的。
我蹙了眉头,将药接了过来。正准备闭了气一口喝下,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啊——”的凄惨尖叫。
也不知道又是哪位宫女大清早的就遭了虐打。
捏着鼻子把药喝下。落影接过药碗,还补了句嘴:“这一副午膳过后还要喝一次,最好睡前再喝一次。药我待会儿给你倒了放在木箱子上头,你端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别洒了。”
听完落影的数落,我心里哀叹一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处女座MM么?!
虽说烦她唠叨,可是知道她必竟也是为了我好,替我担心。我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儿再说什么。
况且平时都是她帮我打理好……
等会儿!每次不都是她亲手温好药给我么?怎么……
难道她要走了?!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舍,习惯了有人每天在你身边照顾,突然知道她就要走了,又觉得有些依恋起来。
哎……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特别脆弱,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个人细心的照料着,眷顾着那些本就稀少的关心。
我正暗自失落,又听着她细细唠叨着让我自己要照顾好起居,现在身子刚好,千万别去干重活儿之类的话。
还说交待了苏麽麽,近期不要让我干活,让我再多养上几日。
我听着,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就涌了泪出来。
心里一阵酸酸的。
无论她是否是别人指使着来,无论她有没有其它的目的。但最少,在她照顾我的这几日里,她真的是很用心。况且她现在要走了,还是处处为我着想,事事都以我为先,帮我打点好了,这关切的心是不会做假的。
“落影,你……要走了么?”我故作轻松问道。可是发出来的声音,自己听来都觉得有些异样。
我觉得有些尴尬,所以撇过头去看着外面宫人们来来往往。
原本不打算问这句话的,因为我很害怕离别。那种伤感的场面,我从来不愿意去面对。
可是,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有求于人。而她,是合适的。
“如烟姑娘,你现在身体已大好。只要不过于劳累,并无大碍。原本我是做了错事,被主子罚了来,正好姑娘受伤,苏麽麽才安排我来照顾姑娘。如今姑娘已大好,我家主子的气也消了,昭了我回去侍侯。所以如烟姑娘就要自己保重了。”落影的神情很自然,仿佛这一切都不是设计好的,而是正如她所说,不过巧合而已。
“敢问落影姑娘的主子是宫中哪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