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离沐雪城并不远,马车在路上走了三天之后,已经能遥遥望见村里的炊烟。
这是一个并不经常与外界来往的村子,当白老爷一家的马车出现在村里的时候,还引来了不少村民挤在路旁围观。
马车一直走到白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白元晨的兄长白元礼继承了父亲的两间祖屋,又扩建了一间,有三间泥胚房,还有一个用篱笆圈起来的大院子,院中养着一条大黄狗,这时候正是晚饭的时候,白家房顶炊烟袅袅,看来是在做晚饭。
听见院子外的声音,大黄狗立刻吠了起来,首先从屋里冲出来是四个穿着布衣的小孩子,其中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最小的还只有三四岁,四个孩子闹哄哄的挤在院子里,奇怪的打量着停在自家门口的马车。
接着一个打扮的朴实的大汉,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白元晨先下了马车,又小心翼翼的将身怀六甲的夫人扶下了马车。
“这……二弟,你怎么来了?”白元礼实在是有些吃惊。
“大哥,”白元晨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我们进去说吧。”
白元礼愣了一下,走过来扶住白夫人,“好,弟妹小心。”
这时,白檀也从马车上下来了,站在白元礼身后的妇人看他们扶老携幼,又带着包袱,像是要举家投靠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一直不太好看。
白夫人因为快要临盆,被送到后屋休息,进屋的大房子里只剩下白元礼夫妇,白元晨和白檀,还有白元礼的四个儿子,他们像是停不下来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又溜出去在外面玩闹一会儿,白元礼夫妇显然已经习惯了孩子们的吵闹,也不去理会他们。
“二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元晨叹了一口气,“大哥,我在沐雪城得罪了权贵,不得已,想来李家村投奔大哥。”
话一出口,白元礼旁边的妇人立刻黑了脸色。
她把手往围裙上一抹,粗声粗气的说:“锅里还热着饭呢,我去照料着。”
白元礼刚想说话阻止,她已经走了,他忙道:“妇道人家不懂事,二弟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兄弟之间,照料一下是应该的,二弟尽管住下,弟妹也要生了,一定要让她放宽心。”
白元晨苦笑了一声:“打扰大哥了。”
白元礼摆了摆手:“我去帮你们收拾房子去。”他走到门口,才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小姑娘,“这是……?”
“这是我女儿,白檀。小檀檀,快叫伯伯。”
白檀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十分忠厚的男人,喊了声:“伯伯。”
白元礼僵硬的应了声,“好,好。”匆忙往后屋去了。
这会儿,白家的四个儿子已经围了过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十分好奇,七嘴八舌的问:“你是从哪来的啊?”
“你穿的衣服真好看,村里的小花也没你好看。”
“你是我们的妹妹吗?”
“你是从城里来的吗?”
甚至还有两个小子开始研究她衣服的布料,白檀面无表情站在这群小孩子中间,白元晨及时将她解救了出来,轰走了这群好奇心旺盛的小子,他有些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小檀檀,你还好吗?”
白檀点点头:“不用在意我。”
她本就是修真者,外界环境如何,对她影响真的不大。
白元晨被懂事的女儿感动了,“那些都是你的哥哥,小檀檀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好吗?我先去看看你娘亲。”
白檀嘴角抽了抽,让她一个活了几千岁的人,跟几个小屁孩好好相处,她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是夜。
白元晨和小女儿挤在一间小屋里,这还是白檀懂事以来,父女两第一次睡在一起,白元晨因为太累,几乎是沾枕就睡了。
白檀却睡不着,她不是没有发现这位伯父似乎不欢迎他们的到来,不过碍于兄弟情谊,不好说出口罢了。
正准备调息入定,却听到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加上白檀听觉比一般人更灵敏,隔壁两夫妻的谈话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老礼,你真的让他们住在这?”
那头白元礼似乎是点了点头。
“你傻啊!”女人似乎有些激动,“你数数,我们家一共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就靠你那一亩三分地,养得活吗?啊?”
“你小声点,弟妹他们都睡了。”
“你别给我扯这些,大宝明年就要去学堂念书了,小宝还小,家里的事都帮不上忙,就靠你一个男人,养得起这么多人?”
“总会有办法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说。
“什么办法?”女人絮絮叨叨的说,“你弟弟的女人已经怀孕了,马上又要添一张嘴,她看着像个身体不好的,生完之后说不定还要拿药养着,还有他们家那个小姑娘,我看着像个娇小姐,以后少不得挑三拣四的,就算以后出嫁了,那嫁妆也是你弟弟的,轮的上我们吗?”
“你少念叨了,元白是我弟弟,我不可能把他赶出去的。”
“老礼,他本来在城里过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到村里来?说不定是犯了什么事,惹了大人物,万一人家找上我们,可怎么办!”
男人似乎有些烦躁了:“这些事,你妇道人家少问!”
“老礼……”
“睡觉!”
隔壁传来衣物摩擦的簌簌声,一会儿,四周都安静下来了,只听见晚风拂过,蝉鸣阵阵,白檀却没有睡意。
修真日长,转世以来,她本该寻一处洞府安心修炼,却深陷俗事之中。如今这个女人的一番话,却让她有了些想法。
也许,她是时候该考虑离开世俗环境,入山修行去了。这位伯母虽然诸多不满,但也不是什么坏心的人,又有伯父照顾着,父母的生活可能清贫些,但也能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娘亲怀中胎儿即将出世,她看得出是个健康的男婴,以后也有人陪伴二老身边,只是养育之恩还未报答,白檀心中还有些犹豫。直到秋天的时候,白夫人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在全家喜气洋洋的气氛中,白檀悄然留书离开了李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