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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都洛阳(2)

八、狄仁杰的一席话,让裴东来、方涂都无法熟睡。大家都隐隐觉得,这案件的主谋,绝非等闲之辈。布置的眼线、爪牙竟能伸到神都洛阳城内,而且渗透入朝廷从四品官员之家。前进的道路上,不知又有多少荆棘坎坷。鸡鸣拂晓,旭日东升。三人不约而同的早早起来,洗漱完毕。狄仁杰将二人召集至身前,吩咐道:“上午我们三人分头行动,晌午在神都大道醉仙楼汇合。方涂你分别摆放前三位死者府邸,见机行事,搜寻死者卧室窗户角落处,看是否有我昨晚带回之机簧存在。以证实我们的判断;东来,你走访余下两位死者宅院,按我们已成套路的询问,看是否与前四人如出一辙。注意有不同之处务必牢记于心。”话音未落,方涂不满道:“狄公未免太过偏心,无聊的公干全委身于我;有点意思和挑战的活儿全都给了裴东来。”狄仁杰笑道:“你当再度拜访容易的很?而且还要设法搜寻欲求之物。我是放心不下东来,派一个相对容易的与他。别生气了,快去吧。我自己另有安排。”距离晌午尚有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分别来到了醉仙楼。狄仁杰见到方涂蹦着笑着颠进来,手中扬着三根小弹簧,就知道她一帆风顺;而裴东来则有些愁眉不展,于是狄仁杰先向裴东来发问:“怎么,东来。没有问到相应情况么?”“不是的,后两位死者长孙敬德、杜玄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同。”裴东来回答道。“哦?说来听听。”“二人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贵,倒也说得过去。死者卧室之中床的位置并无挪动,也没有存在近期更换佣人的情况。管家回忆大概在一个月前,二人夜晚外出时遭人袭击,行凶之人只是打伤了二人颈椎骨,并无大碍。因此也开了治疗脖颈的方子,同样有过热敷之经历。算是与前几人共同点。”狄仁杰笑道:“那好得很啊,于我们已有的判断并无矛盾之处。也许主谋之人最后为了省事,直接暗算两位前朝老臣之后,反倒省去了挪床造邪风的麻烦。别忘了,与前四位不同的是,我们这两位公子并无功夫在身,相对较容易进行直接攻击。”裴东来醒悟道:“对啊,我倒疏忽这点了。”方涂插嘴问道:“狄公,您上午忙什么去了。”狄仁杰微笑着拿出几包中药,还有一张方单,对方涂说:“一会饭后,你带着这个方子去见圣上。让她下一道命令,就说甘南道突厥战线前方突然瘟疫,皇帝下令全城药铺紧急征用如方子上的药方。进行限制性计划供应。有私藏单子上的方剂者,格杀勿论。”方涂半信半疑的接过药方展开,上面写着:“续断,宽筋藤,牛膝,羌活,姜黄,细辛。”看到方涂还有些疑虑之色,狄仁杰进一步解释道:“上午你们去过的死者府院周边,我都去了。找出距离他们最近的中药铺,向老板说道‘卧室前些日子XX家的伙计,曾来您这里开过肩颈伤风受寒止痛的方子。这些日子家里收拾东西把方子遗失了,现在老爷又有些不舒服。还烦您再给开方子抓药。”由于相隔时间并未太久,他们大多能回忆起此事。很快开单抓药。几家我进行了对比,大同小异都包括这几味药。共性说明,这几方药剂组合是导致脖颈处产生变化的关键。因此控制了几方中药,就等于切断了洛阳城内凶手再次炮制同样杀人手段的根源。所以今天凌晨我最后时刻说道阻止忤逆行凶,并非难事。“狄仁杰已经习惯了方涂、裴东来二人投来的钦佩目光,笑笑说道:“别愣着了,赶紧吃饭。饭后方涂尽快前去面见圣上安排此事,我和东来去一趟鬼市见一个我的老朋友。兴许他能给我们更多的启示。”

这虽然不是裴东来第一次来鬼市,但阴森恐怖的怪石,腐朽发霉的沼气味道,幽暗深邃的水路还是让他觉得一阵阵的作呕。转头看了看狄仁杰,却有如回家一般的喜悦和期盼。“东来,你可能不知道。没有这灰暗潮湿的环境,汪驴子悉心照料,握着把老骨头怕是早已归西了。”说话间,他们的小舟已经来到了汪驴的洞穴前。还没有进去,狄仁杰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道,他突然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却又不是医治虫毒之药味。“老驴,狄怀英回来看你了。”狄仁杰低声问候道。“呵呵,你这把老骨头还没被烈日烤焦啊。别真的以为赤炎金龟之毒已经痊愈了。”只见汪驴背着他的那个大驼子,蹒跚着走了出来。“哦,还来了个新朋友?如果没看走眼,这位不是屡破奇案的大理寺卿裴少保么?“见汪驴有些挖苦自己,裴东来面露不悦之色,没好气的用鼻孔哼了一下表示承认。狄仁杰见裴东来有些不高兴,赶紧圆场道:“老驴,家长里短的咱私下在聊。今天还是有事情要请教于你,上次你提到的。。。,”没等狄仁杰把话问完,汪驴打断他:“你先来摸摸我这皱皱巴巴的老脖子,再让你这位裴兄弟用他那把锋利的七星剑照我这里砍下试试。”突然间,狄仁杰明白了一切,包括刚才那熟悉的中药味道,有种眼泪往外涌的感觉。“老驴子,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再问你这事。于是就用自己来做试验?”汪驴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嘶哑道:“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啊,我是不相信这普世济贫的方子,会有那么大副作用。反正闲着也是一把进棺材的骨头,倒不如试试验证一下产生变化的周期。也能帮帮你,顺便!”狄仁杰明白汪驴对他的真挚感情,只是不愿意轻易承认罢了。顺着问道:“结果如何?”汪驴苦笑了一声,叹气道:“可能要让你失望啰,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我几乎不间断的用毛巾泡药热敷。除了皮肤变得光滑一些之外,并无感觉到太多的纹理变化。据我经验,要至少不间断的使用三个月以上,才有能达到凶手期望的效果。”话毕,难掩狄仁杰失望的表情,案件发展到这个程度,眼前的事实相当于摧毁了他的一切论断的根基。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那剂量呢?加大剂量能不能加速这一过程?”再一次让狄仁杰失望,汪驴摇摇头说道:“续断和羌活,还有细辛。加上剂量会腐蚀皮肤。你会第一天被烧得表皮溃烂,血泡横生。第二天咬着牙坚持使用么?反正我不会。”狄仁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蜷缩在那里。此时的失落让他内心有轰然倒塌的感觉。汪驴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老友,只有默默地叹着气,同时示意裴东来暂时不要做声。待狄仁杰身心具疲的离开鬼市时,已近傍晚。又是夕阳西下,霞光万里之色。但此刻无一丝美景娱情之意。他就这么与裴东来并排走着,双发都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猛一抬头,但见一处豪华府宅,好不气派。高大森严的朱红色漆墙,三丈见高的玄铁大门,门前两队铠甲荷兵,身后是两尊白云精雕雌雄狮子,怒目龇牙,甚是气派。再抬眼望那玄铁门上,一方金匾上书“太子府”。狄仁杰身子一震,内心惊道“这些天光忙于办案,尚未想起去探望太子李显。”于是,吩咐裴东来先行回客栈,自己探身向前,让门卫通报:“京畿道处置使狄仁杰求见太子殿下。”不消片刻,太子亲自出门相迎,身形未至,声音先到:“阁老,真的是阁老么?”狄仁杰鼻子一酸,眼泪真真切切的掉了下来。自从李显被贬为庐陵王迁至均州一别,九年有余了。忘年之交,李唐旧事,友情国难一下子涌上心头,怎能不让他分外激动。好在狄仁杰毕竟是识大体之人,李显被封为太子未几,此刻正是被皇帝监视考察之际。身边如方涂一样的鹰眼爪牙,必伏于左右。如果与狄仁杰这样的李唐忠实拥趸显得分外亲密,会让武则天又被抢班夺权之念。想到这里,狄仁杰迅速擦拭眼泪,清了清嗓子应道:“臣狄仁杰拜见太子。”李显一个箭步上来,紧紧地抓住狄仁杰的手。两人百感交集,都汇聚在彼此的目光之中。有情难以抒发,有志难以报效,是为人最痛苦的事情。李显此际虽贵为太子,实则与狱中囚犯并无二致,一言一行都要分外小心。李显也明白耳目众多,两人难以正常交流,迅速拉着狄仁杰来到府内卧室之中,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踏实下来与狄仁杰互问长短。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回忆旧事,狄仁杰突然跪下,抢地叩头,让李显着实措手不及。狄仁杰正色道:“皇上圣明,终将皇嗣授予我李唐宗室。百年之后,还政于我大唐王朝。微臣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李显由无措渐而转为无奈的叹气与摇头,到让狄仁杰颇感意外。继而问道:“太子有何难言之隐,乃至如此不悦。”李显又叹了一口气道:“立为太子,虽表面风光。如置我于火上炙烤,成为众矢之的。使我命在旦夕之间。让我怀疑母后这一举动的真实意图。”狄仁杰面露愠色,有些责怪口气说道:“多少前辈老臣的前赴后继,慷慨就义,才换来皇上这一英明之举,实属来之不易。自古立储之后,宗室兄弟之间刀兵相见,血光四溢并非罕见。实乃九五之尊,永昌帝祚,让人垂涎不已。身居其位,但履其险。况且太子可能有所不知,皇上已然安排内卫中高手相佑,以防忤逆作乱。方涂就是其一。”李显站起身,踱步应道:“李显自非贪生怕死之流,亦非不明白立嗣之后的身居险境。若宗族兄弟之争,还自罢了;但真正的威胁来自武氏宗祠,且步步紧逼,阁老作何感想?”狄仁杰心头一惊,问道:“还烦太子明示。”李显接着说道:“武三思,武承嗣勾结内卫府败类来俊臣,屡屡暗中策划行事。若非你时才提到的方涂,几个月前的马场中,怕是已死于非命。他们买通了我府中的马厩小佣,偷偷用刀划伤我坐骑的四蹄。以致我马场中飞速驰骋之际,马匹突然溃足失蹄。幸好身边的方涂眼疾手快,抓住我的马匹缰绳,才使我不至于丧命马蹄之下。”狄仁杰一下子站起来,怒道:“竟有此事,为何不向圣上说明?”李显摇摇头笑道:“阁老了解母后的性格,我与李旦,还有武家兄弟已然于明堂之上修书画押,永世团结。明面上彼此笑脸相对,甚至互为通婚至亲。如我言及此事,又无确凿之证据,母后一定视我为无事生非,反倒易被武氏倒打一耙。我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啊。”狄仁杰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阁老,这次你为之出山的断头一案,肯定也是武氏兄弟策划而为。”李显忿忿不平道。“哦,何以见得。无论从动机,还是选择的时机来看。我认为武三思和武承嗣并无太大嫌疑。”狄仁杰表示并不赞同。“母后有一句说的是对的,看上去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启示可能性越大。他们还是利用了大家的这个心理。为此,甚至不惜付出两位自己身边侍卫生命的代价。阁老您想想,那么诡异残忍的杀人手段,难道不像内卫的所为么?”狄仁杰不等李显话音落地,马上反问道:“那当日明堂之上,你和李旦为何不当庭提出自己的看法?反倒与武氏一起一致对外,互相澄清。”李显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目前态势之下,母后希望我们与武氏兄弟团结。无论我做什么,都要考虑顺着她的意思。当初从皇帝位子上被废的感觉,我不想再尝试一次了。”狄仁杰也叹了一口气,同情的说道:“你想的是对的。为今之计,保住皇储的位置是首要的。且忍气吞声一时,保证自己的安全。待到继承大统之日,便是我李唐天下,朗朗乾坤,再看妖人作乱。”见狄仁杰激动地声调也高了起来,李显赶紧示意。这并不是一个太安全的地方,双方沉默了下来。李显忽然又拽了一下狄仁杰的衣袖,低声说道:“阁老,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当然,快快说来。”狄仁杰的神经又紧张起来。李显突然面露惊恐之色,徐徐说道:“近几个月来,我时常在半睡半醒之际,梦到特别可怕的一个场景。大雨之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城门,两边立着威武的石狮。两具无头尸体各骑着一匹马向我奔驰而来。那血肉模糊的块体,浆液从脖颈之中汩汩涌出。手中的大刀尚挥舞着。也不知是从哪里同时传来的低沉吼声,我清楚的记得是‘维王桑梓,本际城池’。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狄仁杰笑道:“太子还相信梦境之事?肯定是最近压力有些大,加上此案的场景渲染。让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必多虑。倒是这维王桑梓,本际城池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李显不依不饶的接着说:“阁老,偶尔做一次梦,倒也没什么。但是经常做同一个梦,你觉得正常么?”“哦?那最近一次有此梦境大概是什么时候?”狄仁杰开始有些兴趣了,“大概半个月前吧,然后再也没有梦过。睡眠也好了许多。”狄仁杰捻胡须,暗自思忖道:“半个月前,半个月前。。。”突然,他猛一抬头,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问道:“正是在这个卧室中发生的梦么?”李显点了点头。狄仁杰站起身来,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金色的帘帐斜挂在镂空金边凤窗一侧,流苏自然的垂落在地面。房间布置的还算简单,靠西面墙的一侧摆着一张黄梨木八仙桌,两把半人高的小藤椅置于两侧。床和幔帐位于房间的正中,一侧紧紧贴着南面的墙壁。二丈见方的沉香木雕龙大床上,铺着蚕丝鹅绒大被。金色的网眼大蚊帐将整个床罩了起来,幔帐的中央自然微微垂下,过渡成一个拱弧状。坐在床上时,弧顶到头部尚有二尺的距离,不至于纠缠碍眼。狄仁杰绕着床缓缓走上一圈,到了床一侧时,俯下身来开始在地面上搜索者什么,显然他发现了他期待中的东西——几滴红色的蜡油,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扣了几下。接着他站起来开始打量起金色的蚊帐,抻长了脖子在蚊帐的弧面上一点点的仔细嗅着。忽然,他停了下来。卷起被褥的一角,站到床上用左手托起一小块网眼,右手的指甲轻轻的刮着什么。李显在一旁看得有些纳闷,终于忍不住问道:“阁老,您发现什么了?”狄仁杰笑着从床上跳了下来,将被褥复原,反问李显:“太子,是不是每次做梦后,醒来的时间都会稍晚于正常睡眠状态?”李显稍加回忆,确认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罩床的幔帐最近一次更换是在何时?”狄仁杰再次发问。“哦,根据太子府后勤习惯,被褥每星期更换一次,幔帐每月初更换一次。”李显不假思索回到。狄仁杰说:“也就是说,这个蚊帐接近一个月没有换过了?”李显点头表示肯定。狄仁杰自信的说:“我基本确定太子您从此可以睡安稳觉了,不会再做这个荒诞、可怕的梦了。至于原因,我且卖个关子。日后待到真相大白之时,一切自会见分晓。”李显知道狄仁杰的办案习惯,也不刨根问底。双方又寒暄了一会,因天色渐晚,狄仁杰就此告辞,离开了太子府。

回到客栈之后,方涂与裴东来早已等候在那里。因为已经知道了鬼市一行的经过,都以为狄仁杰会愁眉苦脸的悻悻而归。出乎意料的是,狄仁杰竟然一脸喜悦之色的大踏步走进来,反倒让方裴二人有些意料之外了。裴东来问道:“狄公,莫非药方一事又有了新进展?”“没有啊,只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太子,聊的颇为尽兴,倒将这恼人的药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狄仁杰说到这些时,偷偷的瞄了一眼方涂。见她既不发问,也无异样表情。“那案子就僵在这里了?这最关键的一环过不去,我们就只能再次企盼凶手天生神力,手段非凡了。”方涂补充道:“那我禀告圣上,进行药方管制的事情,岂非徒劳?案件要是再次发生,我们可都是欺君之罪啊。”狄仁杰大喊一声:“管他呢。先美美的睡过今晚再说,我倒突然有些困倦了。”说话中,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刚才扣蚊帐网眼的右手食指。

九、清晨的一米阳光,穿窗而过,也并未叫醒沉睡中的狄仁杰。倒是客栈外一群此起彼伏的叫嚷之声,让狄仁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干嘛呢,大清早就如此噪杂。”推开房间的窗户,狄仁杰发现原来是一对父子卖艺引来众人围观。但听这父亲操着浓重的口音喊道:“洛阳的父老乡亲们,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唉,又是街头卖艺的俗套。”狄仁杰关上窗户,正准备继续他的回笼觉,那父亲的又一席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大家稍好请屏住呼吸观看,银影闪过,木桩拦腰切断,小孩子用胡饼抛出就可以打断碗口粗的木桩子啊。来来,请这位老先生检查一下这木桩。”狄仁杰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到什么,他迅速回到窗户前,大敞窗户,刚好他从二楼之上,可以一览无余的望到整个场面。只见三丈见方的场地中央,摆着一墩坐地的石套。石套中央开了一个孔洞,刚好碗口粗的木桩可以插入其中。待老者检查木桩无误之后,壮汉将木桩插入石套之中,尚余出三尺露在外面。壮汉握着拳头绕着石墩走了三圈之后,突然手迅速一扬,又一拉也没见什么明显的东西划过空中,却听到“噌”的一声,他的拳头又恢复到原来的姿势,整个过程也就眨眨眼的功夫。场下鸦雀无声,木桩也未见有什么变化,依然屹立在那里。这时,壮汉那有些蹒跚学步的儿子,手持一个胡饼,摇摇晃晃的走近木桩,手只往外一抛,胡饼也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木桩而已。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木桩整整齐齐的从拦腰处断开,上半截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一掊尘土。壮汉想要证明的是,他那瞬间的一扬一拉已然使得木桩被彻底切断,小孩子的抛饼之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噱头而已。掌声,叫好声连成一片,铜钱如下雨般飞来。这时狄仁杰才发现,方涂、裴东来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狄仁杰如获至宝,趿拉上鞋,就向楼下奔去。刚好碰上准备上楼回房间的方、裴二人,狄仁杰只简单的一句“快随我来!”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客栈。父子二人还在认真的拾着地上的铜板,众人也逐渐散去。正当父亲准备起身之时,一个巴掌大的银元宝出现在他眼前。再抬头一看,一个微笑的老者和一男一女站在他们父子面前,小孩惊恐的躲到了父亲的身后。狄仁杰缓缓蹲下身说道:“孩子,别怕。有了这个银元宝,你和爸爸可以有阵子时间不用再街头卖艺了。”见小孩仍不言语,狄仁杰只好起身对着孩子的父亲说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被您方才展示的手段所折服。可否客栈内一叙长短?”也许真的被银元宝震住了,壮汉拽着孩子尾随狄仁杰仨人走进了客栈,来到了狄仁杰的房间内。狄仁杰让裴东来吩咐店小二准备茶水,同时拿些干果小吃道房间。见父子二人稍微平静下来,狄仁杰笑道:“来,这个银元宝你们先收下。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都是经商之人,钱倒是不缺,佩服您的手艺和功夫。”见壮汉收下银两之后,狄仁杰又说道:“我知道江湖卖艺,最忌讳盘根问底。毕竟是吃饭的本事。我们首先保证,只是处于好奇,一绝不外泄机密,二绝不模仿偷学。你看我们穿戴也不像行走江湖的骗子。如果您觉得还需要些额外补偿,我们这里还有银两。可否告知这表演的个中玄机?”片刻的沉默后,壮汉搓了搓双手,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好吧,反正也没什么。我们那里的人从小就玩这个,我不说别人也会说。”说着,他张开了他粗大的右手掌。狄仁杰,方涂、裴东来三人瞪大眼睛凑上前去,狄仁杰终于看清楚了,壮汉粗大的中指肚上,密密匝匝的缠绕了一种细细的金属丝。狄仁杰与裴东来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狄仁杰率先说道:“英雄可否褪下让我们细细观看一番?”壮汉稍有些不情愿的用左手一圈圈将金属线解开,彻底展开后竟四尺有余,壮汉随手将丝的一头递给狄仁杰,还不忘嘱咐道:“可要小心,这镁丝经过反复打磨,内层锋利无比,千万不要划伤手指。”狄仁杰结果这金属丝线的一头,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比看上去重得多,于是问道:“镁丝?”壮汉应道:“是啊,我们那里比较盛产这种金属细丝。缠在手指上防身可用。我们从小就玩耍这种丝线,时间久了,准头、力道都拿捏得收放自如。”“敢问英雄来自哪里?”狄仁杰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赵郡隆庆县!”壮汉的回答让狄仁杰等三人几乎拥抱在一起。勉强压制住激动的情绪,狄仁杰继续问道:“那刚才您的那一扬一拉,具体是如何切断这碗口粗的木桩呢?”壮汉索性解释的通透彻底:“绕木桩行走之时,握拳的右手已然调整好姿态,准备放出丝线。待步伐停住之后,右手迅速一扬放出丝线,金属丝自身有重量,加上多年精熟练习,可迅速使得丝线内侧利刃缠绕住木桩,打上几圈。然后手再一拉,利刃便可迅速切割木桩。速度控制得好的话,受惯性之力的影响,丝线收回后木桩也暂时不会落下。整个过程,反复练习。只需眨眼的功夫,便可完成。”狄仁杰与裴东来脑海之中,同时浮现出丝线绕住人的脖颈,然后又一拉所形成的恐怖场景。狄仁杰并不满足,又挑起话头:“尽管丝线锋利异常,那英雄也必然天生神力。相信这碗口粗的木桩,并非常人所能拽断。英雄好俊的功夫!”狄仁杰暗自观察着壮汉,只见他面庞渐渐发红,一直到耳根之处,双手握在一起反复揉搓着。“爸爸事先用水泡过木桩。”一直躲在壮汉身后的孩子突然放出一句话,壮汉彻底低下了头,缓缓说道:“仅凭人力是难以达到立断效果的,我们提前处理过这个木桩。”“哦,不必如此惭愧。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各有各的门道。可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狄仁杰始终启发着壮汉一步步接近事实真相,也接近他心目中的那个谜底。“我们那里岁数大一些的人都晓得,用几味还算常见的中药,配上我们那里所特有的两种物产。将木材,植物,动物浸泡其中,只消一天工夫。就可使被浸泡之物纹理脆断,肌肤经脉变薄。而外观并无太大的变化,这样在我表演的时候,把握性更大一些,现场效果也更好。您知道像我们这种江湖卖艺之人,一旦现场演砸是什么后果。”狄仁杰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了,而方涂和裴东来甚至不时闭上眼睛,做深呼吸。故作镇静,狄仁杰说道:“我三人刚好是药材买卖商客,与药方剂量颇为感兴趣。可否透露一二,我们开眼界同时,也算是掌握一民间奇方。”壮汉面露为难之色,裴东来不失时机的又推过来一锭纹银。壮汉咽了咽口水,说道:“罢了罢了,就告诉你们。几味常见的中药包括宽筋藤,牛膝,羌活,姜黄和细辛。”壮汉没说出一味方剂,狄仁杰等三人的心脏都仿佛经受一次考验。那砰然心跳的感觉已然快让人窒息。壮汉接着说道:“以上的几味方子,再辅以我们隆庆县所特有的泽畔藕浆与尧县巨辣椒干粉。按一定的比例煮水熬汤,浸物于其中,便可达到我所说的效果。而这后两剂隆庆特产,实是达到效果之关键。”壮汉突然发现,眼前这三人竟都闭眼似要昏厥过去,不禁好生纳闷。他哪里知道,他的一席话为狄仁杰彻底打开了案件的最后一层谜团。但见狄仁杰面色迅速恢复常态,在尚未缓过神的裴东来耳畔,咬了几句耳朵。裴东来突然睁开眼睛,而后使劲的点了几下头。狄仁杰再次微笑道:“真得非常感谢你们,民间偏方于我们来说,胜似珍珠玛瑙,为了表示我们的肺腑之意,离这客栈不远的神都大道,有一家裁缝铺子,我让东来带你们去扯上几尺好布,给你和孩子,还有你的家人做上几套衣服。请务必赏光。这两锭银子请一定收下,但愿我们后会有期。”不等父子二人表态,裴东来迅速簇拥着他们向外走去,那热情劲儿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一盏茶的功夫,裴东来回到了客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狄仁杰身边,此时的方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裴东来满脸堆笑道:“果如狄公所料,经过裁缝铺的老板确认。案发现场递木牌的少年所操的浓重口音,于此父子二人完全一致。一切证据都显示,元凶或者主谋之人,定当来自赵郡隆庆县。”狄仁杰却又摇了摇头,这其中还有一个差错。方涂随口接到:“长孙敬德,杜玄家可是从来没有过赵郡人士存在。药方之变化,却又如何下手?”狄仁杰侧脸望了一下方涂,武则天果然慧眼识人,这小妮子思维快得很。既然已被方涂道破,狄仁杰直接吩咐道:“东来,你去把长孙敬德家的买药奴仆‘请’到客栈来。”高手出马,效率不凡。不一会,一个佣人打扮的青年就被裴东来带到客栈来。狄仁杰开门见山,语气少见的强硬道:“你听好,大半个月之前你家主人肩颈疼痛。遣你去张记药铺开药抓方,回来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佣人惊讶的看着狄仁杰,他难以相信,竟然有人对半个月前这么细小的事情如此了然于胸。但嘴上依然强硬:“没,没什么。我径直回到家中而已。”狄仁杰对裴东来喝道:“东来,看样需要你帮着他回忆回忆了。”裴东来心领神会,蹭得一下子拔出七星宝剑,怒道:“我这宝剑,会自动刺向说谎之人。今日倒要看看灵也不灵。”那小佣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双腿瘫软,连声说道:“我说,我说。服了各位官人了,你们是如何知道的。回来路上走到神宫巷子时,突然颈部被人一掌砍到,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待到清醒时,可也怪了,除了肩部仍然有些疼痛外。身上钱财,包好的中药却都不少。回到家后,还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被管家骂了一顿呢。自觉此事有些蹊跷,因此当日这位官人来到我家中寻访之时,我并未说出此事。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到这里,狄仁杰,方涂,裴东来三人仰天大笑,他们的面前,好似一片坦途。

十一、虽然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案情并未真相大白。但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点——赵郡隆庆县,而且控制住了凶手再次作案的可能,也算是接近圆满。三人多日的劳顿总算是没有白费,于是心情大好之下。再次来到了洛阳城中的上等馆子——“醉仙楼”,开怀畅饮,大快朵颐,回忆着办案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此时分析起来,倒颇有些轻松玩味的感觉了。狄仁杰本就不胜酒力,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很快就瘫软在桌子边上了。方涂和裴东来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扶回客栈房间之内。虽时间尚早,未到宽衣解带就寝之际,但大家都处于微醺的状态,遂早早胡乱躺下,迅速进入了梦想。时过午夜,剧烈的口渴感将狄仁杰从睡梦中拽起,黑暗中从方案之上摸到水壶,几大口将残留的水一饮而尽。感觉稍好之后,狄仁杰却再难以进入熟睡之中,索性坐了起来。阵阵的头疼撕裂感觉,他用手使劲的拍了几下脑壳,走到窗前,随手推开了扇叶。这晚秋的清凉之夜,万籁俱寂,月光如雪,稀疏的星光忽明忽暗,宛如一双双慧眼。不时有几片暗云,掠过尽已干枯的树枝,却好似袅袅的炊烟,让人分辨不清。好一幅月明星稀,空旷四野的美景。狄仁杰的头脑霎时清醒了许多,又不由自主的回到了案子中来,细细的回顾他从鬼市中出山后的一幕幕,一桩桩,迅速的在他脑海中顺序闪过。不知为何,他愈发觉得街头行凶暴徒,神秘的少年,死者家中的仆佣,这些真正身体力行第一线之人,却并非本案真正的关键,只不过是受人指使行动而已。真正的元凶,幕后主谋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杀人即非图财,那只能是寻仇。那杀了这无辜的六人之后,难道就已完成复仇之目的?那木牌上的文字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吸引死者注意力而故弄玄虚。狄仁杰并不想沉迷于木牌文字之玄机之中,但此刻却成了不可回避的事实。另外,自从接案之后,狄仁杰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是他在以往办案过程中从来未有过的。那就是有被人牵着向前走的隐隐之痛:从武则天动情晓理,真诚流露,到他离开鬼市正式接触案件后,凶手就停止了杀人的步伐;死者家中走访,暗线埋伏、行凶后选择逃亡的赵郡仆佣,难道就刚好粗心到将机簧遗留于窗框之内。而死者亡妻的悲恸欲绝,难于打扰,延迟了询问的时间,刚好为窗户自动闪出缝隙,使得月光透入屋内,才为他发现机簧创造了条件。而且再深入想想,这是他发现机簧的最后一个机会,因为前三位死者家中走访之时,时间并不允许他们有这样的发现。如果机簧不能被发现,那后续死者脖颈疼痛缘由,用药指必要性都难以推断。还有当汪驴的自身试验,证明药店的正常方剂,根本无法实现短期内改变肌肤纹理的效果,案件陷于停滞、一筹莫展之时,则刚好又在客栈楼下,及时雨般的出现了本案最为关键的卖艺父子,从而彻底破解了杀人手法之秘密,同时也使案件最为关键锁定为赵郡隆庆县。狄仁杰并非不相信巧合,但如此多的巧合出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总让狄仁杰觉得太过幸运。还有太子那个奇怪的梦,尽管他基本可以确认那只是一出人为导演的把戏,但梦的本身和其中的内容有昭示着什么呢?这和案件本身有关联性可言么?想到这里,狄仁杰口中默默念叨着:“赵郡隆庆,赵郡隆庆,维王桑梓,本际城池,维王桑梓,本际城池。”总觉得非常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到过这些字眼。“唉!”想到这里,狄仁杰又开始头疼欲裂。他合上窗户,强迫自己又回到床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再次发作,没过多久狄仁杰再次进入了梦乡。口中依然嗫嚅着“赵郡,赵郡。。。。”

十二、鸾台内的秘书处门口,狄仁杰向看守出示着武则天赐予他的令牌。说真的,这是办案以来第一次使用。只因这次他的目标,直指皇家史藏书阁,内部藏有一切有关李唐家世的正史笔录,以及野史稗抄。夙夜的思考,让他隐约回忆起来,李唐家史中仿佛有关赵郡旧事。烟波浩渺的旧册中,狄仁杰并非一览无余,事无巨细。他迅速的定位到《册府元龟?帝王部》中正史对于李唐先祖的介绍:唐高祖神饶皇帝,姓李氏,陇西狄道人,其先出自李嵩,是为凉武昭王薨,子歆嗣位,为沮渠蒙逊所灭。歆子重耳,奔于江南,仕宋为汝南郡守,复归于魏,拜弘农太守,赠豫州刺史。生熙,起家金门镇将,后以良家子镇于武川,都督军,戎百姓之务。终于位,因家生天赐,仕魏为幢生,大统时赠司空公。生太祖景皇帝虎,封赵郡公,徙封陇西公,周受魏禅,禄佐命功居第一,启封唐国公。生世祖元皇帝,炳,在位十七年,封汝阳县伯,袭封陇西公,周受禅,袭封唐国公。高祖渊皇帝即元皇帝之世子,母曰元贞皇后,七岁袭封唐国公,义宁二年受隋禅。“唉!”狄仁杰轻叹一声,除了提到的李虎曾封赵郡公外,并无太多介绍。让他颇有些失望,正准备起身之际,忽有一本业已发黄的旧册从架子上滚落下来。狄仁杰随手拾起来,细细一看,是一本于此藏书阁颇有些无关的《魏书?隋书?元和郡县志》。正准备放回架子上,却有一页纸从书中掉落出来,魏书?隋书因年代稍有久远,即使保存于皇家藏书阁,也难免破损少页。若非狄仁杰注意到此,怕是掉落在地上的纸又被那洒扫的仆人当垃圾处理了。狄仁杰拾将起来,放眼阅读起来,已经发黄变干的纸面上,那一字字触目惊心的映入他的眼帘:赵州肇庆县,本汉广阿县,属巨鹿郡。献祖宣皇帝讳熙,葬建初陵,在赵州昭陵庆县界。懿祖光皇帝讳天赐,武德元年六月十二日进尊懿王,葬启运陵。在赵州庆县界。初陵高四丈,周回八十丈;启运陵高四丈,周回六十步。二陵共茔,位于县西南二十里。于二陵正东偏南500步处有光业寺,内存光业寺碑,碑文为贞观十六年太宗亲题,词曰:维王桑梓,本际城池。读到这里,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平静一下心情之后,继续往下看:案,李熙、天赐父子共茔而葬,光业寺碑颂词又有太宗所提【维王桑梓】之语,则李氏累代所葬之地,即其家世居住之地,绝无疑义。则皇室自称其祖皆袭家武川之说可不攻自破矣。又赵州昭庆县为李氏父子葬地,旧属巨鹿郡,与山东著姓赵郡李氏居住之旧常山郡壤地邻接,李虎之封赵郡公即由于此。又汉书地理志载中山国唐县有绕山,魏书地形志载有南赵郡广阿县即李氏之葬地又有绕。李虎死后封唐国公,其唐国之名盖上取义。于巨鹿中山等地所流传之放动遗迹,并非如通常广义,兼该太原而言也。至大唐创业起居之论上所云:“初帝奉诏为太原道安抚大使,帝以太原黎庶陶唐旧民,奉使安抚,不谕本封,因此所行以为无意。”则为后来依附通常广义解释。殊与周初追封李虎为唐国公时暗示其与赵郡李氏关系之本旨不同也。读到这里,狄仁杰觉得如此大逆不道之文,再看下去真的有负李唐之恩了。略加思索后,他猜测如此足以获诛九族之罪论断,出现在这倒也正常。想必是当初从民间或者隋之旧部获取之后,被高宗密封于此。以免散落开来,妖言惑众,动摇李唐执政之根基。

但现在狄仁杰心中可以肯定的是,太子李显的怪梦与本案是有关联的,难道幕后真凶竟与李唐宗室有牵连?试图将太子与李唐世居之地连在一起?但梦的真正意图旨在表达什么呢?联想到李显未来继承大统的事实,狄仁杰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无可争辩的是,凶案本身,凶手藏匿之地,暗线之仆佣,乃至木牌的真正含义。。。这一切都使得赵郡隆庆必将成为他的下一站目的地,也是他与武则天进行阶段进展汇报之关键。但他的内心似乎更加清楚,案件本身之凶手追踪,缉拿相关人员已不是案子的关键,他也不会花费太多精力于此方面,因为这只不过是真凶铺设的长线上的喽啰而已,受人控制得玩偶罢了。犹如一个迷宫的两头,他现在应该选择最直接,最简洁的路线到达真凶主谋的那一头;而不是沉迷于迷宫每一个花哨的角落,不仅消耗了自己的精力与时间,也容易受对手的摆布与控制。此刻他也更加确信,赵郡隆庆县的少年,仆佣,镁金属丝线,自小练就的绝活,与中药配合添加本地特有的物产的汤药,。。。。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手段而已;而真正有价值,接近元凶真正的捷径,在于这两座共茔的李唐旧陵,还有那神秘的光业寺。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双拳。这双拳头,现在要直击对手的要害之处,而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的真正意图很可能在于李显,在于他狄仁杰用尽毕生精力、忠诚所为之奋斗的李唐帝国,其实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这案件背后的真正主使就是当今圣上——武则天,若是圣上再年轻二十岁,狄仁杰几乎可以断定非她莫属。年轻,富有攻击力和权力欲望的武昭仪;那个极力想建立属于自己武氏天下,肃清李唐旧党的武氏媚娘;那个为了彻底摒弃大唐帝国礼制、官阶、制度,以至于不惜劳民伤财,迁徙十万百姓于洛阳神都的武瞾。做梦都想如何颠覆帝国,欲窥神器。但是此刻的武则天却不一样了,她老了,不那么锋芒毕露,处心积虑,事事相争了。有如一个正常的老妪,依赖自己的儿子,怀念自己的亡夫,信任自己的至亲。她没有那种锐意,那种精力,那种心机再去行废立之事。狄仁杰感觉与武则天之间,再不用互相猜忌,勾心斗角了。他们应是相互扶持的一对老者,互相信任的明君和贤臣。共同顺利的把大周朝交还给李唐天下。

正是:血溅神都三尺素,命案夺头二分寒。利剑出鞘明镜雪,曲径通幽雾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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