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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一三一 斗字

决赛的第一轮,是三十名初赛选出来的天下十道的选手,加上国子学的六名选手,分成四个组,每组九人,进行两两循环论战。也就是每个人要和另外八人都聊上一场,选择小组前四才能进入下一轮。

邓子通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来自关内道,叫做张延年,两人先公式化客套一番,就真刀真枪的开始互有攻防。

“听说邓公子年少有才,做的一手好赋,张某真是好生羡慕。”张延年开始寻找邓子通语言的漏洞。

“哪里哪里。这些多谢同学们的抬爱,我本人觉得十分惭愧。”邓子通当然不会给他留下什么机会,要咬我这一点,你去和群众们说吧,反正我自己没说自己文采好,都是群众说的。

张延年看这里没有机会,便出演讥讽道:“本人虽然不才,但也觉得独有一番诗赋功夫,还谈不上是文采绝伦。文采首先得有一手好字,不知道邓公子自幼习得哪些名帖?”

他家境殷实,知道邓子通可能不是科班出身,因此就来挖邓子通的短板。

唐太宗酷爱书法,因此大力推广书法教育。初唐四大家也多多少少受此风气影响而生。此时初唐四大家中薛稷尚未出生,欧阳询和虞世南已故去,褚遂良正在当时。张延年出了不少钱,求得了几名大家的墨宝,反复模仿。

邓子通身为读书人,没有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在这个基本问题上哪里会露怯?他毫不在意道:“在下不才,也习过渤海公(欧阳询)的飞白书。当然当时文化兴盛,我这点功夫,也只能算泛泛之功。不知道”

这个回答,只能算很不出彩,但是也中规中矩。唐代最流行的就是唐太宗喜欢的飞白书,这个特点就是笔尖不留墨,写字起来笔迹干枯,中间留白。相传,飞白书最早是后汉左中郎将蔡邕所作,黄伯思在《东观余论》中解释飞白之名为“取其若丝发处谓之白,其势飞举为之飞”。

写过书法的都知道,练字的起步功夫就是握笔,因为毛笔这玩意说白了,真是不怎么好用。沾墨多了会滴,少了,在纸上的痕迹就不那么浸润,达不到“墨透纸背”的效果。怎么写字会成飞白字体呢?很简单,笔头墨水稍微少点,然后落笔快点,就能把字写得遒劲又有白丝了。李世民是急性子,每天批文也少不了,爱写这样的字不奇怪。他最喜欢的《兰亭序》,正是王羲之的行书作品。

汉字的几大字体是这么分的,正书,古代也叫真书,属于古代的“印刷体”,严肃公文告示常用的,汉代是隶书,唐代就是楷书,平时手写的比较随意一点的,就是行书,更不正是的就是草书,唐代的草书已经发展为纯装逼的狂草,常用字“顿首”,“涅磐”都是有符号代替,换今天的做法,就是譬如GDP

NBACCTV或者火星文同样的存在。书法名家并不局限于一种书体,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是行书,但他自己却让小楷尽善尽美,奠定了唐代楷书的兴盛的基础。他的楷书代表作很有意思,却是道家的经典《黄庭经》。

一般来说,读书人都会从楷书这样的正字开始学习写字,楷书就算写的不怎么好,但也绝不会差。邓子通却知道自家事,前一阵他恶补了一番飞白体,要是比拼起行书来,他至少不会输的太难看。

张延年见邓子通毫无惧色,心里也打起了小鼓,但是事到如今,不上也得上。于是他只能接下来道:“那么我们就比一比字如何?”

邓子通毫不客气,“既然你说是比字,那么我就选飞白书,如何?”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考官看着直乐,大手一挥,“上文具,给他们二人笔墨伺候!”

飞白书字体并不难写,邓子通平心静气,拿出速成练习的功夫,一蹴而就。他写的却是《诗经》的一段,配合飘逸潇洒的飞白体,显得十分合拍。

二人交了作品,给在场的群众展示一番,然后就收到考官处。考官们商量了一番,点评道:“张延年的字,十分沉稳,显得很老辣。可见你对写字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只不过,在这番字中,少了一番飞白书的韵味,想写的比较讨巧,但又担心太过而不被赏识。这应该是你现在临考的心态吧,你在以后的考试中要注意,你是在展示自己的优势,并不是在迎合考试。”

另一个考官又对邓子通道:“邓子通的字,怎么说呢,写的很好看,是经过了名家的指点的。这个人,我也相识,那就不说了。但是呢,不光是我,相信很多大师也能看出来,你这个字,比较毛躁,根基不稳,只是追求形式上,样子上的好看和模仿。如果这样下去,恐怕将来不但不会进步,反而还会退步。我给你的建议是,回去重新写隶书,写楷书,特别是,把王羲之的小楷,反复写。这样,你再写这个飞白书,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邓子通感激涕零的谢过,心里却在怒骂“我那个去,老子哪里有时间有条件,天可怜见,熬过这一段考试,之后我写字多烂我都没关系了我算是混出来了”

考官们商量一番,最后宣布结果:“你们二人的字,写的都很不错。但也都有不足。因此我们认为,这一场结果是:势均力敌。希望你们二人继续努力。接下来的两场比试,必须有一场输赢斗。你们可以选择斗诗,也可以直接攻辩。希望你们慎重选择。”

一场过后,有一刻钟的休息。邓子通回到休息室,这里早就备好了茶水糕点,他喝了几口水,却不想吃东西。比赛的结果是他能期待的在写字上的最好的结果,等待结果的那一刻,他紧张的几乎要虚脱了。不过他暗想,对方胸有成竹的一项却失手,一定不好过,接下来,就可以等待时机。如果出射策攻辩,他并不惧怕。常年混迹江湖,让他见多识广,一般的策论,他自信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是选择经典互考,那只能听天由命。因为这个部分,没有人能够在他们这个年纪经典全通的,所以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自己通的经典。最后诗赋,张延年应该没有傻到会挑战自己强项的地步吧!

想到这里,他心下稍安。闭目养神一番,就等到了通报:“京畿邓子通对关内张延年,第二场,开始!”

一开始,邓子通就抢先开口,抢占了先机:“张公子书法好生了得,某只是侥幸,才与你占个平手。”此话听来谦虚,其实讽刺。张延年正火大,听到这个更是气的不轻。但他偏偏不能发作,只得也接下来道:“邓公子也是写的一手好字,让人心服口服。古人说君子六艺,书数只是小艺,不如我们来点高级的?”

邓子通见他这样卖弄,自然也不甘人后,回答道:“君子六艺出自《周书国子》:“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其中书,数都是小艺,想来张公子是对礼,乐,射,御有兴趣了。不过自秦汉以来,就不再使用战车打仗,张公子莫非自家做了一架战车,好让你学习当一个君子吗?”

张延年情急之下,听到这样的讽刺,一下子面子就有点挂不住了。他指着邓子通得意洋洋的嘴脸,狠狠的说出一番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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