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攥着同心结的手越收越紧,方念之摇着头,连连后退。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言姐姐会忘了子墨,忘了他们的海誓山盟,忘了他们曾花前月下。
“怎么会这样?那子墨该怎么办?要是他知道了……”
方念之满脑子都是前天看到子墨时的场景。
他说这二个月他去了远房亲戚家小住,把一切都想开了,他说他能理解言清的处境,他说他相信言清心里还是有他的,他说他可以放下自尊放下坚持,即使与其他人共享一个她,即使做侧房他也不在乎了,他说……
同是男子,又是最好的朋友,对于子墨的痛他感同身受。他看到了子墨把那个荷包小心的交到他手上后眼睛流漏出的希冀,那里藏着子墨的心意啊。
他还记得这个同心结是言姐姐当年亲自编的,有亲手给子墨戴在了身上,寓意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当时他羡慕了好久,一生能得如言姐姐这样痴情的好妻主,是多少男儿家的梦想?可是现在呢?
“子墨过的不好”方念之声音里带着哽咽,“他连他的骄傲都放下了,为什么会等到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女人都是这个样子?”方念之越想越替子墨感到委屈,越想就越伤心,又想到自己已定的命运,想到要跟眼前这个女人携手一生。那样苍白的未来,哪里还有期待。
沈悠茜看着一旁不管不顾不停抹的眼泪的念之,心疼着又无奈着。都是言清那个死女人的错,给她平添了多少麻烦。
看念之依旧哭的很投入,她悄悄走上前,圈住了这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儿,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你这个坏女人,走远点,不要碰我。”话是这样说却只白了她一眼,并没做过多的挣扎。
“我明天要亲自将这个荷包拿给言姐姐去,我相信言姐姐看了这个一定能明白子墨的心意。”方念之低垂着头抵在沈悠茜的肩上,都是这个坏女人害他哭,他现在一定丑死了。
“好”。可是明天是公休日,学院不开课,沈悠茜心里坏坏的想着。
方念之显然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女人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要是言姐姐真的负了子墨,那我就再也不叫她姐姐,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好。”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方念之抬起头,凝视着眼前这个嘴角挂着笑的女子,“你是在应付我是吧!”不开心的嘟着嘴。
“才没有,你别瞎想。”沈悠茜扯回他离开的身子。
“因为……我喜欢你啊。”也只会喜欢你一个。
小小的幸福,小小的满足,滑进心间,占据了彼此最重要的位置。
……
日上三竿,言清睁着朦胧的眼睛,赖在床上不愿起身。
虽然在学院里,总有人对她挖苦、嘲笑她从昔日的才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傻子。不过那忙碌而又有序的生活还是勾起了她前世读书时代的记忆。可惜,这一切都不能再重来了。不过现如今,她有了目标,又有了云昕,有了盼头日子也不会太单调。相比而言,像今天这样休闲在家反而成了一种折磨。
“啊!要无聊死了!”大喊一声,使劲的甩着头,手脚并用的在床上扑腾着,想要挥散心中沉淀下的烦闷。
“小姐。”听到门外有人轻唤,言清惊讶的同时,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嘴。
“小姐?”门外之人见言清没有应答又小心的唤了一声。“上房刚刚传下话来,请您务必今晚过去一起用膳。”
上房?用膳?是言母的正君言楚扬的爹爹让她去吃饭么?这还真是怪事了,她来这里的二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让她去一起吃饭。平时她们不来找她,她自然不会假惺惺的自己过去请什么安,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除了言楚扬隔三差五的想出个新点子来折腾她,她都快忘了这个家里还有别人的存在了。
“好,我知道了。”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言清这才爬了起来。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言清推开了屋门,对着午时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全身都松快了许多。
入眼的这个不大的小院落就是言清的住处。“清居”。
为什么叫清居?一次言清在去学堂的路上随意的问过言楚扬。还记得言楚扬当时连正眼都没瞧她。“呵!你那亲爹爹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还能起出多雅致的名字么?……(以下省略一千字的不屑、挖苦、讽刺。)”
可在言清看来,这名字甚好。清,干净纯洁之意,而且是她的名字。不张扬,也不做作。
在言家,偌大的府邸里,她这处住处还真的很不起眼呢。没有奇花异石,没有古玩字画,没有雕梁画栋。院内简单的摆放了一套石桌椅,外加墙角的花圃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小植物。虽没有华贵奢华但也简单清爽。
一条石子小路一直通向院外,言清踩着小路出了院子,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许是快到新年了,府内的下人都各司其责的忙碌着。见到言清走来,都让开了前路弯腰行礼。
一路走走停停,突然发现似乎有很多地方以前都不曾留意到。比如眼前的这处大院子,在言府的最边上,她就从来都没来过。想要一探究竟,便踏上了那青色的石板路,顺着墙边向前院绕去。那由土石堆砌的外墙,经过雨水的洗涤,墙体有碎石剥落的痕迹,参杂着“发霉”留下的暗影,远看上去,竟有些萧条之色,与之相比,言清觉得她那个“清居”要好太多了。
刚进得院门,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姐,这里是府内下人们的住处,脏乱的很,您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弄脏了您的衣服。”话说的恭敬,语气里却有着不耐烦。更是没有让路的打算。
言清面露不悦,这男子看着装估计是一方管事,但她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就算再怎么不受待见,难道连四处看看的资格就没有?
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言清直接侧身从他身边走过。那男子见言清将他无视了,心有不悦,但也不敢伸手再拦,转身跟在了言清的身后。
言清瞥眼看去,这是在监视她?难不成这里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刚走进前院,一男子的高声叫骂声夹杂着藤条抽打皮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你个小兔崽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公子?还敢给我摆脸色?”
“让你去侍候小主子那是你的福气。若不是小主子的近侍得了病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
“不过是言家的一个粗使下人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
……
言清转过头冷冷的瞧着那个管事。“你们胆敢在这里用私刑?”
“回小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言家是大家族,自然要好好管教下面这些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尊卑。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主子的命令,容不得下面的人说不。”管事说的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不愿再理会前面这个男人,言清快步向后院走去。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言清将目光定格在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单薄的白衫后背划开了一道道口子,皮肉翻卷着,浸满了血水。头低垂着,几缕长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遮住了原本的面容。被打成这样他都没吭一声?
手拿藤条的中年男人还高举着藤条,见有人打断了他,很是扫兴,开口就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这吆五喝六的?我告诉你,这可是……”待看清来的是言大小姐,脸上的尖酸刻薄瞬间转变成了谄媚,将藤条背在身后走了过来。
“呦,大小姐万福。”那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见这领头都行了礼,都赶忙弯下来腰。
“到底是为什么,居然将人打成了这样?”
“回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那打人的男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说道。“今日小主子那边派人传了话来,说近身服侍的杏儿这几天染了病,所以让我们调人过去顶替着。我也是看他长的还过得去,才把这个天大的恩宠给了他,可他居然跟我说他不愿意。哼,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们就把他打成了这样?”言清心里堵得厉害,在这样的王权时代,人命就这么不值钱?生在富贵家就一生锦衣玉食,生在平常百姓家就被人像畜生一样的对待?连说不的权利的没有?
“大小姐,看你说的!我这也是为他好,要是真被小主子看上,收在房里,那可就一步登天。这样的机会,别人求的求不来呢。”说着,还不忘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趾高气昂的抬着头。
“呵呵”言清冷笑,小主子?说的是她妹妹言楚扬吧!“都求之不得,不如就……”扫视一圈,言清手指向一边幸灾乐祸笑的最欢的男子身上。“不如就你去吧!”
被点到的男子脸色瞬间大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磕着头,一脸的惊慌。小主子喜欢折腾人全府上下都知道,若连命都丢了,还怎么飞上枝头?怎么变凤凰?
言清不愿再跟他们废话,直接走到被打的男子身边蹲了下来。
“你愿意跟我走么?”
那男子听闻,身子惊得一颤,缓缓抬起了头。“嗯”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言清牵了牵嘴角,她真的很钦佩他的倔强他的坚强。
尽量避开他后背的伤口,轻轻扶着他站起身,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接着一声惊呼!
“宸……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