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跟在沁凝公主纱帐旁边的少女,郦昀一愣,郦城忙趁机给他铺了个台阶,“既然是公主的意思,王弟还是回来吧。”
说罢看向纱帐,那公主正向这边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颔首微微一笑。郦昀衡量轻重,只得讪讪收手,一口唾沫呸在涵瑾身侧的地面上,“今儿算你命大!”
涵瑾不理她,在姚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沁凝公主的丫鬟又走近半步,向她一脸严肃道:“你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叫我转达谢意,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涵瑾虚弱一笑,摆摆手道:“小事,何况公主刚刚已经开口替我求情,算两清了。”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后悔之前的鲁莽冲动,竟惹来这一番麻烦。反正以她的身份将来能不能与沁凝公主再见还得另说,此刻她只想撇清关系尽快离开。
抬眼却迎上三王子意味深长的目光,愣一愣,听得他含笑问道:“索绰珞·涵瑾,你是哪个府上的?”
迎着阳光,涵瑾似乎被那笑容晃失了神智,衡量片刻,终究还是实话实说,“是太傅府,索绰珞·安逸的女儿。”
郦城略一思索,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了看她手中的长鞭,笑问道:“能自己走过来吗?”
涵瑾会意,点点头,松开姚竹一瘸一拐地走到郦城的马前,双手捧起长鞭,仰头道:“麻烦物归原主。”
郦城面有玩味地看了眼郦昀,略一探身,接马鞭时不慎碰到涵瑾的右手,涵瑾在剧痛的刺激下猛地缩手,对上他隐隐含笑的双眸,又快速低下了头。欠身施了个礼,走到姚竹身旁,与他相互搀扶着到了路旁。
郦昀接过长鞭,气的又想大骂,郦城却笑道:“走吧,出了这样的状况,还得早点赶回去向父王请罪。”
说话间,已有一队大型马车从王宫方向赶过来“清理现场”,士兵方队、马匹、纱榻、护卫队、乐队继续有序地前行。
……
听得姚竹焦急的连唤几声“宝儿”,涵瑾才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掌心传来的剧痛又让她清醒不少,渐渐记起之前的一些情形,便问姚竹:“这是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姚竹扶她坐起来,颤声回道:“酉时刚过,我们在大夫家里。宝儿,你已经昏迷快四个时辰了……呜呜,都是我没用,害你替我受伤。”
涵瑾苍白着脸,强自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哭什么?我这不醒过来了。”
这么一说,姚竹却哭的更厉害了,“宝儿,刚刚可把我吓坏了,流了那么多血,我以为醒不过来了。”
涵瑾瞪了一眼,“别瞎说!”透过窗户向外看看天色,又道:“该回家了,再晚些我怕母亲会担心。”
衣服磨破了,膝盖也磨破了,手上缠着层层布条,动一动就钻心的疼。
姚竹见她面有痛苦之色,嘴角跟着抽了抽,“你这样子,回去怎么说?要不就在这儿住一夜……”
涵瑾白了一眼,“夜不归宿,安心让我嫁不出去吗?”
名节什么的她虽然不那么在意,却不等于所有人都不在意,若被府中的有心人抓了把柄,连累到母亲就不好了。
“呃”,姚竹不要意思地咧了咧嘴,自个儿嘟囔道:“嫁不出去正好。”
涵瑾听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的,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啊?”
姚竹低着头,面色微红,“知恩图报,有什么不可以的……”
斜眼瞥见涵瑾受伤的手,又抬眼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忙收了儿女情长的心思,焦急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进了再看看?”
见涵瑾摇头表示不用,待她面色稍稍缓和一些,又有些气恼道:“早就听说十四王子性情暴戾,没想到他会这么无所顾忌,明知你的身份,出手还那么狠辣。”
涵瑾也没想到如今的朝堂之争已经激烈到如此程度,父辈们所在的立场竟连累到了子女身上,低头看看,手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可鬼使神差的,脑海中却闪过那双含笑的眼睛。
再抬眼时见姚竹正看着她,忙又若无其事道:“去找辆马车吧,到家里我自会设法瞒过去。”
夜幕隐隐垂下,车子停在太傅府门前,姚竹先下去叩门,不多时两名小厮抬了个担架出来,一路将涵瑾送进院里。
赫连氏听说女儿受伤,一脸担忧地迎出来,问发生什么事,涵瑾只说上完课与学生们到山上耍,不慎踩空,从斜坡上滑了下来,磨破了手和膝盖,不过都已经处理了,并无大碍。
赫连氏幽幽叹了声,“这是府里装不开你,要把祸闯到外面去了!”
涵瑾苍白着小脸傻笑,看样子母亲是信了她的说辞。又被几个丫鬟一起扶进屋里,秋荷给她换了衣服,又问手上的布条要不要换,涵瑾忙说“不用,大夫刚给包上。”
晚饭给她端到床边,中午没吃又流了那么多血,此刻是饿极了,由赫连氏亲手喂着吃下两碗米饭,又喝了半碗汤。坐了一会儿便躺下来,看着右手发呆。
赫连氏见了,问她为何傻笑,涵瑾连忙摇头,带着些慌乱道:“没什么,我要睡了。”
第二天起床,涵瑾下地走了几步,觉得膝盖已不如昨天痛的那么明显,撩开看看,已经结了痂。手还是很疼,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痊愈,皮开肉绽的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赫连氏原想让她在家休息,涵瑾却说不碍事,主要是不想让母亲看到她手上的伤,只好以坚持上学为幌子到大夫那里换药。
如此过了两天,本以为就这么瞒过去了,谁知今日下午回来,进屋便发觉气氛不对,母亲坐在八仙桌旁,正面沉如水地盯着她,几个丫鬟看她的眼神也多有同情。
正打算说点儿什么,赫连氏却板脸喝道:“跪下!”
涵瑾惊的两腿一软,本能地跪了下去,即感到膝盖上的伤处隐隐作痛,不由咧了咧嘴,又听母亲含怒冷哼了一声,“这是有出息了,开始学着跟我撒谎了?”
涵瑾不明所以地看看母亲,见她目光向西南方向一指,顺过去才发现那张用来吃饭的小方桌上摆了几个小瓷瓶,还有摞起来的几个纸包、一个布包袱,便问,“那是什么?”
“三殿下知道你受伤,衣服破了,专门派人来送的药,还有衣服。”赫连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昨儿三殿下也到山上耍了?”
“嘶——”,涵瑾吸一口气,三殿下,这回可真是好心帮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