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公公安然无损地站在自己跟前,贝儿略微的吃惊之后整个人便放松下来,再想到这条甬道另一端是通往永合殿的,算算时间,忽地灵光一闪朝杨公公问道:“这么说,刚刚跑过去的是七殿下?!”
杨公公许是跑的太急,这时尚未完全平复下来,只是一手撑着墙壁虚弱地点了点头。贝儿也是一路跑过来的,见他这样,像是被他传染了,也摁着胸口呼出了几口闷气,原先狂乱不止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
又问了杨公公几句,得到的回答都与她先前料想的一样:杨公公先是藏身在蕴晴宫附近,目睹了意外的发生后片刻没敢耽误地跑回永合殿跟自己的主子,即郦宁报信来了。
说到郦宁,杨公公望着甬道的出口、郦宁刚刚跑过去的方向波浪着脑袋,“杂家,杂家在七殿下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来就,从来就没见他像今晚这么失态过!”
且说郦宁飞奔着进入蕴晴宫的范围,恰好碰上两个侍卫上前阻拦,也没多话,一脚一个踢给趴下了。只等又跑了两步,又有几个侍卫听见刚刚那两人的惨叫围了过来,郦宁才意识到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亮出腰牌,几个侍卫乖乖退下了。
到了正殿门前,郦宁无意识地向上方瞥了一眼,发现原本悬挂在院门两侧的两盏灯笼现下只剩了一盏。再搭眼一看,坏掉的门锁正耷拉着挂在门闩上,不由的眉梢微扬,这丫头在应天书院的几年果然长本事啊。
思绪过后,身子向上一纵,眨眼的工夫人已落在了一处瑞兽外形的门枕上,接着朝那盏悬着的灯笼探身过去,取下灯笼的同时估算着落地的角度和距离,稳稳着地。
推门进到殿内,一眼未找见涵瑾,郦宁挑着灯笼找了几间里屋,才在其中一间当中发现涵瑾正背对着他,右手挑着灯笼一动不动,立成了一尊雕塑。
郦宁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找地方挂好灯笼后快步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左手来要将她带走,出手却是一片蚀骨的冰凉,这冰凉刺的郦宁一个激灵,竟是不自觉地又缩了回去。
涵瑾却丝毫未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郦宁顺着看过去,当即吃了一惊,几乎要以为自己跟前站着的这个触手冰冷、一动不动的涵瑾真的只是一没有生命的雕塑,而画像上那个顾盼生辉的女子才是涵瑾,是她的灵魂附在了画上。
像。
实在太像了。
如郦宁这种与涵瑾接触的说多不多,说少也绝不算少的人,若不细看,怕也要将她与画像中人混为一谈了。只是画中女子的体态要比涵瑾丰腴一些,头面和配饰也比涵瑾繁琐些,最为耀眼的是她那身翠绿色的衣裳,与头顶那支翡翠荷叶簪子互为照应,当真是娇俏中透着雍容,活泼而不失端庄。
只是这耀眼,在涵瑾这里就变成了刺眼,那件衣服她也有一件,确切的说应该是她也有一件山寨版,粗制滥造的山寨版。
她终于明白那天她穿着那件衣服,郦城在马车里看着她的眼神为何会是那般的惋惜了,他是在惋惜自己毕竟不是晴嫔,穿不出晴嫔身上那种国色天香的气质吧。
她也终于明白那天她去北郊看望祖母,老太太神智不清的时候为何会对着她喊“晴儿来看我了”,弄清了她是涵瑾之后又为何会流露出那般失望和疏离的表情了。
她甚至明白了那天她失礼于风王,风王在半梦半醒之间为何会发出那样含糊的呓语,“孤又做梦了,又梦见你了”。
她当然也就明白郦宁所说的,“晴嫔犯了不该犯的错误”,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了。
“快,进去看看!”外面响起一声高喊,紧接着是一阵骚动,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郦城连忙收回思绪,又一次拉起涵瑾的手来,低喝道:“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堪堪这一下接触,涵瑾的身子像过了电般,颤抖了几下便双膝一屈,整个身子瘫软下来。待郦宁察觉异样后躬身将她扶稳,揽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涵瑾只觉得眼前一黑,彷如失足坠入了一片寒冷的冰窖。
郦宁顾不得多想,弯腰将涵瑾横抱在自己身前,谁知刚走到外间,忽的一个人影闪过来拦道:“这大殿已被侍卫重重围住,不消片刻风王就会带着王后、三位贵妃以及数位妃嫔抵达这里,这会儿你想抱着她去哪儿啊?”
“让开!”大抵是怀中人身上的冰冷蔓延到了自己身上,郦宁一声低吼,声音里不带半点温度。
面前的女子却不以为忤,气定神闲道:“大局既定,我劝你不要做无用功了。”瞟了一眼横在她身前的涵瑾,不无戏谑道:“放心,王上是个心慈且念旧的,她死不了。”
“你干的好事!”
郦宁一声怒喝,回答他的却是殿外传来的一个尖细的嗓音,“王上驾到——,王后娘娘驾到——……”
接着是侍卫们震天的膜拜声,郦宁也知“这大殿已被侍卫重重围住”并非女子虚张声势。
“放下她,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女子饶有兴致地望着郦宁,见他不为所动,略有不悦地皱了皱眉,须臾肃然道:“你得想清楚,这丫头不过是颗棋子,咱们的目标另有其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郦宁,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做。”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得罪了!”
……
涵瑾能够再度恢复意识,完全归功于一盆自她头顶浇遍整个上半身的冷水,一个激灵之后猛地睁眼,周身的光线已经比之前亮堂了不少,刺激之下,双目又条件反射地眯成了一条细缝。
身子被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强行架了起来,模模糊糊的,她看见自己面前站着很多人,有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然含义不尽相同,却都带着难掩的吃惊。
一盆冷水浇醒了她的身体,却似乎并未浇醒她的灵魂,涵瑾的脑袋依旧昏沉沉的,思路一片空白,宛如自己刚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对周边的一切充满了恐慌和好奇。
四下张望间,对上了一道痛心疾首的目光,涵瑾蓦地一惊,那目光的主人,竟是风王。
------------
今天是星期天,更新提前一些,以后正常还是晚上九点多十点前后。⊙﹏⊙b,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