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几人到掌事公公那边跑了一趟,无非也就更加确认了贝儿“上面有人儿”这个事实。涵瑾看着小敏满是悲愤地收拾了东西搬出宿舍的落寞背影,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小敏是为了维护她才与贝儿发生摩擦的。
以小贤为首的其他五个室友,显然心里比她更不是滋味——小敏因为维护涵瑾被贝儿挤兑走了,涵瑾却与贝儿做起了朋友!越琢磨这事儿越替小敏感到憋屈,一时都与涵瑾生疏了不少,若不是顾及贝儿是个背景的,恐怕早就掐起来了。
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的过去了三四天,这期间,涵瑾本来是打算从大年初三就开始正常上班的,却叫贝儿给阻止了。贝儿这样做,自然是考虑到涵瑾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以养病之名倒可暂避许多麻烦。
也只是暂避而已,现在后|宫又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想跑是跑不掉的。这几天两人也无时无刻不在绞尽脑汁地思量着对策,只觉着白天黑夜、黑夜白天交替的特别快,一晃眼就到了大年初六,涵瑾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装病下去了,这天午饭过后,等室友们都出去干活了,涵瑾便与贝儿商量着明儿起就正常开工,至于其他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贝儿被打发到浣衣局这种地方却不用“下车间”干活,几乎成了涵瑾的全职保姆,这一点连涵瑾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后台确实挺大的。
彼时贝儿刚替她熬好了一碗药汤,搁桌上凉了一会儿,又端起了抿一口试了试热度,皱眉道:“行吧,你自己处处留心着点儿也就是了。”
说话间已将药汤端到了涵瑾面前,涵瑾却没伸手去接,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贝儿?”
“???”
“没什么。”涵瑾想想笑道:“我见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似乎揣着什么心思?”
贝儿身子僵了一瞬,旋即“哦”了一声,跟着笑道:“可能每天照顾你,把我熬得有些憔悴吧。”
涵瑾见她目光闪烁,不禁摇了摇头,“咱们好说做了八年同窗,八年是什么概念?你不是心儿,学不来她那般喜怒只存于胸中的做派。”
“我……”贝儿见她不接药汤,转身又把碗放回了桌上,也不再看她,只背对着小声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所以一直忍着没跟你说。”
片刻未见涵瑾回应,似乎在安静地等待她的下文,迟疑过后吞吐道:“就是那天,除夕那天晚上,蕴晴宫正殿顶上意外落下来的那个人影,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涵瑾却没有太多的吃惊,只是默了默,平静地问:“所以当时我叫你去找心儿帮忙,你才表现的那般飘忽不定?”
“啊?!”贝儿几乎是受惊之下本能地转过脸去,对上涵瑾颇有玩味的目光,瞪了瞪眼睛低呼,“你也……?”
“当时只以为你是不愿意平白比心儿矮了一头。”涵瑾耸耸肩,接着砸了砸嘴,“现在听你这么说,自然就往那个方向联想了。”
“唔。”贝儿放松下来,斟酌一番道:“其实当时光线那么暗,看到的又只是一撇掠影,我没有十分的把握。”
涵瑾却冷哼一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若是不相干的人,自是不能有十分的把握了,偏偏她也是咱们那么多年的同窗!”
贝儿显然又吃了一惊,瞪眼看了看涵瑾。她这种直爽的性子,要在心里藏着一件事可是怪不好受的,之所以一直忍着没跟涵瑾提起此事,一是自己没有万全的把握,二是涵瑾也知道她与心儿素来不算特别亲近,只凭她看到了一个身形与心儿相近的影子,就把那人断定为心儿,说出来恐怕涵瑾也只会觉得她是安了有色的眼镜吧?
这时见涵瑾是这个态度,她怎能不吃惊?片刻方平复下来,点头道:“就算是吧,我只是想不通她那样做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
涵瑾没接话,却暗自冷笑了一声,贝儿想不通心儿存的什么目的,她却是能够猜出几分的。
相对沉默下来,贝儿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正要将那碗汤药再端给涵瑾,却听外面想起了敲门声,一怔过后只好搁了端药的心思,顺势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看门见是浣衣局掌事的钱公公,贝儿很是熟稔地打了个招呼,紧接着打趣道:“可是洗衣房那边缺人手,巴巴来催瑾姑娘去干活了?张公公当时可是替瑾姑娘告了假,只等着身上好利索了才能干活的。”
钱公公“哎哟”叫了一声,尖着嗓子道:“丫头这张嘴,倒把杂家描成那不通人事的大恶人了!”
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往屋里探了探,又肃然对贝儿道:“是这样的,七殿下过来了,特地遣了杂家到这边问问瑾姑娘方不方便见他。”
贝儿回屋将钱公公的意思转述给涵瑾,彼时的涵瑾正靠坐在床上,下身盖着被子,上身衣衫凌乱、蓬头垢面倒有几分病号的架势,听了贝儿的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别了脸道:“我不想见他。”
贝儿见状摇了摇头,叹道:“你既疑心蕴晴宫那事儿有可能针对的是八殿下,我也不敢保证这中间七殿下有没有插过手,可是我似乎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除夕那天晚上我将带你到土丘上,那是七殿下的意思。还有,我能搬来浣衣局,也是七殿下出的力。”
涵瑾身子轻微地打了个颤,显然对这番话是有所触动的,却依然别着脸,哼道:“是他的意思又怎样?结果还不是失败了?怕是他与某人合起来给我设陷阱也说不定!”
“噗……”贝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可是亲眼看见那计划失败后郦宁是怎样疯跑着奔向蕴晴宫的,后来等风王一行人散了,他才在正殿后面的一处绿化丛里被杨公公寻见,被人捆了手脚,堵了嘴巴的狼狈模样是不必详提了,单是获救后张口就是一句“我没事,快去看看瑾丫头!”,这就看不出他有一丁点安了心要害涵瑾的样子。
这些她已经跟涵瑾说过了,此刻听涵瑾的语气也不像很认真的,反而有几分小孩子任性的味道在里面,也就省了重申的力气,想想劝道:“别的不提,单是人家要过来见你,还特地先遣了人来问你是否方便,这份待遇可不是每个宫女都可以有的……嗯,这么隆重的过来,不知是什么重要事情,或者,可以顺道打听打听朝前有什么动静?”
最后这半句话显然是最打动涵瑾的,终于松口道:“那就回说方便吧。”
可等贝儿回了钱公公的话再折回来,涵瑾却仍没有下床梳洗拾掇一下的意思,反而将整个身子秃噜到被窝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朝贝儿做了个鬼脸,“病号嘛,当然就要有个病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