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有位故人归来皇城。他到来的消息一经传开,引无数妇孺争相上街只为瞧他一眼,就算见不着马车内的人,就算只能看到转动的车轮,她们也要留住他的丁点痕迹。
落迷坊还是那个落迷坊,哪怕没有老板巡视,哪怕正红的头牌突然人间蒸发。落迷坊依旧将皇城独此一家的男色店经营得有声有色。
慕迟雪说过,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不能被取代的。自从钟离景逸离开,梦鹤从此独大。整整一年的头牌,难道今天就要易主吗?梦鹤启窗眺望,他最不想见到的马车带着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悠悠驶来。
皇城的街头那么熟悉,小贩一声叫唤,钟离景逸便能知道这是那条街那条巷。马车内,小小一方空间,钟离景逸把玩的还是那支蝶翅步摇。他从不认为慕迟雪的取代论是正确的,在他眼中,取代不过是人们退而求其次罢了。想到即将见面,他的唇角越陷越深。
凤梓宫中,慕迟雪正在太后跟前捧着草莓一阵狂扫。太后看着慕迟雪的吃相,不由多看几眼。其实,仔细看看慕迟雪这两年的变化,她与赛妖仙的相似程度越来越低。
原本以为两人长相相似,但成熟不少的慕迟雪相较赛妖仙的妖媚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这丫头素爱淡妆,此时一定明艳不可方物。再看头脑,原以为赛妖仙够有心计,一个小毛丫头怎能及上她。可是慕迟雪生来就似乎懂得许多,不仅讨人喜欢,还会经营生意,更会玩弄权术。说到武功,没有内力时格斗术也很棒。最不同的当属两人平日的行为姿势。赛妖仙是时时刻刻的女神风范,可慕迟雪呢,说得好听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难听点,时而**丝,时而女神。
“太后,你怎么不吃,真的很甜很甜啊。”慕迟雪捧起一颗最大的走到太后跟前:“我喂您吃。”慕迟雪甜甜一笑,无事献殷勤,太后很不习惯,不过拒绝似乎不太好吧。
张开嘴,草莓却滚落在地。耍我吗?太后刚要甩脸色,慕迟雪拉着她的手:“太后,你听!有人惨叫的声音。”
慕迟雪的表情很真,太后心中的怒气成了紧张:“丫头,不要疑神疑鬼。”
“真的有啊,而且我突然觉得好冷好冷。”慕迟雪双手环抱在肩故作发冷状,太后有点抖豁,嘴上还是硬撑:“大概你身体还未痊愈,有些畏寒。”
“你瞧,我们关着大门,却还有冷风灌入,会不会是哪儿有了缝隙?”慕迟雪边说边找,而她处在的位置正好是凤椅的旁侧,太后怎么可能让她寻找,顺便揭了她的老底:“丫头,实在冷的话,哀家命人给你一条薄毯盖着可好?”
“太后娘娘,您真的感觉不到冷风也听不见哀叫?”
太后点点头。
“太后该不会是习惯了吧。”
“习惯什么呀,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太后不会让她再胡闹:“哀家知道诺儿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不过,你也不能因为猜测心生暗鬼啊。疑心太重可是不好的。”
“如果不是疑心呢?”慕迟雪冲太后甜甜一笑:“如果我有证据这缝隙就在……”
太后下意识的护着座椅,慕迟雪抬起的手却将太后后侧的木窗推开了:“哈哈,我就说有缝隙吧,原来窗户没关紧啊。”太后虚惊一场,一屁股落在凤坐上。
慕迟雪关了窗户走回来:“太后娘娘,您的草莓我能不能带回去给大家一起品尝。”
“当,当然可以。”太后惊魂未定还要强颜欢笑。
“那么谢谢太后啦。”慕迟雪捧起草莓:“雪儿见太后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该午睡一下呢?”
“啊,是需要。”
“雪儿告退。”慕迟雪行礼转身离开,却用太后隐约听见的声音道:“赫连氏命三皇子弑父的时候用的是太后的名义,三皇子更听太后的话有目共睹,皇上会不会吃醋呢?如果吃醋会怎么办呢?”
“皇上时哀家的亲生骨肉,自然不会吃哀家的醋。”
“若是太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比如那个秘密侵犯了皇上的利益,比如夺走了他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慕迟雪没有转身,声音极度阴沉:“我一直好奇,同样都是孙子,为何太后偏心三皇子。同样都是儿媳,为何太后更加厚待赫连氏。也许旁人认为是他们母子利用了太后,但是我认为他们母子完全被太后利用着。”
“慕迟雪,别以为有皇上护着你……”
“对,我就是有皇上护着怎么了?”慕迟雪转过身,唇角扬起弧度:“如今守护太后的人都远在边塞,你拿什么除掉我?”眼神一撇凤座:“现在我知道它是通往地牢的密道,至于其他的秘密,我会一点点挖。除非太后赶在秘密公之于众前杀了我,否则偿命的就是你。”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太后几乎咬着牙:“你想怎么样?”
“还没想好,太后先睡吧,午安,好梦。”打开大门,阳关照进昏暗的大殿,太后眯起眼,难道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就要全盘和出吗:“雪儿,哀家还有话要说,你先别走。”
才要跨出门槛的右腿收回,这时候魏公公出现了:“皇上有旨,今晚金銮殿设宴,请太后娘娘、倾城郡主务必前往。”
“多谢魏公公通传,届时,我一定搀扶着太后一同入席。”
魏公公退去,慕迟雪回问:“太后娘娘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走吧。”皇上难道看出哀家的心思,特地赶来救她吗。
只要说了一次谎,就会用千千万万个谎言弥补它。太后,我就等着你杀我。谎言说多了,总有被识破的一天。如果你真是杀我小姨的幕后主使,我定要你众叛亲离。
独处凤梓宫的太后无力地坐在那张藏着众多秘密的凤座上,与赛妖仙的对话还在眼前:
“太后,您真的答应成全皇上和我?”
“当然啦。封后大典上,哀家为你请来了少林七十二绝学的表演。”
“多谢太后。”
那天,赛妖仙是多么高兴,多么由衷地感谢着太后娘娘。可是当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狮子吼”震慑皇宫后,赛妖仙却倒在了地上,她与夜犷的婚礼还未进行却以她的暴毙戛然而止。
太后想起赛妖仙死不瞑目的神情就忍不住颤抖,她仿佛感受到了阴风阵阵,地牢中传来的哀嚎也渐渐清晰。你来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