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迷坊,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坐在梦鹤的屋里。这些日子,梦鹤的画卷又添了些新的。钟离景逸独自翻看着,没有一丝表情。
“少主?”梦鹤推门进屋,他不知道钟离景逸会来,声音讶异。
“哪儿来的?”钟离景逸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对着画,说着没有情绪的表扬:“画得不错。”
梦鹤关上门,心跳加速,他努力稳住呼吸保持自然,但声音还是微微颤动:“皇后选出五十名画师为郡主和三皇子画结婚照。属下也去参加了。并且,其中的五张被选上了。”
钟离景逸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张画像,梦鹤在一旁解释:“这张取景自巅城宫的迎雪园中。听说,当初在建造迎雪园时,考虑到郡主向往自由,为了让她能够看到宫外的风景,便在园中设下一架好大的双人秋千。每架秋千的座椅,足足能够容下三个人。所以画像时,郡主坐在前面,三皇子则站在她的后面为她掌控方向。两人荡起弧度,郡主的长裙逆风扬起,犹如孔雀之尾羽那般飘逸。”
钟离景逸细长的手指划过定格在慕迟雪唇边的微笑:“她看来很快乐。”
“是,那天三皇子将秋千荡得很高,郡主开始觉得很刺激,后来由于太高,真的怕了,一直让他停下。但两人全程都笑得很灿烂。”回想当时的细节,梦鹤又感受到两人的甜蜜。
“所以,她和夜伝诺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那座迎雪园造得如同仙境一般美好,满园盛开着郡主最爱的醉芙蓉。知道郡主喜爱动物,三皇子特别驯养了两只雪獒送给郡主作为宠物。知道郡主喜欢睡柔软的大床,于是三皇子便在她的闺房中摆下一张豪华的水床。不仅如此,整座寝殿的墙纸都散发着浓浓的杏香,还有……”
“够了。”钟离景逸打断梦鹤的话,他将画卷回到原位,冷声道:“两天后的婚礼当晚,我要巅城宫付之一炬。”
“少主。”
“照办就好。”钟离景逸站起身,低着脸消失在屋内。
他的命令就像那日要棠柯伺候慕府上下用毒一样,不容改变。梦鹤叹息一声,难道少主是见不得他们甜蜜,吃醋了吗?如果少主真的动情,真的吃醋,那也是残酷的掠夺。
宫中,凝香阁内,慕迟雪散去所有宫人,仅留下月儿,交代其以后的事情:“月儿,我离宫后,凝香阁就交给你打理。方子都存在书柜上,特别要记得,太后喜欢用薰衣草凝神,这是薰衣草制成的软枕,要按时为太后更换。
皇上有轻度的哮喘,眼下又是易发时节,平日的香料里要多加些天竺葵,能够平喘也能安神,促进睡眠。皇上总为国事操劳,这个还有舒缓疲劳之效。
至于皇后,除了每天要在她泡澡的花瓣中夹杂些黄花杜鹃。还要将这种叫做‘罂粟’的花研磨成粉,小剂量地加入她的饮食,从此她便离不开你,危急之时,不但能保你的性命还能为反击做下准备。但是,这种花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姬儿。除了皇后,任何人千万不能误食它,不然也会成瘾。”
月儿不舍地看着慕迟雪:“郡主,真的不需要奴婢跟在身旁服侍您吗?奴婢不想苟且偷生,只想陪在郡主和三皇子的身边,就算为你们挡箭也情愿。”
“傻瓜,不是非要死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留在宫里,你能帮到更多。我还等着哪天回宫,由你来打开宫门呢。好好地活着,不要让我心疼也是帮助。”
“只要月儿能够活到那一天,必定为你们打开宫门,恭迎你们。”棠月儿伏身在地,恭敬一拜。
跟着夜伝诺那么多年,她不是不知道宫中即将可能发生的政变。眼看着郡主与三皇子一天天地谋划着,她从不指望他们的计划中还会顾及到她的生命。但是郡主,不仅保住她的命,还为她铺平了后路,甚至助她平步青云。
“月儿,还有一事要拜托你,姐姐的身孕将近三个月。待产的日子里不必担心皇后外戚会下毒手,但在生育之后,我不敢保证姐姐的安危。”
“郡主放心,月儿就算拼了性命都会保住太子妃与孩子。”
“好,交给你,我放心。但千万记住别总用生命做交换,有时,哪怕苟延残喘,也是价值。”月儿叩首起身。
慕迟雪嘱咐她留她在凝香阁多多熟悉各种香料的分量与位置,自己往影妃宫中走去。
“影妃娘娘,倾城郡主到。”
“谁,莫不是听错了。倾城郡主如何会来我宫里。”
“我确实来了,影妃娘娘是要赶走我,还是见见我!”不等通传,慕迟雪已经走了进来。
影妃看她一眼,挽着的红纱收了收:“郡主来,莫不是也把我当作故人?”
“我很清楚你只是像她,但不是她。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影妃,与赛妖仙没有丝毫联系。”
“来人,给郡主赐座。”影妃对慕迟雪的答案非常满意:“郡主此来,所谓何事?”
“和你谈交易,谈一场双赢的交易,与皇上的心有关。”见影妃来了兴趣,慕迟雪知道事已成一半。
“如果郡主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你绝对会后悔来到这里。”
“是吗?钟离景逸的棋子之一:幻化蝶。”
影妃微震:“你知道?”
“那次太后大寿,在你水袖缠绕皇上时,我就知道你具备杀他的能力,但你没有动手。如果没有猜错,你是在提醒他,你宁可放弃自己的使命也要选择他。”
“不错。”既然被已识破,影妃不再掩饰:“我奉钟离景逸之命幻化成赛妖仙的模样接近皇上,抄录重要大臣的奏折。开始时计划非常顺利,但当他对我越来越柔情,越来越宠爱,我便分不清他是爱我还是赛妖仙。渐渐,我的心中有了等待有了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代赛妖仙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而此时,我已经彻底沦陷。”
“若钟离景逸知道他的杀手棋子动了情,他还会留着你吗?”影妃含情脉脉的神态,决定她没有退路。慕迟雪亮出底牌:“我前来的目的,一是教你摆脱钟离景逸的责难,二是教你如何让皇上正视你。”
“我凭什么信任你。”
“凭你爱皇上,凭你的不甘心。”影妃默认了她的判断,慕迟雪续道:“成婚之后,我与三皇子离开皇宫。没了三皇子的牵制,皇后外戚必会把握时机,发动政变。届时,我希望你能带着皇上弃宫出逃。”
“逃去哪儿?我的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天罗地网。”
“地宫,先祖的陵寝中,我已经排下密道,这是路线图。”
接过路线图,影妃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么机密的东西给了我,是不是太信任我?也许我会出卖你。”
“那你就试试看,看钟离景逸先杀了你,还是先对付我。地宫中,我为你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至少能够躲上两个月。两个月内,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我相信,通过两个月的相处,皇上会认清你不是我的小姨,而是另一个为了他义无反顾的女人。”
慕迟雪的话让影妃心动:“我明白,但你一定要提防少主与皇后外戚联手。”
“放心,我有思量。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慕迟雪起身告辞,影妃又加了一句:“当初韩氏告诉我,少主似乎对倾城郡主特别在意,我还不信,心想怎样的女子能够让少主费心。那日太后大寿,我便知,虽然你年纪小,但懂得进退。今日一见,便更确定了少主的眼光,原来少主喜欢醉芙蓉那般有着万千姿态的女子。
我幻化蝶,再怎么千变万化,只能改变容貌,却适应不了各种不同的环境。而你,就算面对即将来临的突变也这样从容,而你才十五岁。这等心智,我幻化蝶佩服。但也提醒你,少主要的,从未失手,他绝不会轻易让你成为意外。”
慕迟雪笑了笑:“遇到我,绝对是个意外。”
两天后,慕迟雪,十五岁的年纪,身披婚纱走上了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