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柯按着字条上的指示找到黑屋,里面传来男子的叫骂:“我让你不说,让你不说。死丫头,我弄死你。”
棠柯冲进黑屋,见彪形大汉正欺在月儿的身上。而月儿却是隐忍着一切,眼泪早已干涸。棠柯怒极,利剑一飞,彪形大汉还未看清来者何人,脑袋已经滚落在地。喷涌出的鲜血溅了月儿一身。指尖触及月儿的肌肤,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再看满屋子的血腥和**,棠柯心疼地流下泪:“月儿,还熬得住吗?”
比起她,月儿倒是平静,一副生死置之度外,却坚定地残喘生命。棠柯捡起皮鞭往尸体上狂抽,所有的情绪全部化为鞭下飞溅的血肉。
“别浪费力气,他已经死了。”月儿眼神空洞,透着死寂,一个看穿生死的人已经无力再恨:“我要见郡主。”
“是要找我吗?”慕迟雪与夜伝诺一路跟随,虽然记不得棠月儿,但当她说要见郡主的时候,慕迟雪感觉那就是自己。
见慕迟雪走来,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竟然欣然地笑了,眼中神色炯炯。她颤抖着双唇,隐忍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下:“郡主,见不着你,奴婢不敢死。”
“她是棠柯和姬儿的妹妹,你宫中的贴身侍女。我们成婚之后,她被留在皇后处牵制外戚一族。”解释棠月儿身份的同时,夜伝诺挥剑断去束缚她的铁链。
环视周遭的一切,慕迟雪不敢想象月儿受了怎样的凌辱:“是谁干的。”月儿淡淡一句:“钟离景逸。”
又是他!“月儿,你别怕,我带你回去疗伤,保证以后谁也不敢动你。”慕迟雪将细纱裹上棠月儿的身体,尽力遮掩一些:“走。”
“不。郡主不要碰奴婢的身体,它很脏。”
“脏什么?虽然记不清,但我知道钟离景逸折磨你肯定因为我。这些都是我的罪过。”
“郡主,奴婢苟且至今只为将毒月谷的记忆回输于您。请近一些。”月儿拼劲力气凑到慕迟雪的耳边,轻声讲述着毒月谷的位置、配方、药用:“另外,关于郡主左肩的守宫砂,月儿已经查明,它与忘情丸是相克的。若您在没有失忆时与男子交合,隐去的守宫砂将成为剧毒侵蚀您的身体。但若服下忘情丸,守宫砂的毒正好与之抵消,不仅没事,记忆也会渐渐恢复,两者都是赫连皇族特有的药物。”
赫连皇族。果然,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夜伝诺早就怀疑钟离景逸与母亲那一族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者他也不想与母亲为敌。不过现在,若他继续袖手旁观,只怕局面再难收拾。
“为何要对我那么忠心,哪怕失去贞洁、生命,也在所不惜。”这个世上竟有那么忠于自己的人,可是她却不记得,自责内疚蜂拥而来。
“郡主不要难过,能有您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从没一个主人会在谋划大计时,还考虑着下人的性命。宫变前,您不仅顾全我,还信任地把你的底牌交给我,让我过得风生水起。没有你的恩泽,我早就死去。”月儿凄然一笑:“是你告诉我,活着能比死去做更多,这一次我做到了。”
“别说了,我们回去。”慕迟雪想要将她扶起,可是稍稍一动,棠月儿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伤痕寸寸相连,痛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要勉强了,郡主。能够见到你,我已知足。只是,奴婢已经被灌下毒月谷的粉末。我绝不能让钟离景逸观察到它的实质药效。所以,我必须死。”月儿看着慕迟雪又望一眼夜伝诺,羡慕地笑道:“你们又在一起,真好。”
“妹妹。”一直守在旁边的棠柯眼看着妹妹奄奄一息,害怕没有机会道出多年的秘密,于是她请求妹妹给她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可月儿还是推开她:“我们棠门武局向来以冷酷出名,姐姐更是最绝决的人。但当面对溺水的钟离景逸时,你却出手相救,救起的还是一个不懂感恩的‘罗刹’。是他利用你灭了棠门武局,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亲手将剑刺进了父亲的心脏。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哭喊姐姐的时候,你只是冷眸一扫,却是低眉顺眼地跟着仇人离开。此生,我和哥哥永远不会原谅你。”
“当时棠门被灭已成定局,我是为了保住你们才答应他的条件,亲手弑父。两者俱损取其轻,能保你们已是大幸。”
“可是,我们宁愿与棠门的亲人一起死去,也不想接受姐姐弑父杀母的事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们要什么,只以为让我们活着就是尽了姐姐的责任。如果不是三皇子的历练,如果不是郡主的恩泽,我与哥哥都不知会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你还不知感恩地差点帮钟离景逸灭了慕府上下。”
听到这些,慕迟雪恍惚想起那次与棠柯的长谈,想起她的诉说。当然,慕迟雪也记起了棠月儿,那个永远跟在她身后嚷嚷着走慢些的娇俏丫头。算来,棠月儿还比自己小一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可是今晚,这朵恬静的小花就要凋零:“月儿,我记得你。答应我,原谅你的姐姐,不要带着恨离开。”
棠柯已经不指望月儿回心转意,搭上郡主的手摇头道:“算了,不要勉强她。”
“叫你姐姐也可以。”棠月儿眼眸轻扬:“只要你对我发誓,不再受钟离景逸的摆布,不再助纣为虐,不论他如何引诱你,你都要坚定的用余生保护郡主,保护郡主所珍惜的人。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钟离景逸……姐姐,不要再害人了。”
“我都答应你,姐姐早就改了。”棠柯如获至宝地抱起月儿,眼泪直落:“谢谢你肯原谅我,谢谢你。”
只是怀中的月儿脸色苍白,哈欠一个接一个。虽然到处都是伤口,但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抓挠自己:“怎么了?郡主,你快看看她怎么了?”
由于恢复了关于棠月儿的记忆,慕迟雪自然明白这是毒瘾即将发作。月儿残存的理智让她痛苦的抽泣:“快,快杀了我,我不要像伏皇后那样。郡主,杀了我。”
杀?怎么杀?用刀还是徒手?这般忠心耿耿的丫头,慕迟雪怎么下得了手。夜伝诺知道她的心思,举剑就要上前,但被慕迟雪拦下:“我亲自送她。”很快,慕迟雪从散落一地的药瓶中找到那瓶白色粉末:“月儿,这是最好的方法。”
“郡主,谢谢你。”本能让月儿忍不住扑向药瓶,但是她最后的理性让她吸食时,极力保持着“优雅”。月儿一边贪恋着白色粉末,一边流着眼泪扫过在场的三个人。明明已经满足了,但她知道唯有过量才会死去,于是更多更多,直到粉末全无。
月儿的小脸从苍白到发青,瞳孔渐渐缩小似针尖。棠柯感受到她的身体越发湿冷,呼吸减慢。可是直到死去,她的唇角都有笑意……
郡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轻,飘飘欲仙。郡主,我好像见到了棠门的亲人,终于团聚。郡主,你一定要与三皇子幸福,来世,再见!
众人还在悲伤,夜伝诺听见了不远处的声响。他衣袖拂过烛台,黑暗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