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伝诺到了,夏兮到了,钟离景逸就在府内。“这下好,聚齐了。”赫连氏认为自己的计划非常成功:“只要你们交出皇位,慕迟雪就自由了。”
“舞落,你过来给幻化蝶看看情况。”招呼来大夫,慕迟雪才放心地离开幻化蝶:“老婆婆,我要见钟离景逸。”
“质问他为何设计你吗?”赫连氏觉得慕迟雪应该恨他才对,但眼前的慕迟雪根本没有恨意,反而非常平静:“去,把少主招来。”
侍女才出门,钟离景逸已经到了门边。他的面色不复曾经的成竹淡定,进屋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抬眼对上那双狐眸,再也透不出冰冷的寒意:“找我?”
“我知道这是你们演戏,虽然演技很差,但我还是信了。”抚上自己的小腹:“为了信你,我放弃了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什么叫放弃孩子?”拉过慕迟雪,夜伝诺厉色相对:“是我们的孩子对吗?没……了?”声音轻颤间,慕迟雪隐忍地点点头。
“钟离景逸!”夜伝诺杀气满溢地瞪着他,慕迟雪却在此时护挡在钟离景逸身前:“夜伝诺,不许你伤害他,不要伤害我爱的人。”
举座皆惊,紫眸的冷意能将一切冰冻:“慕迟雪,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不许你伤害他,不要伤害我爱的人。”慕迟雪强调的同时,并不敢看他:“对不起,那一夜,我把你当成了他,所以才会……”
“你觉得我会信吗?”夜伝诺步步逼近:“有本事,你看着我的眼睛讲。”
“夜伝诺,你与我在一起的初衷并非是爱,而是赤裸裸地利用。如果我不是慕丞相的千金,如果我没有先帝的宠爱,如果我没有封地不是郡主。你可能正眼都不会瞧我!接近我,只因我是慕迟雪。现在,兀傲国是你的,而你也替我照顾好了家人,我们之间早就两清,合作关系也到此为止。拿掉孩子,就是为了与你撇清关系。”泪在眼眶打转,慕迟雪逼着自己直视他,因为那个仰视可以不让眼泪落下
“好,现在说清楚也不晚。”夜伝诺背过身,只有舞落和幻化蝶能够看到他的表情:“慕迟雪,就算钟离景逸真是你要的幸福,我也不会放手。别忘了当初你让我写下的承诺,字字句句都是我用血写下的。你可以用千万个理由推开我,但我依然会等着你,两年之约还没到。”
他的话句句回响,曾经那个傲世轻狂的背影突然显得落寞。他从兀傲赶来只为瞧她一眼,担心她会与母亲发生冲突,害怕她顾念自己从而败给母亲。如果知道这是最后的答案,他宁可从未来过。
什么叫虐心,慕迟雪终于体会了一次。虐心,是绞痛过后、无规律的心跳,是被掏空导致窒息的无力。虽然他就在眼前,但此刻的一步之遥却成了飞鸟和鱼的距离。他们的心从未这样远过,也许世间最残忍的事,就是给两颗想要依偎的心按上刀刃,彼此伤害,彼此疼痛,痛到要命。慕迟雪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深呼吸,逼着自己把心底的真话深埋,不再想他。
扭头看夏兮,他的脸上是淡淡却和煦的微笑。他永远这样,不论自己多么任性,多么不可理喻,他总会默默地注视自己,给予自己最无声地支持:“郡主,我带来了赫连夫人想要的东西。国玺、龙印以及传位的诏书。来到紫曌,本就是为了解决伏羲琴的事情。如今,伏羲琴早就过世,我这个皇位也不想坐了。”
望一眼窗外的景色,夏兮释然道:“仔细想想,这辈子最适合我的地方就是倾城郡,最合适的职业就是你的掌事。陪着你,看着你的笑颜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如果位居帝王却见不到你,我宁可不要,因为有你的地方才是夏天。”夏兮使个眼色,护卫便将属于帝王的一切交在赫连氏的手中。
然而就在赫连氏接手的时候,慕迟雪一脚将帝王之物踹向高空。赫连氏避之不及,闪到一边,帝王之物静静地落到慕迟雪的手中:“就算夏兮交权,继位的人也该是钟离景逸,不是你。”
走向钟离景逸:“我答应过帮你摆脱赫连氏。接过这个,你就是紫曌国的君主,无需你再大费周章。”
“为什么还要帮我?我骗了你。”
“又不是第一次,我习惯了。”侍女的衣裙很柔美,却被慕迟雪穿出了干练的味道:“当初你空降落迷坊,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知道你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当然,我也猜到你是来避难的。之所以心存芥蒂却还留着你,就是因为你眼底冰冷的假笑。我是一个征服欲望很强的女子,我希望你对我特别。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从十二岁等到了十六岁,你的假笑还是一如既往。但不管被你算计多少次,我都相信你有苦衷,你并不忍心伤害我,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么认为。所以,当醉千袭配合你演戏的时候,我选择了相信。即使,我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帝王之物交给他:“你要的复国,我给你。你要的摆脱,我帮你。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够真实地笑一笑。钟离景逸,你送我的每一样礼物我都珍视,即使有的已经化为灰烬。比如,及笄之后,我半束的发间总有你的发簪。蝶翅步摇毁了,但它的栩栩身姿仍在发间虚摇。兜兜转转,最依恋的还是你虚情假意中偶尔的一点点温柔。”
慕迟雪的一番话震慑进了钟离景逸的心底,抚上她的脸颊,滚落的眼泪还是热的。心慌、心乱、不知所措,不知何云,钟离景逸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拙,却又不懂自己为何笨拙。他要的江山,要的女人都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表白,意外但绝对动听。她真的等了自己那么久?
回想两人在落迷坊的相处,芥蒂中的靠近,提防中的羞涩,口是心非中的戏假情真:“郡主。”手臂没有用来接帝王之位,而是将慕迟雪紧紧搂在了怀中:“郡主。”一声声的呢喃,钟离景逸低头覆上了樱唇。
不用回头,夜伝诺猜出身后的情形,转身与那对男女擦身而过,冷冽的紫眸闪过痛色。迈出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了现身明处的血域死士。回首,依在钟离景逸肩上的慕迟雪正忍着眼泪望着自己。那个眼神好像在说:“保重。”
这样一出感情戏,在外旁听的醉千袭不以为然,他浅笑着上前附在夜伝诺的耳畔低语:“她是为了你,不要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