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
天空的父亲是在天空十二岁的时候离开的。
那天下午，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天气冷得吓人，窗外到处雪白一片，只有两三个蚂蚁大小的黑点在街上缓慢地运动着，一会儿，又被天上不断飘下来的雪花遮挡住了。房子上的烟囱边上积满了雪，不一会儿又被飘上来的烟融化了。
天空家和其它家庭一样，窗户关得紧紧的，火炉开得大大的，屋里总比外面暖和一些。但只有天空的父亲在家，天空自己，还有朵儿则在外面锻炼身体……
这么冷的天气，谁愿意随便出门呢？天空也想舒服地坐在家里的火炉边上烤火，但是偏偏被他爸爸给赶出来了——
“喂，你小子怎么这么冷的天还缩在家里烤火？”
“喂，冬天烤火有什么奇怪的。现在谁不是在家里烤火。”天空就是觉得老爸问的怪，“你还不是一样！”
“我告诉你，这冬天，火越烤越冷！和你妹妹出去锻炼锻炼，家就交得我看吧。”
“干脆你和朵儿出去，我来看家吧。”天空机灵地反驳道。
“哎呀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带上你妹妹快出去！”老爸说完就一脚把天空踹出去。
“哪有这道理，冬天我连个火也不能烤了？！我看你就是想独霸火炉吧？！”天空在门外还不忘往门里面喊一声，“讨厌！”
就这样，天空和朵儿就被他父亲赶出来了……
“呸，死老爸！”抱着不满，埋怨地骂了一声。
天空的父亲哪是想独霸火炉啊，他是知道今日便是他离去之日，故意把天空给支出去，不愿意天空看见这一幕啊。他自己也不愿意看见天空和朵儿撕心裂肺的样子。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不禁流了下来。早知道就让天空晚点出去了……
可是，轩辕会让小艾怎么办呢？……
这些事天空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只是刚刚一时有些怨气，没能看出来罢了，刚到天安门前，仔细一想，不对，以前多少个冬天多少个同样的日子老爸也没这样，即使偶尔有，也会陪着一起出来，糟了！
“哥，你怎么不动了”朵儿干笑了两下，“是不是被老爸气晕了？”
“不……朵儿，快跟我回去！跑快点！”天空拉起朵儿就跑，“该死的，不走朝阳区了，我们抄近路回去！”
“哎呀！哥！怎么啦？！”朵儿一时还没回过劲来，就被天空拖着往家跑，“你跑慢点哇！不然我可跑不了那么快！”
“跑慢了爸爸就没了！”天空也懒得和朵儿废话，只顾拉着她狂奔。
“什么？！老爸没了？！为什么呀！”朵儿听着就觉得奇怪，但是她喊的天空似乎没有听见，两人一路狂奔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家里房门大开着，冷风不停地往里面灌，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连火炉也是灭的，炭木无力地堆在那里。一幅被洗劫的样子。
“该死的！”天空一锤门，飞快地又追出去，只带过一句，“朵儿！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什么？……”朵儿一时还没回过劲来，天空已经消失在路口了，“哥，你倒是先说清楚啊，怎么了，爸爸……”
天空一路追出去，却没追几里就发现他爸了，啊，还有轩辕叔叔！他们怎么都被两个黑衣人夹着？！对了，以前好像也见过这些个人，就是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老爸也不肯告诉我……天空一时没想明白，但他知道，一定会有很糟的事情发生，天空不由自主地冷颤了一下，不知是怎么的，每当有不好预感的时候，他总是会冷颤一下。
“匪徒休走！”这是天空从电视里看到的一句话，电视剧里，每当后援来的时候，总是会对那些反面角色说一句什么什么休走，天空倒是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地说这么一句，接着纵身跃起，飞去一脚，正中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脸部，踢得那人鼻血四溅，一头仰倒在地。
杀了他！杀了他们！老爸！杀！
天空也不在乎腿是不是弄脏了，只觉得大脑有点充血，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接着又要踢另一个人，却被他父亲一手拦住。
“你小子闹什么闹啊，不是叫你带着妹妹去锻炼吗，怎么又找来了呢？”父亲装作气汹汹的样子质问道，不了却被天空一语驳回——
“哎呀，锻炼你个大头鬼呀，老子是来救你的知道不？”天空说着又一脚踢中一个人的软肋，“识相的话就来帮忙！”
“帮你个头啊，你个臭小子……”
“天空！”轩辕先生在关键时候吼了一声，把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现在可不是你们父子俩吵架的时候！现在问题麻烦了！”
“看人家轩辕叔叔说得多好……”云先生说到一半，脸色大变，“糟了！”
“看人家轩辕叔叔说得多好……”天空几乎和他父亲同时说出这句话，又不解得嘀咕，“到底什么麻烦了？”然后转向他父亲：“什么糟了？”
那群黑衣人立刻从震慑中醒了过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擦鼻血的擦鼻血，揉肚子的揉肚子，一群人慌忙地钻进一辆黑色轿车，一溜烟不见了。
“该死的，看来USR的地下法庭是上定了。”父亲重重地骂了一声，又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老天呀，帮帮忙吧……”
……
“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呀，弄得这么紧张。”天空坐在火炉旁，问同样坐在火炉旁的父亲，父亲的眉头紧锁，完全不像以往的作风，从他的表情看来，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而且……好像就是自己害的……
“还不是你个臭小子害得！”父亲大声呵斥了一声，居然出现了天空生平第一次被喝退的情景。
“我害你什么了……”天空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像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说话挺委屈的，“到底怎么了？你自己又不给我解释清楚，现在又怪我，我那时候救了你哎，我哪里有错了？！你说嘛。”
“害我？我倒不是什么值得害的人，关键是，你小子把我、朵儿、轩辕叔叔、小艾妹妹都给害了！”天空父亲的左手背“啪啪”直打右手的手，又强忍住怒火，两手颤抖着搭住天空的肩膀，故作冷静地说，“天空，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被事情的表面所蒙蔽了双眼，重要的是你应该拨开迷雾，看到事情的内在！”
“啊？！有这么严重啊，弄得你还这么大发感言的，到底怎么了啊？拜托你先告诉我，行不行？”天空吓了一跳，但接着又发现，事情绝不只那么简单。
天空的父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但是，周末你得陪老子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天空头歪了一下，不屑地问。
正在这时，父亲的手机响了，发出一种像寺庙里敲钟的声音，天空反应极快，飞快地从父亲手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带屏幕和按键的，奇怪的机器。
天空用怀疑又愤怒的眼神瞪了一眼父亲。
“臭小子，快给我！”天空的父亲飞身扑上来抢，被天空敏捷地闪开了，却被父亲顺势抓住脚，使劲一拉，那个机器立刻就从天空手里头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好半天才蹦出僵硬女声发出的四个字——“您，有，信，息。”
然后渐渐飘到了半空中，接着还是以那个僵硬的女人的声音开始念起来：
亲爱的云XX先生：
您在北京USR政府的管理区因涉嫌通婚罪被刑执队员逮捕时，强行暴力拒捕，打伤执法人员。因而涉嫌抗捕罪。
请您在1989年2月15日上午9时整到USR法律执行科，2号法庭接受审判，请切勿缺席，务必带上您的儿子一起到场。
1989年2月12日
您亲爱的朋友
USR法律执行科科长
田莫来
说完，那个僵硬的女声戛然而止。
“死老爸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你今天就别想睡觉。”天空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欺瞒了十多年的感觉。
“好吧好吧，告诉你你可别不信。”父亲轻轻摇摇头，说，“你小子可听好了，这些事说起来可长着呢……”
其实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分两个界面的，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叫地上世界，但就在我们脚下，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世界，这与其说是一个悄无声息的浩大工程，还不如说是一个神的恩典！他给了人类一个创造这个与世隔绝，又近在咫尺的奇异世界的机会！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将会超出你所想象到的！也就会让你彻底地迷上那个世界！
而这个你脚下的另一个地下世界里，有一些统一管理的政府，我们可以将它们叫做单位“SR”。这其实有点像地上的市、县、村这些管理单位，而这里的USR，它的管理单位是“国”，就是中国。其实，此外每一个省都有一个“SR”，但USR的设立地在北京，就是管理着一个国家的地下世界。作为掌管全世界地下政府的机构，“SR”是一个庞大而繁琐的系统。所以这个庞大的体系里，又分很多单位为“科”的小部门，因此又有了各种不同的职务，法律执行科里有一个叫刑执队的部门，这个职位就相当于我们的国际刑警——
“哪有这么不堪一击的国际刑警。”
“你小子少在这跟我逞能，闭嘴！”天空的父亲毫不留情地驳斥道，“要不是你这么逞能，我们能搞得这么麻烦吗？”
“行行行，你说你说。”
地下世界的法律《地下法》里有一条，在底下生活的人不可以和地上的人通婚。因为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大诚布公地欢迎地上人的话，所有人都会向往地下的美好生活。如果所有人都向地下走的话，世界就会失去平衡！我违反了这条规矩，所以要被抓。
“懂了吗？我解释的够通俗了吧。”天空的父亲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真相。”
“首先批评你的表达能力很差，”天空思考了一下，抬起头，说，“我知道了，你是地下人，我妈是地上人，你俩结婚，就犯了那个什么《地下法》，是吧？”
“对。”天空的父亲委屈地点了一下头。
“综合刚刚你所说的，我算是明白了。”
“嗯，你明白了，那就好。”天空的父亲坐下来。
“你在骗人！”天空语出惊人，“撒谎撒的都这么烂！水平真拙！”
“哎呀！”天空的父亲差点摔了一跤，“喂！这是真的好不好！不信你去问轩辕叔叔，那封信，还有那个联络器！我苦口婆心地跟你讲的了那么久，你小子居然还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哎！”
“喂，你去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问你看他信不信？！”天空对他爸爸说的话一向很提防，“你少在我这儿给我做戏！”
“谁跟你做戏啦！？我有必要费这么大劲来骗你吗！？”天空他爸一下子火了，“我最后再给你看个东西，保准让你相信。”
“什么东西？”天空将信将疑地问。
“一张照片……”天空的父亲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薄薄的照片，说，“看看，这回你相信了吧？”
“这是哪里……？”天空眼前的照片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几座威武高大的古代式的阁楼，一群学生模样的孩子穿着统一的校服，那校服的左胸上画着以一面盾牌为背景的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
“你即将要去的学校——幸福学院！”
“嗯——这张照片不是你合成的吧？”天空平淡地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其实这张照片为合成照片的可能性极小，因为这张照片的表面已经黄得很厉害了，而且皱皱巴巴的，还是黑白的，明显就是很多年以前照的。
但是自己老爸说的这些话为事实的可能性也极小！所以不得不怀疑！
“哎呀！”他父亲气得又摔了一跤，“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啊？！”
“嗯——不知道。”天空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你这么老是摔倒，会把朵儿吵醒的！”
“这样吧。”天空的父亲捡起那个机器，拨了一个号码，又把那个“手机”放到天空的耳边，“你听听吧。”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而有活力的声音：“你好，这里是幸福学院校长办公室，我是校长布兰德·辛尼斯塔教授。”
天空手中的电话“乒当”一声落了地。
……
另一边，幸福学院校长办公室，布兰德·辛尼斯塔教授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已经挂断的电话，上面显示着一串号码，辛尼斯塔自言自语道：“唔，这不是小云的号码吗，他现在还在天空身边？如果他还在……那么……一定是天空呀！看来我得准备准备周末了，法律执行科的田莫来可不是个老糊涂……”
“布兰德！布兰德！”门外白的声音远远地就传进来了，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糟糕啦，布兰德，你怎么还坐在这呢？怕是你还不知道吧，天空——”
“天空惹事了，对吧？”辛尼斯塔笑眯眯地接了下去，“小云要走的时候被天空劫下来了，周末要去USR做审判。是不是？”
“对，没错……你早就知道了？”白呆了一会儿，又大声说，“那你就更不应该干坐在这儿了，你应该去——
“看得出，老白，你刚去过一次USR，而且，一定是去帮天空说情去的，不过并没有说成功。对吧？”辛尼斯塔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因此——”
“因此我就来找你了……”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是啊，我可不想让天空上那个破法庭。”
“是啊。我也不想。”辛尼斯塔依旧是笑眯眯地说，“但是像你那么说的话，也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你就别装清高啦，想想怎么办吧。”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辛尼斯塔又喝了一口茶，一副早就算计好的神情，说，“这个法庭是无论如何也要上了，所以我们只有出庭帮助天空。如果赶得上的话。”
“那是当然了。然后呢？”白说完又不解地问，“什么叫赶得上的话。”
“然后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辛尼斯塔点点头，平静地说，“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即使我们赶不上，机会也还是很大的。”
“哦，难道我就只要陪着你上法庭？一句话也不说？还不一定赶得上？开什么玩笑！”白觉得这样不太合理，或者说太不刺激，一拍桌子大声说。
“如果赶得上的话，当然是要说话了，只不过该说什么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白又有些不解了，“那万一赶不上的话，该怎么办啊？”
“上了法庭你就自然会知道了。”辛尼斯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白的后一个问题，“命苦啊，学还没上，就要先上地下法庭，可怜……”
“是啊。是啊。”白看辛尼斯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揉揉眼，说，“好吧，那就再见了，布兰德。”
“等一下，老白，阿尔呢？这几天都没看见他人。”辛尼斯塔叫住白，问。
“阿尔啊，他现在在危地马拉吧，他说，开学前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哦，他去年去的是——”
“摩洛哥。”白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去叫他吧。再见。”
“还有，我办公室的门都是你给弄坏的，你下次再摔得这么重，我只能给你安排开学前离校了。”辛尼斯塔盯着白，喝了一口茶。
“哦，下次不会了，嘻嘻。”白说着，走出办公室，把身后的门重重地摔回去，发出一声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