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演时刚至,还尚未睡足两个时辰,梦婷就早早的起来了。
虽说昨日社师已经差人明确的提出了禁止朱浩再去社学的要求,而且梦婷也知道对方收回成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那总要去试上一试,不能轻言放弃。
离去之前,梦婷便先准备了一些礼物——一些她平日里做好的刺绣和一只已经能下蛋的母鸡,这些东西对于社师来说或许并不是十分的贵重,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份心意。
此时天还远没有亮,村间的小路十分的不好早,还有有月光照耀,还且朱家离社师住的地方并不远,因此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已经不是梦婷第一次去社师家了。
自从少年开始读书之后,每当逢年过节之际,朱家想方设法的都要凑上一份礼物给社师送去,以感谢社师对少年的教导之恩。
而这些礼物有时是少年一个人去送的,有时候是两人一起去的。
除此梦婷也时常会偷偷一个人去社师家中看看,以便打听下朱浩在学堂中的表现,就如同前世的那些家中一样,总喜欢背着自家的孩子偷偷的往老师家中走走。
村里社学的老师姓杜,今年五十多岁,被人叫做杜老先生。他本是个多年无法进学的老童生,除了读书便不会任何营生。于是多年下来原本不错的家境慢慢的变得贫困潦倒,甚至连老婆都偷偷跑了。
不过等他到了三十来岁的时候突然考中了秀才,于是一下子转了运,一跃成为了人上人,然后又重新娶妻生子同时成为了村中少数最上流的人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只是等他中秀才的时候,年纪有些大了,又连连参加了五六次乡试都未能得中,到了这些年才彻底没了继续参加科举的心思,只是生性有几分迂腐的他,却有不肯不肯从事其他贱业,但有着秀才功名的他,日子过得依旧不错。
恰好前几年村中社学里的老社师过了世,缺一个先生,便索性做起了社师,开始了教书育人的生活。
等梦婷刚刚到来的时候,杜老先生才刚刚起床。听到外面是梦婷来拜见,还带着礼物,杜老先生不由十分的惭愧。
对于朱浩这个小小年纪就考中童生的少年来说,杜老先生一直都十分喜欢的,而且将其视作重点培养的对象。
而且朱家对他平日里也十分恭敬,时不时的便会过来送礼,而不似其他的村民一般,每年交了束脩后就不管不顾了,甚至有的人家连束脩都不肯交。
可偏偏杜老先生因为张大户的要求,便直接将朱浩给逐出了社学。
事实上,以他老人家在村里的地位,就算不听张大户的也没什么。而且凭借着他的地位与声望,即便是张县令也轻易奈何不了他。
可他却觉得张大户有钱有势,朱家却是小门小户,没必要为了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将张大户乃至县令给得罪了。
不过自昨日派衙役给朱家传话以后,杜老先生良心也很是不安,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读圣贤书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怕朱浩夫妻会不会怨恨他,日后外一有了出息,会不会报复他。
杜老先生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已经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别,见梦婷来拜见,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将梦婷给放了回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杜老先生已经后悔了昨天的决定。他如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绝不会因一时的情感而影响到判断。只是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为妙。
见到梦婷后,他也不待梦婷开口,就直接说道:“朱家的,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这社学终究要靠张大户资助的,张大户既然不许,社学里头便容不下你家夫君。”
梦婷心头不由一颤,虽说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但她依旧被杜老先生的话打击的不轻。
却听杜老先生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昨天得罪了张县令,他可是本县的父母官。纵然他现下没说什么话,可我也,唉,总之就这样吧,朱家的,你们也不要怨我。”
杜老先生既然下定了决心,便没有客气,直接便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多谢先生直言相告。”梦婷咬了咬嘴唇,强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不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半点脆弱来。
明知道求人已经没有用了,梦婷便不打算再去做无谓的哀求,只是想了想,接着又说道:“这是这些东西拿来了,还请先生万万要收下。”
话一说完,梦婷将带来的礼物放下,告辞就转身离去。面对如今的这景况,唯一的活了便是偷偷的逃离永宁县,在其他地方想办法重新扎下跟来,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朱家的,你,你且慢。”
只是等梦婷才刚出了房间,还为来得及离开杜家大门,杜老先生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开口道。
杜老先生望着已经要准备走的梦婷,不由犹豫了起来,不知是否应该帮助朱家一把。
他仙剑见自己明确拒绝了朱浩回到社学的事情,可梦婷依旧还不恨他,依旧要将礼物给他留下,难免有同情之心生出。
而且梦婷送来的他现在可是看清楚了,并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货物。当是那一只母鸡便值几百文钱,加上那些刺绣,有差不多二三两银子,可以说为了让朱浩重新回到社学,是下了血本。
杜老先生虽说是个秀才,可生活远不似外人想的那般好。他平日里靠教书为生,每年的收入并不是很多。可家中自己老夫老妻还有儿子儿媳,都要靠他一个人养,过的一点也不宽裕。就这些东西而言,对他们杜家也不为小补。
可是平白的拿了梦婷的礼物,杜老先生总觉得受之有愧。至于退回去,杜老先生并不觉得梦婷肯要,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丝不舍。
沉吟了许久,杜老先生终究下定了决定,开口道:“朱家的,你且等等,我去拿点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