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天黑下来了。陆静芝刚吃过夜饭,正准备上房间,陆爱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喊道:“静芝,不要上房间,今个晚上媒人带来了,你必须要答应人家万红粉,人家才好走。”
陆静芝见到自家这个姑妈,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气冲冲地说:“我答应什么?好玩凶的,我自己的婚姻又碍你什么屁事?”
陆春柏听到这句话,忙走进来大声呵斥,“静芝,你不得了啦,对着你家姑妈妈,你就这么说话?”又扭头冲着陆春高大喊道:“春高呀,这个丫头你怎么管教的?出口咋全没啥数!”
面对陆春柏的指责,陆春高很是无奈,农村里就是这样,长辈可以随意指使晚辈,但如果晚辈稍有反抗就要被人指责数落。只好皱皱眉,忍气吞声地推推陆静芝,对她说:“你哪就不能好点说啊?”
陆静芝也是怒极了,摆着手大声说:“他们为了钱家这么卖力,哪个不是钱家收买的狗奴才?我告诉你们,要我嫁给钱俊荣,我是肯定不答应,一百个不答应,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你们都给我死了走,我绝对不会听你们再说什么屁话的!”
钱高云闻声大怒,想着自己这些人连续几天好声好气的劝导,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以后要是被人问起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吼叫起来:“静芝,你要死了!我们在此的,哪个不是你的长辈?好言好语劝了你好几天,你不听,今晚竟然骂起我们来。好,好,好!秀英、春高,你们夫妻俩都在家里的,看你们养的这个大丫头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简直不要王法了,这还了得!”
陆春高激动地说:“静芝呀,你说说你得罪了多少亲戚人家?你说你有想法,哪就不能好好地说?”
“我哪不好好地说呢?他们硬是不放我得个顾身。他们哪是为我说媒的,一个个都是在出卖我啊!我倒不相信的,我自己的婚姻竟然自己做不了主,现在哪还在封建社会里?哪个再逼迫我嫁给钱俊荣,哪个就是钱家养的狗子!”陆静芝毫不示弱,拍着桌子也吼了起来。
黄加恒、黄加成两个走了进来。黄加恒板着一张脸,威严地教训道:“静芝,你父母的话都不听?那就听你自个无法无天?你大好的前程不要,难道还想下田做苦交易?嗯!”
黄加成也跟着上前一步,又一次谆谆劝说:“静芝呀,你要是嫁给了钱俊荣,这以后的前途大得很呢!眼前就能入党,下半年进大队党支部;再过个两三年的功夫,就能当到大队支书。你这可是大颜全公社历史上第二个大队女支书!史科长偏爱你,有几回跟你开了玩笑,实际上说的那都是真话。钱支书就有心把自己的位置留给你。你说你要是当上大队支书,亲戚、本家哪个不替你高兴?你要听话!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把苦头给你吃呢?”
陆静芝面对这些为了自己利益,昧着良心说话的亲戚长辈,早已寒了心,她昂着头说:“你们的好心好意我晓得,得了人家一点好处,就连一点良心都不要了!一个个硬逼着我跳进钱家的火坑,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个个当起缩头乌龟了!我不想走你们所说的什么阳光道,我偏要走我的独木桥!”
储秀珠指着陆静芝,苦口婆心地劝:“你这是何苦呢?你说你不嫁给钱俊荣,到底想嫁给哪个?哪个也比不上钱俊荣呀。他家的条件多好啊!再说他哥哥俊华已经分开去过日子,老头子手上的家私还不全都是你的么?”
“胡说八道,我不进钱家的门,他家的家私怎么会是我的?我郑重地告诉你们,我要嫁的男人是余剑飞,我是余家的人!你们别要跟我费口舌了,一个个都回家去死觉!”陆静芝舞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自己的观点。
梳着肥鬏的蒋三扣像个王婆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靠在一边的墙上,扯着笑脸说:“静芝,你今儿说话怎这么重啊?那余剑飞是个呆夯虫,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啊?还不是做一世的死田种子!两相一比较,静芝你哪就全看不出来啊?”
袁小妹剪的齐脖子短发,这会儿也挤上前说道:“静芝,你要前后多想想,千万不能一冲之性!”
陆爱琴扒着手说:“人家俊荣又不是找不到女匠,人家看重的不过是你有点儿文化,讲话比一般人水平高罢了。人家连束玉茹都不曾让她当妇联主任,硬是把妇联主任的位置留给了你!束玉茹气出了病。你说你说话多得罪人,好在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不跟你不计较。今日晚上,你家里来了这么多的人。你说说看,哪个不是巴望你好啊!”
“你们的心好的凶的,个个都想在我身上捞油水。我再三告诉你们,想我答应嫁给那个钱俊荣,那纯粹是白日做梦!你们如若把我逼杀了,一个个都跑不掉!”
陆静芝的态度再鲜明不过的了。可是她的这些长辈们是奉了特殊使命的,怎么可能肯草草收兵呢?陆春柏敲着桌子说:“我家静芝呀,你这头脑哪是花岗岩般的头脑,怎就这么想不开呢?”
陆爱琴急切地说:“你就是石头起的心,我们这么多的长辈做了你这么长的思想工作,你也该得动了心呀!”
陆静芝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长辈,撇了撇嘴,:“说我是花岗岩般的头脑,我看你们才是花岗岩般的头脑的!我想不开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想不开,岂不是狗子逮老鼠——多事?呸!你们得到了人家的东西,灵魂已经肮脏到什么程度呢,死皮赖脸地逼我出卖自己,简直就是活畜生!我没的功夫跟你们这些人讲闲口,我要上房间睡觉了!”说着,转身打算赶紧离开这个快把她逼疯的人群。
陆春柏一拍桌子,大吼一声:“你不好上房间,今晚上你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才好上房间睡觉的!”
“我没的什么话要说的,反正我要嫁的人是余剑飞,绝对不是你们要的那个钱俊荣!你们就是话说到天亮,我也是这么个说法!”陆静芝坚定地说。
蒋三扣故意压低声音说:“静芝好外甥女呀,在这里,我们也把话说明了,我们在此个个劝你都是为你好啊,不过反过来说,也是为我们自己好。你日后当上大队支书,我就有脸面对人家说,陆支书是我家外甥女啊!脸面上不晓得有多光彩!”
陆爱琴取笑道:“高云在水产上对人家说,翟周大队的陆支书是我家里的嫡侄女。你们两个娘舅就说是你们的外甥女。这样一来,亲戚人家哪个不感到自已体面啊?”
陆静芝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想象着以后的风光摸样,歪着头说:“随你们怎么活嚼虫,反正我是不会上你们的当的!一个个痴心梦想,人家姓钱的叫你们****,你们竟然连屎渣子都吃了下去,还拍手叫好,我真替你们感到难为情!”
黄加恒高声喊道:“春高妹夫,你看看你家丫头这么对待我们,她哪把我们这些长辈当人看呀!”
黄秀英骂道:“一个活婊子,你简直疯了,你说你说话得罪了多少人!”
陆静芝愤怒地站了起来,舞着手说:“我不同意的事,他们这些人鬼迷心窍,硬要逼我上他们的扣!他们这么死卖力,说明他们的灵魂被人家姓钱的收买去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出去,你们的话,我的耳朵早已听得起了老茧了!”
黄加恒指着陆春高说:“你看怎么办?你们夫妻两个当真就管不住这个大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