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荷听她越说越大逆不道,当即沉了脸:“够了。你如今也不小了,说话做事怎地还是如此没有分寸?竟还敢想着去威胁皇上?”
沈怀柔平日里便有些害怕杜清荷,见她忽然神色转冷,连忙解释:“……我,我就是不甘心啊,清荷姐,你难道就能忍受贱民踩在我们头上对我们指指点点吗?!”
只要一想到陆怀安带着这样光鲜的名头进了国子监,她心里就跟火烧似的烦闷不已。
杜清荷见她又露出愤恨的表情,心下厌烦:“你好歹也是沈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
沈怀柔歪着脑袋问:“……什么意思?”
杜清荷见她如此蠢笨,嗤笑一声,不屑道:“陆怀安再厉害,也不过在国子监当一个教书先生,没有官职,没有权力,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与你这样的世家之后在国子监内向来受到尊重,连祭酒大人也要礼让我们三分,她一个无官无权的女子难道还敢对你造次吗?既然她奉了皇上旨意在国子监当先生,你好歹顾忌皇上的面子,顾忌你自己的名声,在面上也敬她三分。再者说,即使她真有那胆子在国子监里对你放肆,出了国子监还不只能任你收拾吗?”
沈怀柔细细一思索,一时间豁然开朗起来,心头的烦躁散去不少,面上也露出笑容来:“……说的对!陆怀安入不入国子监都是贱命一条,她若敢对我放肆,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杜清荷听得皱眉:“我不知你与她有何纠葛,也不想参与进去。只是见你烦躁,将此事客观地分析与你听,他日你们之事皆与我无关。”
沈怀柔也不介意杜清荷急于撇清关系,反而如释重负地一笑:“多谢姐姐点拨,叫怀柔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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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将军府门前,怀瑾正恭送李沐离去。
“殿下慢走,臣就不远送了。”
李沐笑笑说:“我一定会尽快求来父皇旨意的,那就先告辞了。”
怀瑾目送李沐的身影消失在巷尾之后,才回头对怀安说:“这样一来有了皇上的旨意,你便无须担心了。”
虽说是如此,但怀安心里总还是觉得别扭,一想起之后的日子要和李沐朝夕相对她就心口犯闷……
李沐走出将军府数百米远后,忽听得身后一阵窸窣动静,忙止住了脚步凝神细听,继而侧头一笑:“出来吧?跟了我这么久,你也不嫌累?”
只见李沐身后不远处的杏树上,一袭白衣的男子仙袂飘飘而落。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愧是晋王殿下啊,还以为这次能跟多些时日呢~”
李沐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径自向前走去。
白衣男子连忙跟了上去,摆出难过的表情:“我可是帮了殿下好大的忙,殿下如此冷淡实在是叫我伤心啊……”
“数日不见,你的脸皮厚了不少啊。”李沐觉得从此人口中说出伤心二字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衣男子听闻他嘲讽,并未生气,反而一笑:“殿下可是要进宫面圣?”
“你既已跟了我半日,何必明知故问。”
“此言差矣,殿下七窍玲珑心思,在下即便能日日跟随殿下左右,也难以揣摩一二啊……”白衣男子假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噢?倒是让你为难了。”
白衣男子笑着躬身一礼:“劳殿下挂心。”
不知不觉,二人说话间就走到了皇宫门前。
李沐见白衣男子还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侧头道:“我已到宫门前了,你是打算跟我进去一道面圣?”
白衣男子轻抚了一下额角,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沐:“在下只是不敢置信,难道殿下真要进宫向皇上请旨搬到将军府,就为了那个女子?”
“不管是为了男子还是为了女子,此事都与你无关。”
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如此一说,岂不叫在下更好奇了?”
李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弧度:“你如今倒是胆子不小,或许我该提醒一下你,高阳现在……”
满意地看着白衣男子随他的话语而逐渐抬高的眉,李沐适时地停了下来。
“高阳怎么了?”。白衣男子的笑容有些变形
“你既不知趣……”李沐勾了勾唇角,笑得煞是好看,“高阳便是无事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白衣男子脸色蓦地变幻起来,声音再也不复刚才的从容洒脱,甚至带了一丝哀求:“是在下逾越了……还望殿下不要迁怒于高阳……她到底是你妹妹。”
李沐并未接话,只是淡淡地从唇中抛出一句话:“那你现在就滚。”
白衣男子脸色发黑地在原地呆立了几秒,衣袖一扬,离开了原地。
李世民缓缓睁开眼,眼神飘向窗外,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他两手撑着床沿从床榻上坐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元气。
福全正歪在殿外的柱子边打着瞌睡,听到殿内有了动静,赶紧将帽子扶正,匆匆走了进去,正好瞧见李世民准备穿鞋,忙冲上前道:“哎哟,陛下醒了怎么不叫奴才一声,让奴才来伺候吧!”
李世民静坐在床榻上,眼神有些朦胧,似乎脑中还残留着一丝睡意。
替他穿戴好衣物后,福全张望了一眼静若止水的宣政殿,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会儿那些奴才可需要回来伺候着?”
李世民近日由于身体不适难以入眠,所有每当困倦之时都为求清静,屏退所有下人只余福全一个。
李世民点点头,眼里恢复了一点清明。
“朕休息之时可有谁来过吗?”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各来过一次。”
李世民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随意翻看起桌上还未批的奏折。
“噢?可有说何事?”
福全斜着眼想了想:“……奴才不知,不过奴才见皇后娘娘神色间有些焦急。”
“……皇后既有急事,今晚就留宿昭和殿吧。”
福全接了旨意,忙福了福身:“奴才这就去昭和殿通报皇后娘娘。”
福全一溜烟地就跑去了殿外,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修长的身形……痛得他龇牙咧嘴,眼睛睁开一条缝来正要开骂,猛一看清面前的人,也顾不得痛连忙跪了下来:“奴才参加晋王!”
“一向听闻公公办事效率极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沐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福全却看得冷汗直冒,脸上拼命赔着笑:“殿下谬赞了,为皇上办事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公公说得是,只是宣政殿今日怎么无人看守?”
“陛下想清净清净,就……就屏退了他们……”福全歪着眼珠子不太敢直视李沐,心想这个晋王可是数一数二的聪明,若是被他看出什么来,自己可就要玩完了。
李沐并未再多问,与福全闲话了几句后,就径直走入了宣政殿。
“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正垂眼批阅着奏折,见李沐来了,心里一喜,忙搁下笔笑道:
“倒是难得见你主动进宫来看朕!”
“父皇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儿臣上个月不是才来过吗?”李沐貌似对此颇有微词。
李世民也没与他再辩,只是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忽而笑着说:“你这个时辰突然进宫,只怕是有事要求朕吧?”
“父皇圣明,”李沐听李世民一语道破他的来意也不尴尬,反而十分高兴,“儿臣确有一事恳求父皇恩准。”
“说。”见惯了他的厚脸皮,李世民也懒得跟他绕弯子。
李沐三言两语的将怀安所求之事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完并没有立刻答允,而是用探询的眼神将李沐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忽然说:“你应该知晓陆家兄妹与沈家的事情吧?”
“略有耳闻。”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并无异色,叹了口气道:“若你只是单单为了帮忙,朕便立即下旨允了此事……若你是为了……”
李世民没再继续说下去,望着李沐的眼里暗含一丝忧虑。
李沐并未作答,只是神色平淡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语,嘴边的笑意隐隐带了一丝嘲讽。
李世民见他沉默,神色忽然激动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李沐:“三年了啊!你竟还是放不下吗?”
李世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动怒,喉头间被上涌的气流猛地一堵,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沐饶有兴趣地瞧着李世民捂住胸口呼吸不畅的狼狈模样,冷冷一笑:“父皇这是怎么了?儿臣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活,怎叫你如此不痛快?”
“咳、咳、”李世民又呛了几声,看着李沐漠然的笑容,眼里竟有一丝痛色:“朕若早知你的心意又怎会……孩子……你是否、还恨着朕?”
“儿臣不敢。”李沐无动于衷地看着李世民痛彻心扉的样子。
宣政殿中一时寂寥无声,早已回来的福全在殿外悄悄地向内张望着不敢进去。
好一会儿,李世民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望着李沐漠然的神情,半晌,才垂下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金黄的卷轴铺展开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写罢,拿起桌旁的玉玺在上面轻轻一压,头也不抬地扔给了李沐。
“走吧,这几日都不要来了!”李世民别着头,连看也不想看他。
“谢父皇恩典,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李沐接过卷轴,向李世民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宣政殿。
此时,天色已完全堕入黑暗,新月藏匿在浮动的云层中时隐时现。
等李沐走后,李世民才回过头来幽幽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抹复杂的情绪在眼中一闪即逝。
李沐揣着圣旨一路疾奔,很快就走到了将军府前。门口把守的几个侍卫已经认得了他,赶紧跑去通报怀瑾,让他稍等片刻。
很快,那个侍卫就引着怀瑾走了过来。
怀瑾见他手握一个明黄的卷轴,连忙问:“殿下可是已经求得了皇上的旨意?”
李沐点点头,神色间竟有掩不去的疲惫,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孤冷。
怀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沐,心下微惊,猜测着可是去面圣之时发生了什么不虞之事。
“殿下随我进府吧,今日匆忙,别院还未完全归置好,今晚只能委屈殿下先宿在府上的一处空院了,不过空院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但也是日日……”
“你妹妹呢?”李沐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怀瑾听他问起怀安,心下警惕,语调有些幽沉:“舍妹已经睡下了,殿下若是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怀瑾其实并不清楚怀安睡下与否,只是无论怀安睡或未睡,他也不会让李沐这么晚去见她。
李沐何等聪明,自然能察觉到他话语里的意味,嘴角轻轻牵动着一丝难明的笑意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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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入夜,吴王府此时却仍旧灯火通明,李恪此时正坐在书房中对弈,棋盘之上,执黑子的是他,执白子的也是他。
只见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迅速地在棋盘上交错摆放着黑白子,不一会儿棋盘上就展现出了一个针锋相对的棋局。
李恪望着棋局若有所思地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执起一枚白子在棋盘的某处落下,形势在白子落下的瞬间发生突变。李恪满意地看着这关键性的落子,口中喃喃道:“父皇……儿臣若是这样落子,你必输无疑……”
原来,李恪所摆出的棋局正是白天与李世民对弈的末局,他那时棋错一着故意输给了李世民。
“殿下,霍真求见。”门外忽然传来通报。
李恪不紧不慢地收起棋盘,将黑白子一并混入一个盒子中,放在了一旁,然后对着门口扬声道:
“让他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参加吴王。”
“起来吧。”
霍真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几张字条,躬身呈给了李恪。
李恪喝了口茶,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今日是否又是些无聊之事?”
“这……”霍真略一思索,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属下也说不准。”
李恪的耳目遍布京城,每日他都会前去各个据点,将那些密探得来的消息一并呈给李恪察看。只是最近几日,京中似乎太平得很,但是那些密探唯有带回消息才会有赏钱,因此即便无甚大事,他们也会挖空心思找事,以致于这几日的消息几乎都变成了高门大院里的家长里短。
李恪似乎心情不错,浅笑着拨弄着面前的字条,随意抽出一张,戏谑道:“该不会又是什么大人家中的姨太太被赶出府吧?”
可当他展开字条细看时,脸色忽然一变,神情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了。李恪眉头忽地皱了起来,将字条扔到了霍真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霍真弯下腰拾起来一看,只见那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晋王入住将军府。
按照规矩,霍真是不可以擅自去看密探交回的字条的,所以他对于上面的消息是完全不知情的,因此听得李恪质问,他也很茫然。
李恪忽然站起身来,面上隐有薄怒。
“查,现在就给本王去查。”
“是。”霍真一个飞身便蹿出了窗外。
李恪脸色阴沉地望着窗外幽暗的月色,用力地踩踏着地上的字条。
长安城这一夜,寂寥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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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宛今日早早地便起来开始晨读。这些时日,她勤学苦练,再加上她天生聪颖过人,每门功课都有了不小的进展。
此时天还未大亮,杜府的仆从也还未尽醒来。
杜清宛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回到桌前翻开书本。
禾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略显倦怠的面容,却又不敢多言,默默地将薄荷草点燃,放到了桌案边。
这几日,杜清宛都靠这薄荷草的腥气祛除疲劳。
“咳咳、禾月,去,去把门窗全部关上!”杜清荷就住在杜清宛隔壁的屋子里,日日都会被这飘来的腥气给熏得睡意全无。
禾月得了命令,赶紧将所有门窗都关了起来,还故意制造出重重的闭合声。
禾玉听得这声音,知道又是隔壁传来的,心里虽然有气,但是看着杜清宛入神地翻阅着书册的样子,便默默地忍了下来。
虽然门窗已经关好,但无奈于屋子并非完全密闭的,腥气还是从那些隙隙缝缝中钻了进来……
杜清荷烦躁地从床上弹起来,平淡的眉眼间带了一丝怒气。
“小姐……要不让奴婢直接去跟大小姐说说让她别折腾下去了,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禾月也是积了满腹的怨气,她原本前些日子就去跟夫人反映过此事了,可又有什么用?夫人老爷向来向着大小姐,什么事都以她为先,况且这薄荷草又熏不到他们门前,他们自然是不会理会了,反而还叮嘱她们不要因此事干扰了大小姐。
杜清荷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爹娘的意思你也清楚,还是别去打扰长姐了。”说罢,慢慢从床上起身。
禾月连忙走近来服侍杜清荷穿衣洗漱,神色间尽是心疼。
“小姐你总是这样隐忍……分明是亲姐妹,老爷夫人怎么能这么偏颇对待?!”
杜清荷对于这些早已习惯,因此只是沉默。
禾月犹自抱怨着:“大小姐也是,太要强了,什么事都要争个头彩……”
“什么头彩?”杜清荷性情冷淡,平日里很少过问府上的事情,对于别人的事也无甚关心,因此并不知情。
“还不就是国子监那个词学先生的事嘛,小姐还不知道呢?这几日清兰、清荨几个小姐日日都在谈论!”
杜清荷听到那两个庶女的名头,嗤笑一声:“她们的话你也听得进,她们哪日不寻着机会挤兑长姐?”
“这次是真的!”禾月见杜清荷露出不信的神色,又急急道,“这些日子长安城传遍了那个词学先生的名头……”
“词学先生?”杜清荷略一思索,想起了那日沈怀柔的话,“……噢,我见过她,是将军府上的。”
“是了,就是那位陆小姐,大小姐就是在和她较劲呢!”
长姐和陆怀安较劲?……杜清荷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又有些可笑,长姐何等聪慧灵秀之人,怎么也和沈怀柔一般没有见识,屈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去和这样的人较劲?
“此事你心里知道就好,断不可和清兰清荨一样背地去嚼舌根。”
禾月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就只是跟小姐知会一声而已!”
杜清荷没再言语,走到屋前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腥气让她有些作呕,她暗暗压下了那股反胃的恶心感,朝隔壁杜清宛所在的地方走去。
禾月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杜清宛此时已经合上了书本,正在用着早饭。见杜清荷来了,心下一奇,面上却淡定地让禾玉给她多添一个座椅。
“长姐近日实在是勤快,叫妹妹心中有愧啊。”杜清荷虽然是说着玩笑话,无奈她的面相生来就平淡,因此也让周围人没觉得可乐。
杜清宛习以为常,淡淡一笑道:“只有如此,才不辜负父亲母亲的一片期望啊。”
姐妹二人说起话来十分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长得像的远方亲戚。
禾月见杜清宛不说实话,眼里暗暗扫过一丝嘲讽:“我家小姐向来对什么事都难得上心,实在不比大小姐。”
杜清宛听得她话语中的弯酸,也不在意,只是对杜清荷一笑:“妹妹今日既然来我这里,待会儿就一道去上学吧?”
杜清荷杜清宛虽说是亲姐妹,但关系寡淡到像是两个陌生人,就连上下学也是分开去的。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讲话,但也没什么矛盾,两人互不关心互不干涉在同一个院落和平共处着。
“好。”杜清荷淡淡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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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这日是要睡到正午才起来的,可惜日头刚上,就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了。
“殿下,您真的不能进去!”云暮都急的要哭了,将军又不在府上,她万一要是拦不住晋王,小姐的清誉怎么办?!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她,你怎么如此激动?”李沐似乎很是不解。
这也不怪他,他自小养在长孙皇后身边,娇生惯养的,成日和嫔妃公主一道玩乐,又生在大唐这样的开放时代,男女之别虽然也耳闻过一些,但他生性散漫,前几年又离开长安城四处游历,回来之后愈发跳脱随意,这些俗礼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云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涨红了脸,挡在怀安的闺房门口。
明晖此时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近日怀瑾又恢复了他一些将军府大管事的职权,因此这几日心情颇好,遇到什么事都要去管一管。
“云暮!你怎地这么失礼,竟然拦了晋王殿下的路?!”
云暮见他非但不帮忙,反而抓住机会责怪她,气得不行:“你个猪头!晋王要进小姐的闺房,我不拦难道让他进去毁了小姐清誉?!”
明晖一听,猛地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了几声,尴尬道:“殿、殿下,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您还是请回吧……”
李沐也是一愣,他之前没进过将军府的内院,因此并不知道这里就是怀安的闺房,看到云暮在此处便走了过来,还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屋子……想到这里,他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红。
“……那、那我去花园里等她。”李沐迅速地说完话,迅速地离去了。
怀安在床上听得屋外的动静,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心里一片凄凉,这才第一天啊……
洗漱收拾完后,怀安就跟着云暮去了花园。
李沐正拿着细杆儿逗弄着池塘里的肥鲤,见她来了,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但面上仍挂着好看的笑容。
怀安倒没察觉到他小小的尴尬,只是还从来没一大早在自家花园里见过他,因此感觉有些别扭。
二人一时都无话要说,便都默默地、默契地逗着池里的肥鲤。
…………
怀安原本是准备等话从来不少的李沐先开口的,可他今天出奇的安静,因此不得已先打破沉默:“殿下……可是用过早饭了?”
“嗯。”
…………
“早饭可还合胃口?”
“不错。”
…………
“……住的可还习惯?”
“还行。”
…………
“今天别院应该就收拾好了。”
“嗯。”
…………
怀安感觉自己已经满头黑线了,难道李沐是有精神分裂的?早上文静如女子,晚上凶猛如狼虎?
李沐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反常,可他虽然有些厚颜,但还没厚到硬闯了别人闺房还可以若无其事……李沐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的节操下了定义。
怀安无奈,觉得今日要等到李沐开口实在困难,于是硬着头皮主动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去研究谱曲的事可好?”
“好。”
二人进入“工作”状态之后,交流就顺畅了很多。
他们着手的第一首词是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也是怀安最喜欢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陆小姐不知是在何心境下写出此句的?”李沐早已在萧逸珊嘴里听闻过这篇作品,他很是好奇陆怀安这样年纪的少女怎会生出这样的情思。
“就是看多了书中的故事,生发出的感慨。”怀安早就为每首词的写作动机找好了理由,也不怕别人追问。
李沐笑了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轻轻下滑,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动着琴弦,开始为这首词试音。
“音律是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来划分的,宫属喉音,五行为土,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商属齿音,五行为金,其声次长次下次浊;角属牙音,五行为木,其声长短高下清浊之间;徵属舌音,五行为火,其声次高次短次清;羽属唇音,五行为水,其声极短极高极清。”李沐一面挑动琴弦,一面为怀安讲解。
怀安痴迷地望着李沐的指尖与琴弦轻柔地接触,只觉像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纤细的钢丝绳上跳舞,实在是一番美景。
李沐指尖的力度渐渐大了起来,音节间的连贯性强了起来,不再只是试音时零零碎碎的散音。
怀安也听出了些调调,因此更加认真地凝神细听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去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直至若有的唱词都可以融进调中……
琴声戛然而止。
“成了。”
怀安怔怔地望着李沐温柔的笑容,心思好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中……
(前几天有些卡文,今天思路顺畅多了,哈哈,就把上下两章合起来一起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