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忽然开口,“这中秋夜宴将至,也不知皇上定下何人承办否?”
“这件事朕打算卖个关子,到了中秋之夜,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李世民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
朝会结束后,沈自源匆匆回到了国公府。此时府里正张灯结彩的准备着中秋佳节的物什,一时间无人注意到他回来。
“行了!”沈自源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往往吵闹的情景,不自觉的吼了一声。
官家张保正在指挥着下人,乍一听沈自源怒喝,赶紧冲正在做事的下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下去。
张保急忙走到沈自源跟前,给他端上一杯茶,询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这府上的下人们也是忙着准备中秋节的事宜,一时间忙昏了头没注意到您……”
沈自源将茶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烦躁道:“都滚下去,让本老爷清静清静!”
张保脸色一白,心知沈自源是动了大气了,也不敢再追问,连忙和几个下人一起退到了后院。
“老爷这是怎么了?”沈大夫人闻风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
沈自源抬眼看了看她,不发一语。
“你们先下去吧。”沈大夫人对身后的婢女说道。
见外人都走了,沈大夫人这才关切地坐到沈自源身边,拉着他的手,娇声问:“可是今日朝堂上谁给你气受了?”
沈自源盯着沈大夫人那张脸,半晌,忽而叹息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报应到了?”
沈大夫人脸色一变,皱眉道:“老爷胡说什么呢!”
“你可知你那好侄儿如今在朝中的地位?”
沈大夫人嗤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云麾将军吗,找着个李靖当靠山就以为能翻天了?我昨儿还跟李夫人见过,李大人现在病的一塌糊涂,哪儿有空管他?”
“今早皇上才了旨意,陆怀瑾现已是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还封了爵位!”见妻子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沈自源不由冷哼。
“什么?”沈大夫人这才有了些惊慌,“他无功无德,皇上凭什么加封?”
“现在战事连绵,正是武将当道的时候,李靖抱病,皇上独命他一人带兵打仗,若不封官,他那从三品下的职位怎么镇得住千军万马?”
“这……就算如此,他如今也未必能与咱们沈家抗衡,且不说你和老三的官职不低,老爷子还是国公呢。”
沈自源冷笑:“我和老三加起来也未必敌得过他,老爷子?哼,老爷子何曾站在我这边?”
“那……”沈大夫人思索着,“晋王殿下一直对沈家不错,若是真有不利我们的情况,还可以去求他庇荫……”
沈自源冷笑的更加厉害:“怎么你还没听怀柔说吗?晋王殿下如今可是被那陆怀安迷的团团转!”
“不可能的,晋王殿下亏欠君儿那么多,才不过三年,他怎会……”
“还不就是你那姐姐生出来的好女儿吗?”沈自源盯着沈大夫人那张脸,越看越是窝火,“你和陆云渺那么相像,陆怀安和君儿也是有五分相似……晋王那样思念君儿,怎会不痴迷?”
沈大夫人一听这话,瞬时黑了脸色:“你以为我愿意与她相似么?我姓徐,她姓陆,休要将我们混为一谈!”
见戳到爱妻的伤口,沈自源也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不是怪你,只是如今朝中的局势实在对我们不利。”
“沈自源……我问你,”沈大夫人忽然严肃起来,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你可是后悔了当年所做的事?”
沈自源神情一窒,继而道:“那时候的情形,我们也是不得不为……能换来这么多年的地位,也不能单纯地只言后不后悔了……”
沈自源与沈自凡原是沈老太爷的姨娘于氏所生,是家中的庶子,沈老太爷的原配夫人王氏只生下了沈自轩这一个嫡子,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沈老太爷对原配感情深厚,因此一直未曾续弦,后来于氏在家中慢慢掌权,将沈府管理的井井有条,而沈自源、沈自凡兄弟俩和沈自轩感情也不错,沈老太爷十分满意,便将于氏升为了正室,沈自源和沈自凡两兄弟这才成为了家中的嫡子。
“老爷,你不后悔,妾身便也不后悔。”沈大夫人紧握着沈自源的手。
沈自源心中一动,反握住妻子的手,低低道:“夫人放心,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断送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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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麾将军陆氏怀瑾御侮折冲,朝寄尤切,任惟勋德,实伫亲贤。廓清秦陇,茂绩以彰,戡定周韩,戎威遐畅。东瀛馀寇,取若拾遗,战事濒至,军心幽浮,特赐卿上柱国勋爵,领正三品上怀化大将军,以定军心,尔其欣哉。钦此。”
“臣谢主隆恩。”怀瑾颔首敛眉,将两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
“陆将军不必多礼,皇上那可是格外器重您呢。”那太监笑了笑,客气地扶起了怀瑾。
待宣旨的太监离开,怀安才凑了上来,仔细察看起那张金灿灿的圣旨,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圣旨啊……不过……
“哥,皇上怎么突然要加封你啊?”
“……战事在即,李大人缠绵病榻,此次由我领兵,皇上此举,也是为定军心。”怀瑾淡淡道。
“又要打仗了……”怀安一闻战事二字便轻松不再,眉目间染上一丝忧虑。
“倭寇自上次一战已经大伤元气,如今挑衅不过匹夫之勇,我有信心,不出两月便可凯旋而归。”
小日本真能这么容易被打败?怀安眉心轻皱,日本鬼子的野心古今可见一斑,这一只不死鸟,永远做着吞并世界的春秋大梦,怎会轻易落败……
“哥,即便敌人弱小你也不可轻敌,你别忘了,倭寇阴毒,诡计多端。若是形势有变,什么计策有效便用上,千万别去跟鬼……倭寇讲什么君子道义。”怀安认真道。
“你怎知倭寇阴毒?”怀瑾奇道,自己可从未与她讨论过战事,她对倭寇怎一副知之甚深的神情。
“……古往今来的战事自春秋始,便是礼仪齐全,两军交战时先下战书,战胜国释放俘虏。到了大唐,虽少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但至少讲究正面交战。可上次晋王中毒时,你提起倭寇曾对军队下过冷宵,可想而知,这样的国家为了胜利绝对是不择手段。”怀安滔滔不绝讲了一番,也不知自己这番引经据典的解释能不能让怀瑾信服……
怀瑾闻言,沉吟了片刻,才低低道:“你说的不错。倭寇阴险狡诈,那次投毒,害我军将士死伤惨重,若非及时修改了战术,怕是难以扭转局面了。”
见他听了进去,怀安又加紧道:“哥,既如此,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紧要关头,切莫与他们讲什么道义,先打赢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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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终于到来,皎皎圆月悬于空中,清冷的光泽一层层包裹着长安城,却冻结不了家家团圆的融融暖意。挨家挨户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给这清冷的月色带去一丝活气。
怀安此刻正站在一辆明黄的马车前,对云暮吩咐着什么。
“云暮,今晚我们不在府里用饭,你照顾好秦夫人,若是我们回来的晚了,你们就先歇着,不要等。”
“我知道了小姐,你们一路小心。”
待怀安踏上了马车,穿着宫装的车夫一扬鞭子,马儿便哒哒地跑了起来。
怀安打量着马车内的奢华构造,微微感叹,中秋夜宴真是好大的排场,竟是出动了宫里所有的马车,连配的车夫都是羽林军出身,真是难以想象等下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华丽。
“璎珞你怎么了?”怀安察觉到璎珞的不安,轻声询问。
璎珞搅动着手中的手绢,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莫怕,你只管像平时一样唱就行了。”怀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怀安撩起车帘,看向外面陌生的街道。今年的中秋夜宴十分神秘,未到时辰前,李世民不仅不公布承办人,就连地点也不曾透露,实在是卖足了关子。
“吁——!”随着勒马的鸣叫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撩开车帘,对怀安恭敬道:“陆小姐,到地方了。”
……
“这里是……”怀安打量着眼前一座大型的宅院,只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车夫解释道:“这里是渡仙居的侧门,送您来之前,陆将军特地吩咐过了,今晚宾客众多走正门太过拥挤,因此命属下将小姐送到这里。”
渡仙居啊,难怪这么熟悉,谢过那名羽林军后,便带着秦栩生和璎珞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就迎上来了两名宫女。
“小姐请随奴婢来。”
跟着那两名宫女,怀安等人很快就听见了热闹的说话声和越来越耀眼的灯火。
“就是这里了,”两名宫女用手遥指着一张铺有红纸的桌子,软语道,“小姐将请柬拿到吴公公那里去登记一下就可进去了。”
“谢过两位姐姐。”
折腾了一下,三人总算是进去了。怀安打量着这座楼阁,竟比那日的雅堂还要华贵许多,若说雅堂只是清雅秀丽。那眼前的这座楼阁就称得上是大气辉煌了,延续了渡仙居一贯的修筑风格,使用的木料丰富多变,不同成色的木料交相堆砌却丝毫不显杂乱,排放的顺序极为考究,一眼望去如一处蜿蜒的山脉,尽显四季之景。
楼阁里早已聚满了宾客,时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向在外驻足的怀安。
一个衣着褐色长衣的中年男子似乎早就等在一旁,见怀安等人到了,赶紧从楼阁的一处走来。
“陆小姐,”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又道“奴才霍真,是吴王府的管事,吴王殿下特派奴才来问问,这演曲者……”
怀安点点头:“你来的正好,就是这两位,你将他们带下去准备准备吧。”
霍真忙对璎珞和秦栩生作出请的手势。
目送璎珞和秦栩生的离开,怀安又望向那恢弘的楼阁,吸了几口气,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