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面色苍白,片刻也不愿呆在这朝云宫了,他极力忍住住氛怒,皮笑肉不笑的费力扯出一丝笑容告辞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先退下了,告辞!”了字一落,也不等钟离应允就一甩宽大袖袍转身离去。
回府以后,宋飞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任何人,下人端来的午膳、晚膳颗粒未动。
沈玉香,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子,她徘徊在宋飞的园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十三岁那年失去了娘亲,爹爹为此一蹶不振,祖母怜惜,就命人将她接来了将军府。她来到将军府以后,看到的第一人并非祖母,而是宋飞表哥。所以表哥在她心里的印象,其实比祖母还来得深刻。
上次皇帝为表哥作主赐婚,她觉得她的世界崩溃了,幸好,那刁蛮公主的名声太响亮,表哥宁死不从。可谁曾想,这才过多久?表哥却亲自派人去凤城下聘,即将纳凤城步府小姐为妾。这对沈玉香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将她的心轰碎了一地。
前儿听闻表哥回府,她一直不肯过来看看。她怕,她不敢,她害怕看到表哥眼中思念的人不是自己。
可最终,尽管表哥不爱她,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对表哥的思念,她是那么迫切的想要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汝柴发现了沈玉香,走过来担忧的说:“香香小姐,你来就好了,将军从皇宫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午膳、晚膳也不动筷,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支撑得住,香香小姐你赶快进屋去劝劝将军吧!”
沈玉香娇躯一颤,问他:“汝管家,发生了什么事?平白无故的表哥怎会不肯吃饭?”
“这...”这话倒是问倒汝柴了,他哪里敢将将军为了纳妾遭朝阳公主欺辱的事告诉沈玉香,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
沈玉香见他不肯说,焦急的一跺脚,急迫道:“算了,我自己去问表哥!”
沈玉香一来到房间门口,就‘砰、砰、砰’的使劲打门:“表哥,你开开门啊,我是香香。”
宋飞沉睡间被敲门声惊醒,一听是沈玉香的声音不由一愣,刚要破口而出的恼怒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回府以后还没去见过表妹,这已是身为表哥的失职,此刻人家主动过来叙旧,他哪里还敢有半点恼怒,急忙起身去为沈玉香开门:“表妹,你怎么过来了?”
沈玉香那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楸了他一眼,心痛的怨道:“表哥,你再怎么忙也不该委屈了自个儿的身子啊。”
沈玉香进了屋,宋飞一脸惭愧的跟在她身后不敢说话。面对这个表妹,宋飞的感觉是复杂的。一面,他将表妹当成亲生妹子一般的疼爱宠爱。另一面,表妹的性子和祖母的性子很像,发起火来叫人望而生愧,不敢迎视。
沈玉香慢慢的在宋飞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她的目光对上了屋内转角处,景架上青花陶瓷底下压着的一封书信。沈玉香好奇的走了过去,轻轻抬起青花陶瓷取出书信一看,脸色为之变得苍白起来。
宋飞见书信被沈玉香发现,想要隐藏已是来不及了,他脸一红,顿时拘谨得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沈玉香美眸含泪,将信呈到宋飞眼前,凄楚的问:“表哥,你,你答应了?”
宋飞摇了摇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被长辈发现一般,头垂得很低,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玉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问:“那,你已经准备答应了是不是?”
宋飞还是不说话。
“表哥,你是圣上钦封的威武将军啊!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而放任自己的尊严任人践踏?你,你太令人失望了!”沈玉香无法承受的全身一阵无力,她深深的看了宋飞一眼,掩泪跑出了房间。
“表妹...”眼见表妹伤心而走,宋飞的心一下子空了,他立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追出门去。
沈玉香直接来到了老太君住的园子正德园,她太了解表哥了,依表哥的性子,铁定会遵从朝阳公主的威胁,和蟾蜍成亲。而今只有将老太君请出来,方才劝得住表哥了。她知道,一旦将老太君请出,表哥必定会从心里反感自己。眼下她却已顾不得那许多了!
须臾,沈玉香‘砰’地一声推开了祖母房间的大门,接着气喘吁吁的跑到老太君的面前,失声道:“外祖母,您赶快去劝劝表哥吧,他,咳...”
老太君沈氏是一个一身正气,威严自成,面容却是慈祥宁和的老人。她宠溺的替沈玉香将额前那两捋刘海捋回正位,溺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就学秀莲那丫头毛毛躁躁的了?瞧,跑得这么急,呛坏了吧?”
老太君扶沈玉香坐到她的跟前,忽然就看到了沈玉香眼中那滴晶莹的泪珠,顿时就怒了:“怎么会事,你怎么哭了?快告诉外祖母,是谁欺负你了?”
沈玉香这会子喘平顺了气,使劲的摇着头道:“外祖母,没人欺负我,是表哥出事了呀。府里派去凤城的送亲队在回来途中,新娘子叫朝阳公主的人给劫走了,而今朝阳公主潜人搔来书信,要表哥和蟾蜍拜堂成亲以后才肯放人!”
‘啪!’老太君怒极一拍桌面,面色阴沉的立身而起,喝道:“什么,和蟾蜍成亲?真是岂有此理,朝阳公主太欺负人了!不行,绝不能让飞儿答应,我宋家丢不起这个脸!”
沈玉香担心道:“表哥为了那步小姐,只怕是什么都不顾了啊!”
老太君面色坚决道:“香香你放心,此事有外祖母呢!倘若飞儿胆敢向朝阳公主低头,除非是踩着外祖母的尸体过去!”
沈玉香道:“外祖母,可如此一来,那步小姐只怕是要受朝阳公主欺凌了,步府那边若差人来问起,也不好交代啊!”
老太君爱怜的摸了摸沈玉香的额头,宽慰道:“你放心罢,那丫头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罢了,有什么交代不交代的,那步府若识时务,就绝不会派人到京城来要人!”
对于那还未入门就生出这许多是非的步晨曦,老太君不敢想象,倘若真由着她进了府,往后的日子怕是一刻也不得安宁了。所以就算没有朝阳公主这桩事,等步晨曦入府以后,她也是早就作好打算将步晨曦刁难出错,然后命孙儿休书一封赶出将军府。
当夜,老太君出现在供奉祖先牌位的灵堂,等上完香祷告完毕,老太君差秀莲去将宋飞请来,当着祖先的面老泪纵横的自责她愧对祖先,无法保住将军府代代传承的威望,令孙儿欲干下这等令祖先蒙羞的丑事。于是,在老太君的哭闹之下,宋飞妥协了,他当着祖先的面发誓将步府这门亲事退掉。
步晨曦听闻此事后终于松了口气,钟离紫烟却替她不平,在朝云宫里发了好一通火,暗地里不知诅咒了宋飞多少回。
步晨曦安抚好钟离紫烟,便向她辞行回凤府:“公主,如今事情已经定下来,晨曦也该回凤城了!”
面对步晨曦,钟离紫烟很是愧疚,若非她的从中生事,步晨曦这会子必定已成为了将军夫人。如今被宋飞退婚,钟离紫烟可以想见,等步晨曦回府以后,等待着她的将有多少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想到这些,钟离紫烟捧起步晨曦的手,歉然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步晨曦淡淡一笑:“晨曦原本就不想嫁入将军府当什么将军夫人,幸而有公主这般好心的为晨曦测试宋将军的心意,让晨曦得偿所愿!公主不必心存愧疚,倒是晨曦才该好生道谢一番才是。只是晨曦从前人微身寒,拿不出甚见得人的谢礼,公主的此番恩情,晨曦只待他日再寻机会报答了!”
步晨曦倒不担心那些风言风语。她担心的只是回府以后如何向大小姐交代,大小姐当初嘱咐过她,要她在和宋将军成亲以后,寻机会向宋将军提提大牛哥,望宋将军回军营以后略微照顾一下。眼下她连和宋将军当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退了亲。大小姐必定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钟离紫烟听了步晨曦的话,越发的觉得愧疚难安,她觉得她应该为步晨曦做些什么才是!
这日下午,钟离紫烟到御书房求见钟离金,她要钟离金收步晨曦为义女:“父皇,儿臣近日识得一个好姐妹,已经与她结义金兰了!儿臣觉得,既然她已经是儿臣的好姐妹,也当和儿臣一样,享受父皇的宠爱成为公主!父皇,你若果真宠爱儿臣,便将她收为义女吧!”
钟离金爱女成痴,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他膝下女儿众多,但爱女难得这么认真的向他提出请求,钟离金不好驳了爱女的颜面,就好奇的问:“哟,是哪家的闺女如此好运,竟得朕的朝阳这般垂爱,快快说来予朕听听,若是身世清白的好人家闺女,朕便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