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一身盛装华服,装扮得美丽端庄的步晨婉,在数个丫鬟的随侍下款款走向阳明台,此时阳明台上已坐满了人,每一个人在各自居住的城市都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步晨婉一亮相,立刻引得各方贵人注目。
一袭浅色却不容忽视的衣衫配以同色轻纱,平时觉得复杂规矩的发髻此刻看来却多了一份飘然,微风拂过扬起她的裙裾和发丝于空中纠缠飞舞,本该独属春季的花草嫩绿此刻竟成了她的点缀。步晨婉在无数双眼的注视下轻摇举步向宴席园内行去。然后温婉有礼的朝众人盈盈一拜,柔声道:“感谢各位于百忙中抽空来参加晨婉的生辰宴,实乃晨婉之荣,在此晨婉谢过各位。”
如流水般潺潺润人心肺的声音自晨婉口中缓缓吐出,一众人失了魂一瞬间才反应,向步晨婉微微倾身一还礼,然后窃窃私语地聊开了。
“这步小姐果真不愧是凤城第一美人啊,瞧瞧这姿容,这气度,可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呢!想必就算是过去那大庆国的萧云,比之步小姐也是遥不相及吧!”
“你说萧云啊,据闻见过她画像的人说,那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的美人呢,步小姐近年来时有画像四方流传,虽然长得也是国色天香,但比之萧云还是差了许多!”
“不论如何,我金鳞也算是出了位堪比萧云的绝色美人了,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当听得萧云二字入耳,步晨婉并没多少在意,那萧云的画像她也见过,但画像与真人毕竟还是有差距的,那萧云据闻与皇家关系不浅,想必是动用关系请来大庆最好的画师替她作画,这才有了那无可比拟的风姿的美人画像罢?步晨婉脸上不露痕迹地露出自傲的神色,姗姗坐到了小寿星主位。
此刻的她却是没想过,因为她的不拒绝,使得金鳞有数的大才子替她画丹青,这些人的画笔却是连宫廷的画师都只有望尘莫及的份,若说萧云的画像是用尽了手段,那么她的又何尝不是呢?但这些贬于自己的深层,自负如她,却是下意识地很快将之抹去。
这时,阳明台下出现了一道纤柔有度,皮肤如雪如玉,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飘逸出尘气质的身影,她是步晨曦。
若不看步晨曦那刻意而为的右脸,她整个人几乎是毫无瑕疵,那盈媚飘逸的身段,若有细腻之人在旁会很容易发现,她比之步晨婉,不知要胜过多少风韵了。
但遗憾的是,步晨曦并不愿让人发现她的美好,哪怕不美好的她,会令人人唾弃。
先前,惟恐步晨婉不肯见她,便让董思代她将手帕送去幽婉园,然后才在李福派人来催促之下,缓缓来到阳明台。她的身影刚一出现,那些喜好八卦的人便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哟,那是谁啊?看那装扮,好象也是位小姐呢,不是说步府尽出美人么,为何这位小姐容貌却长得如此之丑?”
“你这是孤陋寡闻了,竟然连凤城奇葩都是不知道吗?她便是两年前那位在京城出尽了风头,被宋将军退回的‘将军夫人’呢!”
“哦,原来是她呀,原来竟是生成这副样子,难怪宋将军会不要她了!”
不论步晨曦装得多么的云淡风轻,那细心的步晨婉都是发现,此时的步晨曦,嘴唇轻轻地抿了抿,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步晨婉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随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走到步晨曦的身边,亲切的挽起她的手,温和的笑着说:“妹妹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走,到姐姐身边去坐!”
看到步晨婉待步晨曦如此亲切,先前那些嚼舌根贬低步晨曦的人立刻住了口,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和身旁的人谈起别的话题,以期将此事盖过去。
步晨曦惊喜不已,颤着声道:“婉姐姐,你...”
步晨婉向众人笑了笑,低声对步晨曦说:“倘若你还当我是姐姐,今夜子时,你过来我园里,我有要紧的事要嘱咐于你。”
是夜子时,步晨曦依步晨婉所言,出现在了幽婉园门前,和那次步晨婉要她去赴一夜春风之约一样,夏芳早早地等候在园子大门前。许是知晓不论如何,步晨曦都已经是六小姐不会更改了,今日夏芳看她的眼里,倒是少了轻视的神色,规规矩矩的说:“六小姐!”
步晨曦诧异地看了夏芳一眼,微微额首,急色道:“婉姐姐睡下了吗?”
夏芳平淡道:“小姐已等你多时,六小姐快进去吧!”
“谢谢!”步晨曦道了声谢便急急地入园了。
望着步晨曦纤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夏芳怔了怔神,轻哼一身不再理会。
今日的正屋挂了吊雅致的风铃,步晨曦路过的风煽在其上,立刻有叮叮咚咚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久久不绝。
步晨曦微低了头进得屋内抬眸一看,已有年余不来,步晨婉的屋子景物依旧,一件件摆设和她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样,并无多少变化。步晨婉也和从前一样,一身温雅地坐在油灯之下,膝上放着本书在仔细阅览,那神情专注得似乎并没发现步晨曦的到来。
步晨曦一时有些困窘,眉头蹙了蹙,轻步移到步晨婉的面前,恭顺地跪倒在地上,沙哑着声唤了声:“婉姐姐!”
步晨婉从没关上窗户歇息的习惯,她房里的窗户,永远都是半开半掩的,这会有一阵阵清凉的夜风透过敞开的纱窗缝隙吹了进来,吹过步晨曦的身上,此时节正值冬季,夜里的风冰寒生润,步晨婉还是不开口,步晨曦被那风冰透了喉咙,一股寒气顿时直冲入鼻,呛得她禁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步晨婉吃惊的一抬眸,眼含喜色的注视着步晨曦,诧异道:“嗯,曦儿,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儿?”
说着就将步晨曦扶了起来,目光略过步晨曦穿得单薄的纱衣,真挚地关切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夜里风凉,仔细冻坏了身子!来,我去拿件披风给你穿上再说!”
步晨曦想说让她别去忙,可嘴刚一张,立刻又吸入一口凉风,就又一个喷嚏打来:“阿嚏...”
待步晨婉替步晨曦裹上披风之后,与她相携而坐,才缓缓地说出了她叫步晨曦来的用意:“曦儿,再过不久,姐姐就要进宫了,父亲已替姐姐安排好,让夏芳随我一道进宫,往后姐姐只怕是不能再照顾你了!”
步晨曦酸楚声喃喃:“姐姐...你,”
步晨婉也是有些酸意,抹了把泪花,笑着说:“其实,姐姐想和你说的是,前儿姐姐收到天哥来信,信上说天哥在军营表现突出,已经升为千夫长了。”
步晨曦欣慰道:“大牛哥非池中之物,有此成绩也理所当然!”
步晨婉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忽而眉目间浮现一丝悲伤的神色,凄楚道:“可陆副将有意将天哥招婿,姐姐我只怕...”
步晨曦全身一软,无力的沙哑着声道:“姐姐,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步晨婉眼角有泪滑落,她捧起步晨曦的手捧到心尖上,以哀求的语气恳求道:“曦儿,你也知道,姐姐月末便要入宫了,倘若时局允许,姐姐绝无二意就去下鳞城寻天哥了。曦儿,姐姐一直都知道,其实在你心里,对天哥也是绝无二心的,只是你这几年与姐姐生分了,那些私房话,你不主动说,姐姐也不敢问!可如今,姐姐顾不得那许多了!曦儿,你若果真还拿姐姐当作姐姐看待,姐姐便将心交给你,希望你带着它去下鳞城寻找天哥,找到后该怎么做,聪明如你,姐姐知道你绝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听了步晨婉的话,步晨曦震惊得无法呼吸,她呆呆的望着步晨婉那张真心真情的美丽容颜,喃喃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步晨婉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步晨曦恍然:“可是姐姐,我,”
步晨婉凄然道:“妹妹,你我姐妹这么多年,难道姐姐最后的心愿,你也不答应帮我吗?只要你答应我,姐姐答应,待将来若有一天,姐姐能走出宫闱与天哥相聚,姐姐绝不会忘记了妹妹,姐姐愿与妹妹共事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