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翠儿捂着挨打的右脸,泪眼汪汪委屈又不敢置信地望着步晨霜。大小姐的脾气在众小姐中是最好的,几乎从不发脾气,待下人清清淡淡细言软语,翠儿一直将步晨霜当作亲人般对待,所以她才会每日一清晨便自发地去幽婉园盯哨。可是此刻,小姐竟然打她了...
不待翠儿说完一句话,步晨霜不耐烦地怒声冷喝道:“放肆!在主子面前竟然也敢你你我我的,你眼中还有没有尊卑了?三娘教导的奴从知识都学哪儿去了?”
“小姐...呜...”翠儿伤心欲绝地望了望步晨霜,哭着跑出去了。
雪过天晴,空气非常的新鲜,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白白的云层照耀着这片广阔无边的土地。
夕霜小筑前院院子里,玲珑可爱的莲儿蹲在结冰的小池边上用尖刀雕着冰层玩耍,此时看到翠儿哭着跑了出来,疑惑间她直起身迎了上去拦住翠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翠儿抹了抹泪花,委屈道:“方才替小姐挽髻,我不小心扯掉了一根头发,小姐就打了我一耳光!小姐她今个儿简直是不可理喻!呜...”
莲儿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翠儿,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问:“那小姐的头发可梳好了?”
翠儿抽泣道:“没有,小姐不让我梳了,她唤你进去呢!稍后你可得仔细着些,小姐今个儿脾气怪得很,说不定就发火了!”
莲儿点了点头,安慰了翠儿几句便跑进屋去了。
翠儿望了望主阁的方向,透过敞开的窗户,她看见莲儿已拿上桃木梳小心翼翼地为步晨霜挽髻。面对莲儿,步晨霜的面色尽管依旧冷若冰霜,但却少了几分厌嫌。翠儿的心碎了一地,她悲伤的收回目光,刚消了几分的委屈重新堵上心尖,那哭得红肿的眼眶酸酸涩涩的禁不住又落下泪来。翠儿使起衣袖抹了一把泪,凄凄楚楚地哭着跑出了园子,她要去落秋园找好朋友巧铃诉苦。
巧铃是五小姐步晨秋的贴身丫鬟,步晨秋长得娇小可爱,眉目细致而俏皮,她的排名落于最后,但却并不是她年纪最小,而是她天生喜好搞怪,性格活拨好动,是个没心非肺的丫头,故而在步全发现步晨秋的性子后,便安排住进了落秋园,并赏赐了同样没心没肺的巧铃料理她的生活起居。
原本,步全赏赐巧铃去落秋园别有用心,他打的主意是让步晨秋在与巧铃相处的过程中去发现自己的缺点加以改善,谁料步晨秋却与巧铃一见如故,二人自相伴以来,皆是三日小错,五日大错,小错大错错错不断。
巧铃心思纯净,待人真诚,尽管翠儿性子娇纵跋扈,倒也奇迹般地不讨厌巧铃与五小姐,反而隔三差五地往落秋园跑。
落秋园地处偏僻,在整个步府后院的西北方向。
翠儿前往落秋园的途中,路过一片密集的梅林,当她行至梅林深处时,却偏着头望向一边停住了脚步。
此时,在梅林小道的左侧,一个八九岁左右,面目清俊的男童正用剪子剪下了一根梅枝凑到鼻前闻了闻梅花的香气。在寒冷的冬天季,他每日清晨都会来此剪下几根梅枝,给他倾慕的大小姐送上一缕幽香以缓解长夜封闭的沉闷空气。男童闻完梅香又向前走了几步,他脑海里想象着步晨霜那清冷孤傲的清瘦脸蛋,每当他想起步晨霜之时,他的整个人整颗心满满的全是步晨霜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于是...他一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棵梅树,顿时,那树梢的积压的雪层顿时哗啦啦地砸落到他身上。
冬日的雪冰凉刺骨,男童冷得一打哆嗦,心里倒是美美的毫不在意,他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抬头望向那清新的雪白梅海,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送去夕霜小筑的梅花,男童必定要精挑细选,力求完美。
梅林小道中,翠儿望着男童的背影呆了一呆,她的脸儿突然不知何故红了起来,心里的委屈在这一瞬间似受到了安抚般消失干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童瞧了一会儿,开口唤道:“炜铭哥,你过来!”
这男童姓杜,叫炜铭,他是步府掌厨的小徒。
杜炜铭乃名医杜睦之子,后受尚书大人赏识推荐入宫当了御医。因此,杜炜铭算起来也是官宦子弟,但杜家好景不长。宫中是个不行计谋便无法生存的地方,杜睦为人正直爽快,为官不到半年便得罪了柳贵妃,后被柳贵妃使计蒙上勾结番王重罪。杜睦被判陵迟,其家人亦受牵连满门抄斩。
杜家遭受牵连之时,杜炜铭因身弱被娘亲送去大庆国威远武馆习武。而杜家被抄家之后,杜夫人自尽殉情。而杜炜铭无亲无故,那威远武馆馆主便将杜炜铭扫地出门。
杜炜铭凭着记忆,沿途乞讨回乡,在早已易主的杜府后山替亲人立了一个衣冠冢,每年清明皆会前去拜祭。
后来,杜炜铭一次在街上乞讨,不幸撞倒了地头蛇施天虎。施天虎大怒,指使手下将杜炜铭打个半死,若非幸运地遇到外出购置饰物的步晨霜救了他,否则他早已死在那施天虎手中了。所以,当杜炜铭来到步府之后,时常会到夕霜小筑走动,与翠儿及莲儿和奶娘红娘自是熟套。
此时,杜炜铭听闻叫唤声,一下子便是听出那是翠儿的声音。杜炜铭不想在这个时候竟然能遇到翠儿,心中十分欢喜,抱着梅花便转身向翠儿走去。
眼见杜炜铭走来,翠儿垂下头脸儿发热的娇声问道:“炜铭哥,你起得可真早啊!”
杜炜铭温和的笑道:“起得晚了,怕是大小姐要等急了!身为下人,奴才又哪里敢让大小姐久等呢!”
一听杜炜铭提到小姐,翠儿的委屈重上心头,她失声数落道:“炜铭哥,小姐今个儿心情不好,方才才发了好一阵火,只怕是也不会想闻梅香的!”
杜炜铭呆了一呆,急忙担心地问:“翠儿妹妹,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怎么会发脾气??”
翠儿越听越委屈,哭着抱怨道:“什么事都没有,小姐她无端便冲我发火了,还打了我一耳光,呜...”
杜炜铭见翠儿说不清楚,心里担心着大小姐,便不想在这儿与翠儿浪费时间,他怔了怔皱起眉头自说道:“翠儿你先别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先去找红娘问问小姐的情况!”说完也不待翠儿开口便急匆匆地快步向夕霜小筑的方向跑去。
“炜铭哥...炜铭哥...”翠儿叫了半晌,杜炜铭也不见回头瞧她一眼,转眼间,杜炜铭的身影已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翠儿气恼地自地上捡起一颗石子远远地丢了出去,但那石头却不知何故,仅仅飞了一步的距离就落入了地面。翠儿烦躁地又捡起一颗石子丢了出去,那石子却依旧在一步之外落入了地面。翠儿怔了一怔,偏不信邪地再次捡起一颗石子丢了出去...如此反反复复数十次,翠儿终是败下气来,但又有少许的不甘。她仔细地盯着地面,捡起一颗半个拳头般大小的大石子,闭上眼睛没有目标地朝远方丢去。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咚’地一声石子砸中人头的轻响,接着一道厚重的男童声音哀号起来:“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