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趋稀薄的夜雾终是散尽,大约又过了小半会儿,东方开始泛起一圈圈由浅入深的鱼肚白……太阳总算露面了,随后,四周很快便被笼罩在了一片温暖的光华之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纱窗的时候,原本睡得如一滩软泥似的惜蕊,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昨晚睡得真香啊!今儿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清爽极了。”她惬意地伸展了几下手臂,准备穿衣下床。
不经意地往后一看,她发觉靠近门边的床上,已是空无一人。素静雅致的被子与床单皆已被它的主人有条有理地收拾好了,看上去没有一丝褶皱。
正当她穿完衣裳,打算开口喊澄月的时候,屋外的澄月恰好推了房门进到屋里来:“你睡得跟个猪头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额,我真是对你没有办法了。”
澄月嗔怪着,一边将两碟菜摆到桌上,一边还不忘将左手中圆盘里剩下的小瓷碗端到一脸尴尬的惜蕊面前:“等你起来做饭,娘娘与我怕是早就饿惨了!”
“我……谢谢你的粥!”惜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麻利地接过碗,将它同桌上的碟子放在了一起。
“娘娘这会儿已经在用膳了。你大可安心地吃自己的这份儿了。哎呀,看你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还是先去打盆温水洗漱一下吧。”只见澄月微微躬身,紧接着抬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秀发轻轻地顺到耳后,“好歹我们相处了半月有余,就不必如此见外了。我将碗筷送回小厨房之后,你记得去收拾干净啊。千万别再偷懒了。对了,娘娘方才还问起你了呢。”
“这回糗大了。”惜蕊扭头,暗自嘘叹了一口气。待重新摆正身体后,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澄月脸上云淡风轻,分明跟没事人一般。于是,她凑近澄月,故意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不会直接如实禀告,说我在梦中与周公相会吧?澄月,你快些······”
不等惜蕊把话说完,澄月就当即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啊,只是告诉娘娘说,你吃坏了东西正在茅厕里······”
“澄月,你真的太机智了。这样一来,娘娘就不会责怪我了。哈哈。”说着,惜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可是,你这个借口也太随意了些。我惜蕊,从不随便乱吃乱喝,怎会吃坏肚子?还好,还好。至少娘娘未曾深究。”
旁边的澄月边听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你赶紧去打水。饭菜得趁热吃!”
见惜蕊跑了出去,澄月才轻步离开……
御花园里,繁花似锦,珍奇草木更是数不胜数,着实令人神往。视线仅需稍稍往地面移去,就能注意到园中那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点缀着的零零碎碎的几颗鹅卵石。它们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路上,一动不动,任由过往的宫人们踩来踩去。或许是因为石子自身过于普通的缘故,倒与花园的整体格调显得格格不入,却仍旧衬得此地越发冷清。这会儿正是吃早膳的时辰,整个花园便继续静谧着。
远处,雍容华美的渊贵妃在贴身嬷嬷的陪同下,慢慢悠悠地朝这芳香弥漫的园子走来,两人皆沉默不语。
“最近,皇上夜夜都睡在了那个女人的床上吗?”走到一处长有白色牡丹的角落,渊贵妃方开口问道。
“听伺候皇上的奴婢们说,昨晚,皇上又歇在皇后那儿了,到现在,都没有从綺霖院走出来。说到这皇后啊,已经连续承宠多日了,也不知她的千金之躯受不受得住。”嬷嬷看似一本正经地回应着,但原本一番关心的话语,经她的嘴说出来,却透露着一丝怪味儿。
“日子长有何用?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时至今日,有的人不还是未有一儿半女么?”渊贵妃歪过头,冲嬷嬷微微一笑,“爬上龙床的机会,是宫里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啊。可惜了,皇上将这机会几乎全部赐予皇后了!其他的姐妹们呐,恐怕心里是有苦难言。”
“娘娘倒是大度得很!老奴知道,您没有宫中那些女子的小心思。”嬷嬷会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皇后一直未诞下子嗣。如今,既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也没有第二个皇子能夺走太子的封号。老奴,是真的替您高兴!”
渊贵妃并没有去接嬷嬷的话,而是缓缓蹲下身子,将左手伸向了花丛,从数不清的花儿当中摘了一朵极其好看的白色牡丹。
“好香啊!”只见她两手握住牡丹的半截花枝,把整株花朵完完全全地置于鼻下。随后闭上双目,任自己尽情地探寻着花间的香味,勾人的嘴角竟还带着一抹笑意。
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深宫之中,那高高在上的贵妃,而是一个原本简简单单的,会哭会笑的,充满天真烂漫气息的十九岁少女。
与此同时,假山后面突然传出了一小阵窸窣的声响,几乎微不可闻。许是有蛇恰巧从假山后面的草丛中过路。
“遥儿,你……若是被旁人撞见,岂不……”老妇在心里提醒着。她没想到,自家贵妃会做出如此举动。
老妇还在歪头思量,只听得一声“嬷嬷”,便即刻立好身子,这才发现贵妃不知于何时站到了自己跟前。
不过,老妇也留意到贵妃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手中的牡丹,哪里还有半分痴迷的模样。为此她甚是不解。
然而不等老妇发问,渊贵妃便直言快语:“味道好闻是好闻,可惜不是本宫喜欢的那种!”说完,她就随手丢了花枝,不再理睬。
“嬷嬷,本宫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望尽早完成。”渊贵妃凑近老妇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老妇听完,顿时恍然大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主仆二人又慢悠悠地顺着原路往回走去。
这一天,大家都过得非常平静。
扶清婉觉得闷得慌,便在婳凝轩的院子里,陪惜蕊和澄月玩起了捉迷藏。这个主意还是惜蕊提出来的,她说她以前总是和同龄的小伙伴们一起玩。本来扶清婉是不想玩儿的,毕竟捉迷藏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无奈,实在是无事可做,而且听惜蕊说想念家乡和故友了,便点头应允了。
三个人简直耍得不亦乐乎,还好婳凝轩四周没有另外的住处,不然其他的人不被她们吵死,也能被她们给活活烦死。
但宫中的平静大多是骗人的。因此,扶清婉心中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