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温崇骁已再三叮嘱不得声张此事,但长歌却一直在心里视婉倾与妻子无异,对她没有丝毫戒心,也便如是道:“将军府戒备森严,凶手杀人之后想立即逃脱实属不易,所以二哥怀疑是府中之人所为;而且从当日飞刀插进流裳喉咙的力度来看,行凶的应该是个会武功的男人才对,思来想去,唯有府中几个新来的官奴嫌疑大些。不过我们也只是猜测罢了,眼下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照你们这样说,如果凶手当日仍然藏匿于府中,那么给督察院通风报信的人又是谁呢?”婉倾敛目道,“那个陈兰,总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吧?”
长歌点头道,“我正是和你想的一样,所以我觉得也许凶手和陈兰本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事先约定好杀人的时间,然后由陈兰带着都察院的侍卫躲在离将军府不远的地方,等时辰一到便径直冲进来抓人,至于他口中说的什么密报,可能只是托辞而已。”
婉倾心事重重地将剩下的半盏茶喝掉,不由想起那一晚在郊外质问上官云天时的情形,当时上官云天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一样,只不过是不想说出来罢了,还叮嘱自己不要多问。
这会儿听了长歌的推测,婉倾觉得颇有道理,仔细想来上官云天、陈兰、青羽,这三个人之间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真是他们三个串通为之,所有的疑问便可迎刃而解。但为什么从那日上官云天的言语来看,流裳之死又好像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呢……
“你在想什么?”长歌见婉倾恍恍惚惚的样子,不禁问她。
“哦,没什么。”婉倾定了定神,朝他微微笑道:“只不过一想到有人莫名其妙的在府中遇刺,心里有点害怕而已。”
“别胡思乱想了,这些事自有我们去查,你只管把脸上的伤养好才是正经。”长歌话说到此,手中的那副草药也已经配成,因道:“你好生歇一会儿,我去将这些草药研成粉末,晚上便可以敷用了。”
说罢,也顾不得等婉倾答话,便急匆匆地拿着草药出门去了。
温家世代驰骋疆场,自然也多伤病,数年下来,府中珍贵稀有的药材先后积攒了不少,有些是皇帝御赐的上等珍品,有些则是行军途中求医问药所得的奇方,因此也便单设了一处别院用来储藏,匾题“静安堂”。
这些年静安堂一直是除了芙蓉居之外,长歌最喜欢待的地方,里面制备着他惯用的药秤、药碾和药臼等配方子用的小物件儿。闲暇时候,他便常常把自己关在里边琢磨药材,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为此也曾惹得温崇骁生了几回大气,说他不知用功习武,只会鼓捣这些没用的东西,一怒之下还砸了他几个药罐子。
不过安宁公主倒认为这并非坏事,她觉得温家虽然战功赫赫,可每朝每代都难逃有子孙战死沙场的厄运,她堂堂一国公主,膝下已然有两个儿子是将脑袋栓在马背上当差的,如今只剩下长歌一个还未入军中,也便私心想着将来能在皇上面前给他求个御医之类的差事,不指望他出人头地,只巴望着能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眼前过日子,因此也便说服了温崇骁,不再管他这些事。
话说长歌带着药材一路往静安堂去,却恰好在半路碰见了佩心和安宁公主,两个人像是才刚置办了香火回来,几个小丫头各自捧着红烛、黍稷等物跟在她们身后。
“娘,大嫂。”长歌驻了足,心里多少还记挂着昨晚的事,也不多言,只浅声问安。
“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往哪去?”安宁公主淡目看了看长歌手中的药包,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
“我到静安堂磨点药去。”长歌心想若当着他母亲的面儿再提婉倾恐怕又会惹出什么事故来,遂未等她说话,便故意岔开话头道,“娘买这些香火做什么,是不是又到了去香积寺进香的时令了?”
“是了,今日朝中收到你大哥的快马传书,说边关又起战事,我正和娘商量着过两天一起去香积寺还愿,顺便也好为长祈求个平安。”佩心见安宁公主不愿说话,也便替她答着长歌。
“如此也好,从这里到香积寺沿途景色甚好,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门散散心。”长歌温声道。
安宁公主云淡风轻地笑笑,语中带刺:“散心倒是小事,只是最近咱们府上被人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去拜拜神、念念佛,也好驱一驱家里头的这些邪气。”
长歌被她噎得无话,只得朝佩心使眼色求救,佩心见状,也方会意地向安宁公主道:“娘,您昨儿不是说想吃媳妇做的豆腐皮儿包子么,我可是特意做了一个早上呢,这会子已经让丫头们备在叠翠亭了,您可要趁热去吃才好。”
“到底还是我的佩心知道疼人,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惹事作乱。”安宁公主甩出风凉话,一时和佩心朝叠翠亭去了,长歌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移步静和堂。
后花园的叠翠亭中,佩心陪安宁公主吃着豆腐皮儿包子,李妈妈和佩心的陪嫁丫鬟玲珑一起在左右侍奉。
李妈妈一边为两人倒茶,一边道:“从青古城到香积寺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行程,这一去一回就要个把儿月功夫,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将军和长楚少爷怕是都要留在府上待命,不能同去。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咱们几个妇道人家,虽说有侍卫护驾,也总是叫人不能放心。”
佩心听此,抿嘴笑道:“李妈妈果真年纪大了不成,怎么倒把眼前儿的人都给忘了。三弟如今也已成年,虽说平日里就爱鼓捣个医药方子什么的,但这些年练下来,武功到底不弱的。爹和二弟不能去,就叫长歌跟着便是了,何况沁丫头又喜欢粘着他。”
“话是这么说,只是若让长歌少爷同去——”李妈妈侧目看了看安宁公主的脸色,又缓声道:“婉倾该如何安置?如果叫她也跟着,少不了一路上惹得公主烦心,若不叫她跟着,毕竟是个才进门儿的,和三少爷正是要好的时候,也不好硬生生地给他们拆开。”
“长歌若去,她就一定要去。”安宁公主撂下筷子,皱起眉头道:“昨晚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这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军都被她迷惑成那个样子,若是我和长歌都不在府上,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佩心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意思,忙附和道:“依我看就叫他们两个都去,一路上人多些也是热闹的,不然沁丫头又要吵着说没意思了。”
李妈妈见安宁公主并不反对,也便道:“既这么着,奴婢便着手去安排车马了,就定在七日之后启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