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武馆,应烁依然没想明白应培要他小心堂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天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联?
从严格意义上说,应烁只有一位堂兄,名叫应焕,比他大十岁。
应烁的父亲,也就是应氏族长应栋有两个亲兄弟,应梁和应檩。堂兄应焕是二叔应梁的长子,在应烁的印象里是谦恭温和的一个人。
其人在战事频繁的夏关城也算个异数,毕竟这里民风豪放尚武,应氏又是世代从军的军旅世家,生出这么一位颇具书生气质的翩翩公子,实在是难得。
或许就是因为性格的关系,应焕武艺并不强,正是这个原因,他在十六岁从军之后不到一年便在一场战斗中不慎重伤一条腿,虽然侥幸逃得性命,却从那时起便落下终生残疾,成了瘸子。
瘸子当然没办法继续当兵,所以应焕伤愈之后便退出军伍,回到族中兢兢业业地打理着家族事务,凭着勤奋努力,几年下来也成了应烁这一辈的头面人物。
只是应焕这个人谦和低调,为人处世十分得当,向来不出格,应培为什么会突然提醒应烁要小心呢?还是说应培说的堂兄另有其人,是家族旁系的那几位?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应烁决定不再去想,只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耽搁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饭点,跟应培打了一架,遍体鳞伤的应烁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平时负责伙食的那位老仆人放假回了家,应烁得解决自己跟无良师父的吃饭问题,好在他前世会一点蹩脚厨艺,做个饭倒不难。
武馆虽然看上去破败,却受着应氏族长一脉的供奉,设施齐全,厨房里的食材从来没有断过。将装着酒和酱油的两个葫芦往边上一搁,应烁开始生火做饭。
鼓捣了小半个时辰,应烁满脸漆黑地从厨房里滚了出来,手上端着摆满一个大托盘的饭菜,香气四溢——他自己已经吃过了,这是送给酒鬼师父的。
走出几步,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应烁转身走回厨房,来到放着两个葫芦的地方将沉甸甸的托盘放下,取过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味道,分辨出酒和酱油。
挑了挑眉毛,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应烁将酱油葫芦放在面前,打开酒葫芦倒出点酒将酱油葫芦涂个遍,顿时酒香四溢——两个葫芦都黑不溜秋,这么一来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将酒葫芦放回去,洗了把脸,应烁拎着酱油葫芦,端起大托盘,施施然地往师父起居的武馆内室走去。
走进内室,老武师正懒洋洋地倚靠在卧榻上看书,看到应烁进来,惺惺松松地抬眼瞥了瞥:“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跟人干架了?没给老夫丢脸吧!”
应烁把餐盘搁在卧榻中间的小方桌上,表情温煦地嘿嘿一笑:“徒弟哪敢给您老人家丢脸啊,干了两架,八九个人,全让我给揍趴下了!”
“大言不惭!你小子几斤几两老夫还不清楚?揍小毛孩还可以,真碰上练过的指不定谁被揍趴下!你看你这一身伤……”老武师伸着懒腰坐了起来,老神在在地盯着应烁看,“那个叫应培的,底子不弱,你敢说你打得过他?”
应烁一愣,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感情您老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知道得这么的清楚,就跟亲眼看到的一样,难不成当时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窥?应烁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跟应培打的时候,石子路小巷里就他们两个人。
“嘿嘿,打不过不一定打不赢啊,徒儿我这儿可是这个!”说着,应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竖了个大拇指。
“哼!你小子还吹上了,懒得跟你扯淡,吃饭!”一边说着,老武师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嘴里嚼着,皱了皱眉头,“酱油放少了,不好吃!算了……酒呢!”
酱油?有给你放就已经不错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重口味?我做饭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放那么多酱油我怎么吃得下!
酒?嘿嘿……您老人家不是嫌酱油少了吗,这就给您加上!
二话不说,应烁恭恭敬敬地把“酒”葫芦捧过去,等老武师接过,不动声色地后退好几步,等着看好戏。
老武师葫芦在手,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颇有豪侠的风范,毫不顾忌他那副鹤发童颜的世外高人形象……这没节操的老酒鬼喝酒从来不用杯子的。
猛灌几口之后,老武师的脸色霎间就变了,眨眼间青红交替,鼓着腮帮死死地盯着躲在一边偷笑的应烁,然后……
“噗——”
上好的夏关秘制酱油被老武师喷了满地,连带着餐盘上、卧榻和老武师自己身前的衣服上都一片狼藉。
“臭小子!”
顿时眉毛与胡子齐飞,天地共酱油一色——老武师大怒!
“哈哈哈哈……”应烁没心没肺地狂笑起来,几乎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看到应烁笑得这么猖狂,老武师反而平静了下来,脸色恢复如常,神情平静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目光在燃烧:“好小子,翅膀硬了,敢捉弄老夫!”
好不容易止住笑,应烁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着:“是,是你……你先捉,捉弄我的……叫我出去买酒,居然连钱都不给……真当小爷是打酱油的啊!”
“没钱你不会跟我要啊!欺师灭祖?看老夫不要给你点颜色瞧瞧,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老武师咆哮着,身上迸发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强大气势,满头白如鹤羽的长发瞬间挣脱发冠的束缚,无风飘舞,整座屋子都在老武师的突然爆发下震颤着。
当应烁发现情况不妙、想要逃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道无形的力量霎时间束缚住他的全身,令他无法动弹,整个身体忽的离开地面,重重砸向横梁,随后急速地向地面坠落,接着再度飞起,掠向坚实的墙壁,然后越来越快,横冲直撞。
“啊……啊——”应烁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屋里的摆设顿时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被应烁撞得凄凄惨惨戚戚。
好一会儿,应烁的身影终于停下来,静静地悬浮在老武师身前不远处。
应烁已经喊不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子完全懵了:尼玛什么情况!
鬼上身?!
隔山打牛?!!
超自然能力?!!!
“哼!跟老夫斗,你还得再练个几百年!”
老武师跟个没事人一样往餐盘上的几样菜里加了好些酱油,细细地拌了拌,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