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豪情顿生兄弟义，龙泉剑出风云起
问天和王子安找了处茶楼，点了些吃的，结果，整整一上午，二人都坐在茶楼不曾出去。
“问天，你倒底是不是人！”
王子安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的问天，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他嘴角不自然地一阵一阵抽搐。
“唔——你、唔什么意思唔，我还没饱唔——”
问天一刻不停地卷集桌上的事物，连答话都显得十分不耐烦，更是不管旁人正报以看奇珍异兽的目光了。
周围的看客也有不少，但没有坐下来吃东西的意思，白白挡了店家的生意。这时从堂内走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身材略显富态，正是这家店的掌柜。只见他满脸堆笑，又端上一盘烧鸡，向问天这边走来。
“这位小爷，您看这些食物还算可口？”
掌柜将烧鸡放在问天面前，眯着眼问道。
“呃咯——不错不错，我就喜欢吃肉。”
问天打了个饱嗝，双手胡乱抹了抹嘴，爽快地说道。
“这盘烧鸡算我送您的，您要是吃饱了可以带在路上吃！”
掌柜笑容可掬，心里却恨不得赶紧把问天二人赶走，这开门做生意，做的是大家的生意。如今被这两小子碍了生意，偏又不能得罪，只盼给点甜头，让这二人识趣点自行离开。否则这门口堵着一群看客，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噢——谢谢老板，我也吃饱了，先结账吧！”
问天眼睛一扫，看见周围一堆人看着自己和王子安二人，人群中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眼珠一转便知是自己的饭量太过惊世骇俗了，不由脸皮发烫，自己自从突破玄关后，这食量就一天天变大。
问天起先以为是兵家功法的问题，可想起师父孙罗书平日也不见吃多少呀，便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哪里知道，孙罗书年轻时候，那饭量可也是出了名的，若非后来实力大进，吸收天地灵气蕴养身体，渐渐对五谷六畜不再依赖，不过问天自然不知这其中关节。
问天窘迫难当，赶紧让王子安付账，自己起身端起那盘烧鸡便走。王子安看着问天灰溜溜的模样，不由忍俊不禁，随手放了块散碎银两，便尾随而去。
众人看了许久，是知道问天这少年是吃了多少食物的，真不知道这略显瘦削的少年肚皮是用什么做的，吃了起码有三四个成年人才能吃得下的量，此刻腹部依旧不见凸出。众人看着他疾步如飞，眨眼间便不见踪影。而身后的王子安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时，城中到处传说着一个能吃能喝的小怪物，倒是给人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
却说问天和王子安二人，一路东窜西逛，少年玩乐天性，彰显无遗。只是有不少人认出了王子安，知道他便是昨日在滕王阁一举成名的那位少年才子。至于昨晚那场大战却无人提及，想必是阎公传下令来，城中倒是无人敢多言。
王子安见自己竟这般出名，不由眉头紧锁，倍感不适。他拉着问天，走到街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问天正玩得起劲，见王子安表情不对，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下来。
“怎么了，子安？”
问天正色道，他看出王子安似有难言之隐。
“问天，我得走了，我行踪如今暴露了，这里我不能再呆了。”
王子安脸上罕有地显出了忧郁的神情，完全不同于之前他脸上那仿佛永远不会褪去的微笑，那份自信此刻荡然无存。可问天偏偏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分明觉得，现在的王子安才是真真正正的王子安。
“你、有什么事么？”
问天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去个地方，一个人间仙境，一个没有纷争，没欺骗，没有虚伪的地方。”
王子安向往地说道，眼睛幽幽地看着天空，深邃的眼神，却还是溢出了一丝丝忧伤。问天忽然明白，原来王子安心里，是有一段故事的，他非常好奇，却问不出口。
“世上、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吗？”
问天听了他的话不由一阵迷茫，在他的心中，这世上便是江湖，江湖就是一个充满纷争和尔虞我诈的地方，这是孙罗书从他小时候便给他和紫苓灌输的思想。可他听了王子安的话，却不知怎么理解了。
“我不知道，可我只想去这样的地方。”
王子安眼中忽有一阵迷茫，可转瞬便有恢复坚定，在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那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问天支支吾吾了一下后竟然脱口而出，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可他分明看到，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王子安眼中闪耀了一丝光芒，像是忽然出现的星星之火，在他脸上倏然点亮出来惊喜的笑容。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王子安伸手紧紧抓住问天的双肩，睁大眼睛问道。问天见到王子安满脸希冀的神情，这一刻，王子安仿佛又回到了和他初见时的那般爽朗，那笑容，让人迷醉。问天一时心里似乎腾起了炽热的火焰，忍不住便答应道：“嗯，我跟你走！”
“好兄弟！这世上，我王子安只认你问天一个兄弟！没想到，举世负我，却让我遇到你这一知己，苍天也待我不薄！”
王子安胸怀大畅，双手将问天抓的更紧了。问天听到王子安推心置腹的话，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一股也许由来已久却从未迸发的江湖豪情一股脑儿涌出来，热血沸腾！
“子安！以后你为兄，我为弟，生死与共！”
问天心中畅快，不吐不快。他也抓住王子安双肩，二人四目相对，少年情怀，真情流露，只是这份真性情，却不该出现在这片江湖。
“好兄弟！走，我们喝酒去，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王子安又回到了当初刚见问天的那个模样，如暖风朝阳，让人舒爽。他那份隐藏在眼底的忧郁悄然涣散，不着痕迹。拉着问天便朝昨日那酒楼走去，问天欣然跟随。
“嗯——好！我们离开后去哪里？”
问天好奇问了句，忽然想起，自己还要去找师父和臭丫头的。如今自己答应了王子安和他一起，若是反悔也太不仗义了。烦闷的感觉，让他只想喝酒。
“东海——蓬莱！”
王子安也没有发现问天有什么不对，拉着问天，一头扎进汹涌的人潮，须臾，二人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
城外，一处林间。
“少主，属下已查明，龙泉剑确实在七日前出现在此地！”
来人是杂家火坛坛主雷虎，为人沉稳谨慎，处事滴水不漏，一直是杂家之主吕侯的得力干将。
“果然如此，确切位置可已查明？”
吕明的身影立在树荫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冷冰冰的声音，便是让这位已经跟随吕侯多年的老前辈也有几分不适，这几年，这吕明越来越像那位杂家之主了，无论是性情还是气度。
“回少主，此事属下还未查清，不过请少主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明——”
“不必了！”
吕明打断雷虎的话，声音阴晴不定，让雷虎心中不免忐忑起来。一时他不知该说什么，头低得更低，不敢看向吕明。
“既然他们来了，我又何必费那功夫！你先退下，等我找你。”
吕明像是自言自语，可雷虎却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吕明负手立在那里良久，一动不动。忽然，他舒了口气，一甩衣袖，轻缓不急地向城中走去。
……
“好酒！干——”
问天和王子安二人推杯换盏，好不畅快。却说二人来到酒楼，可此间却又有不少人认出二人，不由让他二人倍感不适。于是王子安眼珠一转，买了酒菜，便让包好，二人提着一堆酒食，飒踏流星，大步而去。
此刻二人正在滕王阁屋顶背阳处大快朵颐，此地无人打扰，自由自在，恣意快活，神仙也难比。
王子安边吃边述说着昨日此地之事，说到吕明与韩秦之战时，问天不住叫好，让王子安脸上一阵抽动。
“你到底是哪边的，那吕明可是杂家众人！”
“杂家怎么了，我只知道，那韩秦是个小人，他被打了我就觉得痛快！”
问天大口地喝着烈酒，这般鲸吞牛饮，豪气干云，直让王子安自叹不如。
“这话说来也对，想当初我与他韩秦也是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昨日居然这般害我！”
王子安也是想起了昨天之事，不由觉得问天这话确实不错。
“不过你说这杂家的身外化身真的这么厉害？以法家之技，破法家正统，这也太让韩秦憋屈了吧！”
问天小脸酡红，更显少年的天真可爱。
“杂家确实不容小觑，昨日看来，那吕明根本未尽全力，不过韩秦也是大意轻敌，他法家的绝技天罗地网可不是他昨日施展的那般。若是他发挥出天罗地网的神髓，纵然不胜，也不会输成那般凄惨。”
王子安浅酌了一口，有些惋惜道。他是见识过天罗地网真正的威力的，九流之技，岂会浪得虚名。
“哦？有那么厉害吗？我就不信还能比我兵家的撒豆成兵厉害！”
问天一脸自豪地说道，见识过自己师父孙罗书的实力后，他已经暗自把他当作偶像，像他师傅这样的高手，相信世上肯定少有人是他的对手的。
“那、那怎么好比，你兵家是诸子百家中公认的战力无双的，便是三教众人，单打独斗，又有几人是你师父的对手。不过三教中人毕竟也是有一些神妙的绝技，想要稳胜也是不太可能。”
王子安有些无奈地回道，心道：便是你之前，突然发狂，便是颜尧卿也止不住你。这般说来，倒是那圆成和尚技高一筹，莫非颜尧卿这三教第一高手的称号……
“那也不一定，等我练好了撒豆成兵，看我不打的那帮人满地找牙，什么吕明、狗屁颜尧卿，我非好好揍一顿。还有那个暗算我的臭丫头，想想我就来气！”
问天想到昨日着了周瑶的道，心里就倍感气愤。他顺着酒气，这番说法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却更显他真性情，不由让王子安欣赏。
“哦？你要揍我，我可没有得罪你，相反我可是帮你好好教训了那法家的韩秦，你怎也该请我喝杯水酒吧。”
忽然，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从二人耳畔响起，突如其来，恰如一声惊雷霹雳，吓得二人汗毛直竖。
问天被这一吓不由破口大骂:“谁啊！喝个屁的酒，吓我一跳，唔——”
王子安却伸手捂住问天的嘴，也不顾他满嘴的油腻，却见他看向一处。
问天拿开王子安的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目光所及，那里竟凭空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后一身青衣的少年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
王子安定睛一看，来人分明是昨晚的杂家之人——吕明。此刻他一身布衣朴实无华，威势内敛，丝毫不见昨夜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反而他更像是个普通书生模样，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笑容，却更显平易近人。
“小兄弟真是心直口快，豪爽干脆！不介意在下来讨杯酒喝？”
吕明的声音干爽清亮，却又有些悠长，仿佛会在人耳边回荡。他虽出言讨酒，可不知何时，问天手中的酒杯已然到了他的手上。
问天顿觉心跳加快，自此人出现，这里便处处透着邪异。便是他方才忽然出现的方式，问天就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吕兄，明人不说暗话，以你的身份地位，我想是不会闲得无聊，来找我兄弟二人喝酒谈天吧？有话你就直说吧！”
王子安小心翼翼地看着吕明，面露谨慎，同时示意问天小心。
问天一听王子安这声‘吕兄’便心中一凛，再观来人，却怎也看不出他是个高手。
“那也未必！今日我们就来聊聊又有何妨，两位放松，在下保证今日不主动与二位动手！”
吕明又自己倒了杯酒，饮尽满杯。动作斯文，却又不失气度，当真不愧是如今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
问天听到吕明在‘主动’二字上语气加重，更见他轻轻瞥了自己一眼，这一眼，便让问天心中一紧。方才才运起的真气忽然一滞，竟半点也提不起来，不由后背一阵冷汗。问天心中暗道：这吕明果然厉害，这人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偏偏让我感觉纵使我全力出手也伤不了他！
“我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谈的吧！”
王子安忽而也放松了起来，夹起一块瘦肉，放在口中轻嚼了几口，身体舒展着倚在瓦上，看着天上的白云，眯起了眼睛。
吕明眼中霎时一亮：“有趣有趣！”
王子安却未理他，问天看着二人，忽然感觉自己有几分多余了。但看到吕明看王子安的眼神，心念电转，想起平日里孙罗书的教诲，豁然开朗。
“兵者，诡道也。”
想起当初孙罗书敲着他的头，很铁不成钢地跟他反复说着这句话。他此刻才明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确实是兵家精髓。便在此刻，问天脑中各种思绪袭来，不觉想到了这撒豆成兵一些用法，一丝明悟，他脸上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天真烂漫。让王子安和吕明二人皆为之侧目。
“怎么了，问天？”
王子安疑惑地问道，便是吕明也有几分不明所以。
“没事没事，你们聊，别管我，别管我。”
问天捂着嘴直乐，随后端起酒壶猛灌了一口，自顾自地吃起肉来，倒把王子安和吕明二人晾在一边。场面气氛一时就变了过来，仿佛此刻问天才是主角，另外二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吕明愣了愣，不禁哑然失笑，眼前这二人又岂是江湖上的那帮草包？
“昨日在此，在下可是见识过阁下文采风流，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大才。便是那颜尧卿也怕是自叹弗如，俨然可媲美当年兵家曹子建七步成诗，在下十分佩服。”
吕明继续喝着酒，随意说道，就像是和王子安是神交已久的朋友，毫不拘束。
“吕兄谬赞了，这也不过是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
王子安枕着自己的手臂，亦是随意回答，一手拈了块肉放到嘴里，倒有几分问天的放浪形骸。
“不不不，雅得很，雅得很！便说这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在下读来，深以为然——”
吕明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看向王子安，却见王子安依旧眯着眼睛，混不在意。
“吕兄有话就直说吧，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王子安咽下口中食物，睁开眼睛，对吕明说道。
“爽快，那在下就直说！”吕侯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手中酒杯，徐徐道：“不知兄弟对龙泉剑可有什么看法？”
“龙泉剑？原来吕兄也有此意，近日来这城中来了不少江湖人士，便是三教传人都来了，想必都是为这即将出世的龙泉剑而来。在下不才，虽有异宝出世，但在下无德无才，自然也就不敢痴心妄想。”
王子安眉头微皱，稍稍一想，便如是说道。
“兄弟果然豪爽，不过在下不才，却也能看出来兄弟是有绝技傍身，龙泉剑配你却也不会辱没这柄神兵！”
吕明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却让王子安心中一突，不知这吕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吕兄这是何意？”
王子安坐直身体，揉了揉太阳穴，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兄弟做笔交易！”
吕明目光一凝，嘴角勾起锋利如剑的笑容，对上王子安的眼神，其中意图却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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