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任撞在枪口上,莫明其妙被金校长训了一句,他心中郁闷,又无计可施,回到自己办公室,向两个高一生扫了几眼,“很好,很好,用不会写中文字来做借口,两位可知本校是一所正正规规的中文学校?这可是我进这所学校以来听到最瞎的一个理由了。”
沈有期表情认真,眼神无辜,“钱主任,我可以做口头检讨。”
“不必了!我要你写检讨书是想让你全面、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但是我今天才发现你的问题远不止这些,不会写中文字,这开的是哪一国的玩笑?你如何办的转学手续,我一定要去查个清楚!沈同学,其实本市有几所国际学校,像你这种情况,是应该到那些学校去念书的,你---”他停顿了一下,心中一动,“是不是转错学校了?”
谢吉东站在一旁,脸上也有了怀疑的神色。
沈有期语气似乎不肯定起来,“这是不可能的。”
“好了!”钱主任挥了挥手,“且不管是否转错学校,谢吉东,你是班干部,我希望你能做好本身工作,发扬集体友爱的精神,好好帮助这位新同学,无论是纪律上的,还是学习上的。有些事我会亲自去弄明白的,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
“沈同学,我想这件事是大有可能的。”在回教室的路上,谢吉东说。
“班长,你指的是转错学校的事吗?我还不至于那么白痴好不好!”
“虽然我不清楚你从国外转到本市上学的具体程序是如何操作的,但按道理讲,你不会写中文字,那是根本转不进普通中学的啊!老钱说的也许没错,你要转的学校应该是本市哪几所国际学校。会不会,真的是摆了个大乌龙?”
沈有期哈哈大笑,“我不允许自已犯这种匪夷所思的错误啦!”
谢吉东持保留态度,“你最好去搞明白这件事,要不这非常影响你今后的学习和升学啊,不管怎么说,不会写中文字的高中生,哈哈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同学了!”
“班长,这件事,就先不要和其他人说了。”
“我知道。”谢吉东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陈雨中饭时一直在找沈有期却不见踪影,无奈之下重新办了张饭卡。她下午没课,去市内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想着能不能找到他租房的地方,应该离学校不太远才对。
途中接到王慧儿的电话,约她晚上赴个饭局要不要,她断然拒绝,说以后也别找她了。一想起王慧儿说躺下有多难?全当被鬼压了,陈雨就脸红。
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后,要清洗大礼堂的第三组同学,除了黄恒格代替招保仕,十个人在谢吉东的带领之下,先去总务处拿了工具,然后到大礼堂前集合。
学校相当重视此次集体劳务,胡级长和钱主任都到了场。高一级有九个班,一共九十个学生站到一块,略微分了班组,手拿拖把、水桶等工具,女生吱吱喳喳,男生聊天打屁。
胡级长换了身黑色运动服便装,站在队列前面,“好了,大家安静!都站好了!学校这次组织大家来清洗大礼堂,不是说学校要省这点钱,或者说学校清洁部的工人都在偷懒,不想做事,不是这个样子的!学校是想通过诸如此类的集体活动,来增强大家的团队合作的精神、劳动的精神、无私奉献的精神,是不是啊,钱主任。”
钱主任背着手,“都别说话了!胡级长说得非常对,你们要理解学校的用心,这次劳务课说到底还是为了锻炼大家,就一点点轻松之极的工作,我不想听到有什么抱怨的话和看到偷懒的行为!好了,现在是4点半,大家加快手脚,争取在5点半之前完成工作回家,你们进去吧,由胡级长给你们安排工作和划定各班的清洗区域,大家站高的时候,都要注意人身安全啊!”
大礼堂里开了一半的灯,半明半暗的,显得空旷而冷清。各班分了区域,隐隐存了比赛的势头。男生提水、搬重,女生擦净、拖地,众人挽袖脱鞋,出汗出力,跑来跑去,笑声不停。
虽然有李玉欣这个碍眼的长期绿叶一直陪在林彩衣身旁,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但还是有些别有用心的别班男生,借此难得集体活动机会,试图靠近她,嘻皮笑脸的想搏好感。黄恒格尽忠职守,不露声色的帮林彩衣工作之余,技巧性的拦着那些男生远离她。
张时晴和沈有期心有默契,从不在外人面前说他租房的事。他们像普通同桌同学一般,自然形成一个小组,泼水清洗地板之时,争争吵吵的,什么事情都要闹上几句。张时晴渐渐放开心态,少有的在班集体活动之中表现出她口齿伶俐、胆大心细的性格,不见得落了下风了。吴雪、周新花两个同班女生也跑过来凑热闹,向沈有期讨清水用,加入他们负责清洗的地方。吴雪还比较害羞,不怎么开口,都在笑;周新花和沈有期上星期一同值过日,也加入交谈,表面在帮张时晴,暗中向着沈有期,有机会就偷偷看他,不太着形迹的花痴着。
沈有期一把抢过张时晴手里的拖头,“换人啦,你去提水!我都跑了十趟了,你看你看,我的鞋子都弄湿了!阿花和阿雪两位好同学,不要再抢我的水好不好,你们两个去擦玻璃窗啦,这里让我来拖干净……”
“不要!”三个女同学异口同声拒绝。
“快把拖把拿回来啦!”张时晴恶狠狠的说。
“男生就应该去提水啊!”周新花笑嘻嘻的说。
“我很畏高,不想去擦玻璃呢。”吴雪吐吐舌说。
“哈哈,那我去帮班长他们!”沈有期扔下拖把,跑到舞台上。
谢吉东和三班的班长李明亮、六班的团委关永岸正在移动长而沉重的大红木主席台,旁边几个女生等着打扫主席台下面的木地板。
“用力!”李明亮脖子上的青筋迸露,额头上的几颗青春痘因充血而红胀。
“你们都过来帮忙啦!”关永岸胖而无力,招呼女生们来帮手。合七人之力,居然只移动了大红木主席台几厘米。众人都泄了气,关永岸擦着汗水,拍了拍台子,苦笑着说,“这太沉了,用什么木材做的?我看算了,下面的地板不洗也没关系啦,反正没人看见。”说完描了一眼在指挥擦玻璃窗的古级长。
李明亮和本班女同学梁妙勤靠在舞台边休息,相视一笑,心里都甜丝丝的,发现自已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着自已,多难得的奇迹啊!两人刚开始恋情不久,李明亮假公济私,安排自己和女友两人一组,一分钟也不想分开。
“班长!”沈有期一跃而上,几个女生都相当好奇打量他这个新面孔。关永岸向谢吉东打听,“阿东,你们班的?”
“沈同学你别走开,我去叫多几个人来帮忙。”谢吉东点点头,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有点弄脏了。
“先别去叫,班长,我们两个再来试试,搬重物可是要用巧劲喔,来啦,再试一次!”沈有期走到大台的一侧,让谢吉东过来帮忙。谢吉东知道有些固执好胜的人就是要什么事都亲自试一次才会死心,想不到沈有期也有这种小毛病,他走了过去,“没用的,它实在太大了。”
谢吉东也没怎么出力,那台子竟然被两个人抬动了。
向后侧移了一米,露出了下面压了半年的地板,有些变形了,灰尘满地。
其他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谢吉东也摸不着头脑,看着被张时晴、周新花强硬拉走去提水的沈有期背影发呆。
“我KAO,幸好校运动会没有举重比赛,要不然这家伙不是拿定第一名?”关永岸上前摸了摸那台子,想看看和刚才到底有啥不同了。
“他是谁?力气好大……”
“他是一班新来的转学生啦,我见过几次了……”
“他有没有女朋友……”
“好想和他照张像……”
几个女生一边拖地一边八封。
许白铃扎着马尾辫子,戴一幅黑框的学生眼镜,眼神灵动,给人一种机敏而多智的感觉。她用白晰修长的手指为难的抓着抹布,小心翼翼的站在椅子上擦玻璃窗。她的同班同学曾心倩提着小水桶站在旁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曾心倩呶呶嘴,“白铃你看,我们班的几个男生,全跑到一班哪里去了!真是的,林彩衣的吸引力真是无边了!”
许白铃笑了笑,“你最好不要嫉妒,林彩衣和我们不一样。”
“我哪有!可是不知怎么了,每一次看到她和周围的男生站在一起,我心里就有一种莫明其妙凉嗖嗖的伤感,就好像看到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落到了猪栏里,说不出的不舒服。”曾心倩说。
“我看到过张爱玲说的一句话,她说太漂亮的女孩子不论出身高低或怎么着,总是前途不可限量,或者应当说不可预测,她本身具有命运的神秘性,一结了婚,就死了个皇后,或是死了个名妓,谁也不知道是哪个。”许白铃斯斯文文的说着话,手指沾着水在玻璃上画了个简单的五子图,画圆圈和交叉,和自己下着玩。
曾心倩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回,“你什么时候去省府?这次的定段赛有把握吗?”
许白铃玩了一会,又擦干净,“我下个月初去,学校还有几场比赛没打呢。再练练吧,希望最近有些好运气啦。”
“运气的事很难说,白铃,如果这次过了,你就是业余六段了,在业余棋手里面也升到了顶,你下棋这么厉害,为什么还在考虑是否转职业的问题?网上的人都在说我们学校有个天才美少女棋手呢,如果你下职业赛,肯定会更出名的。”
“出名啊,有什么好处?我才不要咧,况且围棋这么冷门的项目,又能出名到哪里去?”
“不要和那些大明星比嘛!至少,我以后也能沾沾光啊,如果你一不小心拿个世界冠军,我也可以出本《我和围棋世界冠军许白玲的高中生活》的书,赚赚外块啊!”曾心倩笑着说。
“世界冠军?你杀了我吧,我去重新投多一次胎先。”许白铃跳下椅子扔了抹布,接过曾心倩手中的小水桶,“走啦,我去换水。”
“唉呀!”走得太快了,在楼梯转角处,许白铃差点撞上人,脚底打滑,一桶脏水哗的泼向对方。那男生提着满满一大桶清水,躲避不及,略侧了身体,还要护着桶。只听他惨叫一声,被淋了半身。
“对不起!对不起!”许白铃丢下小水桶,手忙脚乱掏出纸巾来。两个三班的男生用拖把闹着打水仗,一前一后从身旁飞奔而过,许白铃赶紧闪在一旁让路。
“我的裤子!我的鞋子!全湿啦!”沈有期本来可以避开这无妄之灾,谁知鬼使神差的反应慢了些,只避开了上半身,他放下大水桶,跳脚抖裤,甩掉沾有灰尘和纸屑的脏水。
“这位同学,纸巾给你擦。”许白铃终于冷静下来,打量了一下沈有期。并不认识,她又一次道歉,“是我走得太快了,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
沈有期没接她纸巾,用手拍拍裤管,“没事没事,反正不用我自己洗。”
看着他那张清秀之极的笑脸,许白铃呆了呆,“你不是要我给你洗干净吧?”
“哈哈哈,别误会,我是说有人会帮我洗啦。”说着单手提起大水桶,“高一一班,沈有期。”许白铃平日的机智不知都丢那儿去了,又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哦,你好,我叫许白铃,高一五班。”
沈有期点点头,“嗯!好名字,别担心喔,你最近都会有好运气的。”说完哈哈一笑,轻轻松松提着大水桶向大礼堂走去。
许白铃看着他的背影,奇怪着他最后一句话,若有所思。回到大礼堂,许白铃四处张望找他。果然,他身旁围着几个女生。曾心倩拍了拍她肩膀,“看谁呢?”许白铃把小水桶递回给她,指了指那边的正在倒水洗地板的沈有期,“心倩,你认识他吗?”
“他啊,早听说了,高一一班新来的转学生,叫沈有期,后会有期的有期哦,很好记住的名字。怎么啦,看到长得帅的男生,动心啦?难得喔,我们这位一向只和围棋子谈恋爱的许木头,也有看得上眼的男生了吗?”曾心倩笑着说。
“胡说八道!”许白铃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迟疑着说:“你说,他最后那样子说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啊?”
“他是瞎扯的,瞎猫碰到死耗子,故弄玄虚,专门骗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笨女孩子!惨了惨了,你已经上勾了,白铃,我和你说,像他那么漂亮的男生一定超级自恋,爱自己多过于爱别人,况且,你没见到么?他身旁的大小花痴那么多,而且会越来越多,和他谈恋爱?不是自寻死路就是昙花一现,不会有好结果的。”曾心倩认真的说,不自觉把自已的爱情观说了出来,太过极致的都合适,她只喜欢平平凡凡的男生。
“你说到哪里去了?”许白铃说,“我只是想弄清楚他为何会说那句话罢了,你知道,我们棋手总是别平常人多思考一些东西的。好了,我才不会爱上他呢!不过,有机会我一定会问清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