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嵩每次借粮时,都会请杨彪吃上一顿好饭.在外人看就是老友叙旧.
这不,这二位老友坐在小室里,喝上二杯茶,又开始叙旧了.
皇甫嵩因身体不好,所有室内一直生着很旺的火炉.他守在火炉边,烤着炭火。他老了许多,原来花白的胡子现在已全白。脸上还长了许多老年斑。因身体不好,他很少出门,一件家常的灰色衣服也被他偎得有些皱巴。他在烤火的时侯,身体微向前弓着,显得十分老态。杨彪看着皇甫嵩,忽然有些难过,就在几年前,皇甫嵩还是那样健硕,可现在,完全象一个老者了。
室内光线很暗,但二人谁也没想点蜡烛。借着火炉里一明一暗的火光,皇甫嵩轻轻说道:”杨兄,陈九拒绝与我们合作。那刺杀董卓的事以后再说吧.”
杨彪十分愤怒,他不敢使劲拍案几,但还是用拳头在案几角上重重一顿,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高昂:“难道他怕死?!”
皇甫嵩看了眼杨彪,杨彪想除董卓的心是那样迫切,以至于他都没法保持平时的冷静。皇甫嵩叹了口气,刺杀董卓,他又何偿不想。
只是,听儿子皇甫坚说,董卓最近因宠爱张老虎,把陈九也给放了。陈九都可以自由出入楣坞。可是,陈九却拒绝和他合作。
当初,陈九是多么忠义的一个年轻人。他对自己的话十分听从。当初,张老虎也一心想除掉董卓,为此还和自己,王允联手想一举救出皇上。可现在,陈九竟拒绝和自己联手。
是他们已经没了当年的勇气,被董卓的珠宝权势迷花了眼睛,还是他们嫌自己老而无用了,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想到极有可能因自己老了,无用了,陈九和张老虎不再联系自己,皇甫嵩便十分难过。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杨彪被皇甫嵩这声长叹转移了注意力。皇甫嵩的士气不能泄。他忙说道:“皇甫兄,陈九胆小,我们也不必再想刺杀的事了。我倒想起另一个办法。”
说完,有些兴奋地看着皇甫嵩。皇甫嵩正情绪低落,没有接茬。杨彪只好接着说道:“董卓身边那些将领,除郭汜樊稠张济是他的心腹外,吕布和何秀根本就不是他嫡系。如果能把这二人拉扰过来。我们的力量就会大增。皇甫兄,尤其是何秀,他原是何进远房亲戚。归董卓后,一直受董卓部将欺压。而这何秀,对皇甫兄十分敬仰。若能把他拉过来。我们便有了自己的力量了。”
皇甫嵩精神一振。以前只想着刺杀董卓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不过一想到何秀,他又有些泄气,何秀这人,胆小如鼠。他虽恨董卓,可不见得有胆量敢反董卓。
眼前仿佛又转过一个人了,这人胆量倒有,而且好色之徒,轻于去就。这样的人要是被自己掌握在手中,不愁没机会去掉董卓。
皇甫嵩刚才还弓着背,弯着腰,一脸丧气,可一想到可能灭掉董卓,他立即精神大振。他朝外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杨兄,何秀胆小,难成大事。吕布是个好色之徒,而且十分勇武,只要他归顺过来,到时侯突然对董卓发动攻击,变生于董卓肘腋之间。让他防不胜防。“
杨彪脑子一转,皇甫嵩既说何秀胆小,难成大事,不如把全部力量用在吕布身上,他也压低声音说道:“皇甫兄,我有一歌妓,名叫貂蝉,貌美如花。不如我送给吕布。相信一定能让吕布尽听我言。“
“好,你就认貂蝉为义女,也方便以后与吕布走动。一定把吕布争取到我们手中。”
二人正商议得起劲。外面有守门家将报:“侍中回来了。”
听说皇甫坚回来。杨彪和皇甫嵩都是面色一凛。二人同时身子一弓。一付萎靡不振。商议起家常事来。
第二天一早,杨彪请人做了一顶金冠,送于吕布。那金冠上镶了无数珍奇珠宝。吕布一看就知这这金冠下了大功夫了。吕布一向觉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况杨彪名满天下,人家既这样示好,他便决定上门道谢。
杨彪接吕布进府,令人大开宴席,席间对吕布一顿颂扬,把吕布说得心花怒放。二人正说得开心,就听环佩叮当之声传来。吕布一抬头,见一风情万种的绝色美人缓缓走进来。吕布根本没看清此美人穿戴如何,便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了。
吕布原来觉得柳翩翩就够美的了,自以为天下再无人能美过柳翩翩去。可看了这美人,吕布暗叹天地造化之工,除了柳翩翩那样清丽的美人,还有这样温柔婉约的女子。如果说柳翩翩给人的感觉是一只雪中梅花,那这美人就是三月桃花。看着就让人感到温暖繁盛。那双眼睛,不但柔媚婉栾,还深情似水,拜见完杨彪后,就过来柔声细语地给自己倒酒。吕布当时就被迷得如坠云雾之中。
杨彪见状,就说这是义女貂蝉,愿送给吕布为妾。只求日后吕布能看在貂蝉的面上,对自己多加照拂。吕布喜得满口答应。杨彪便和吕布约定,第二天的一早,就一顶小轿,把貂蝉送到吕府去。吕布回到家中,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穿好衣服洗了澡,坐家里欢天喜地的等着。可等到快天黑了,也没见到人影。吕布按捺不住,便骑上马去找杨彪。没想到杨彪正在痛骂家仆呢:“你们怎么干的事,貂蝉到底哪去了?”
那几个家仆满身尘土,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站着。一老仆说道:“太尉,我们护送貂蝉姑娘去吕府,谁知路上突然遇到一群乱兵,非要掀开轿帘看不可。我们说是送给吕将军的,谁知他们不听吕将军还好,一听吕将军的大名,竟一齐怒了。说吕将军与他们将军做对,这人还抢定了。他们一哄而上,把人抢了就跑。我们几个拼命去追,被他们全都一顿乱打。再也爬不起来,就这样,就把貂蝉姑娘给丢了。”
杨彪气得不停地跺脚,连骂乱兵。可终是猜不出是谁下的手。他虽猜不出,可吕布不用琢磨就知道,这件事除了郭汜的手下,再没旁人。
他现在肺都要气炸了。自己喜欢柳翩,郭汜就同自己抢,这回自己喜欢貂蝉,又让他的兵给抢跑,这人要不抢回来,自己也没法在长安混了。
吕布越想越气,尤其想到,貂蝉现在有可能被郭汜抱在怀里时,他简直快气发疯了。也顾不得和杨彪说话,提起大戟,大步奔出杨府,跨上战马,猛地一甩马鞭,郭汜府冲去。
他决定,趁现在郭汜没防备,到郭汜府亲自搜人,凭自己的勇猛,郭汜那匹夫根本没法阻止。到时侯,搜出貂蝉,就算打到董卓面前,自己也占着一个理。
吕布提着大戟来到郭汜府,守卫的士兵赶紧阻拦,说咱们将军不在家。吕将军哪天再来。吕布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起守卫的士兵,使劲往外一摔,正摔在外面的大街上。那士兵四脚朝天,口鼻流血。惨叫不绝。另一士兵见状,吓得赶紧往里跑,想报告郭汜的夫人。哪知刚跑了二步,后心一紧,接着身子突然腾空而起,他在空中四脚乱动,哇哇惨叫。接着象面袋子一下一头栽下来。他在空中大叫:“救命啊!”一个啊字还没落地,忽见下面有棵大树。他如捞着救命稻草一样使劲抓住了伸出的树枝。
树枝倒还坚韧,他象一只猴子一样在树枝上弹了好多次,终于稳了下来。他昏头涨脑,抱着树枝朝下一望。见吕布已提着大戟冲进二门了。在他的身后,所有奴仆守卫都倒在地上。
当吕布打进郭汜府时时侯,郭汜正抱着柳翩翩在女闾里胡混。二人如今****着身子,气喘吁吁地卧在红纱软帐里。柳翩翩象只猫一样偎在郭汜的怀里。她用头顶着郭汜的下巴,轻轻说道:“将军,翩翩和你在一起,真是快乐。可是....."
“可是什么?”郭汜一翻身,把柳翩翩压在身上,他从下面支着胳膊瞪着柳翩翩。柳翩翩十分伤感地说道:“将军,我前一段期间服侍丞相时,丞相经常会头晕。有一次,他突然摔到在地上。将军,丞相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昨天我听吕布说,大夫说过,夫人这一胎是男胎.丞相有意在他死后,由吕布李儒扶持幼主.掌握军队.到那里,我.....还没办法,只好嫁给吕布了."
"什么?丞相死后由吕布扶持幼主?也就是说,董卓想让一他儿子掌握军队?"
凭什么?他郭汜劳苦功高,在西凉军中,除了董卓,就该轮到他了.丞相要是死了,这继承人的位置,就应该是他郭汜的.丞相的儿子?是不是儿子还不一定呢,就算是儿子,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他一个小娃娃就想当西凉军的家?他靠什么?靠李儒?一个谋士而已.自己轻轻一捏,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靠吕布,吕布是什么东西?一个外人而已.靠张老虎?张老虎一个女人,能懂什么?
郭汜越想越不可能,他连忙安尉柳翩翩:"翩翩,你别担心,这事不太可能,丞相有一天没了,西凉军也只能是我的.我们只管忍着一时就好了."
柳翩翩眉头一皱,她轻声说道:"将军,丞相现在宠张老虎宠得厉害.她又与吕布,徐晃关系不一般.到时侯,丞相真没了,她要是仗着儿子掌管西凉军,也有一多半的可能.我听说,张老虎最近极力联络李儒.李儒丞相的女婿,与那小孩也算有亲,他们几个一旦联手.只怕将军也不是对手啊."
郭汜听到这,刚才一腔兴头顿时没了.他胳膊一软,歪倒在柳翩翩身边.眼睛瞪着上面的红纱发呆.是啊,单论张老虎,徐晃,吕布,李儒哪个都不可能是他对手.可如果他们几个联手呢?自己真的能打过他们吗?
柳翩翩见郭汜瞪着上面发呆,她笑着凑过来:"将军,我倒有一计,将军让将军掌管西凉军.
"什么办法?"
郭汜翻身坐起.
柳翩翩也坐起身子,她轻轻说道:"不如把他们的力量分散开.听说最近陈仓一带黄巾军做乱厉害,不如劝说丞相,让李儒带兵去平黄巾战乱去..毕竟自己的女婿.而且李儒一向足智多谋.董卓也放心.把他支得远远的.到时候他回来,自己的大事也办成了."
第二,联络樊稠,张济,结交关系,三人一旦结盟,那老虎和吕布也只能听郭汜的。
第三重金交好经常给董卓看病的那个齐大夫。随时掌握董卓的身体状况。以便随时掌握情况。到丞相不行的那一天,便突然下手,除了老虎和吕布。那西凉军便是郭汜的天下了。
第四,丞相现在身体不好,不如以发现城中有关东军内应,这些人欲煽动饥民暴乱。请丞相批示,调一军驻在洛阳附近。
郭汜听着柳翩翩的话,虽觉十分有理,可到底心里有些害怕.这件事要是让丞相知道,可有些不妙.
他正在沉吟,忽然,柳翩翩的房门被敲得怦怦作响:"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吕布杀进咱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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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坞内,樊老虎正在给董卓按摩,这段期间,董卓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齐大夫便给他配了一种药丸.每次给他用药丸后,好过几天,但过不了二天,身体还是那付老样子.
而且头经常地疼,疼得难以入睡.亏得老虎的按摩手法极佳,每天,都是在老虎的按摩下,他才能小睡一会.
.这时,苹儿轻轻走过来.听到进人声,董卓轻轻睁开眼:'什么事啊?"
老虎朝苹儿眨了一下眼,苹儿忙禀道:"丞相,听说郭汜与吕布因为一个女人吵起来了.二人正在丞相府外.请丞相主持公道."
董卓皱了一下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也来找他.
老虎轻轻拉过被子,给董卓盖上道:"丞相,要不我出去看看,要是能解决得了,丞相就不必劳神了.要是不能,我再请丞相出去."
董卓点了点头.他最近实在精力不济.头也真疼.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老虎去处理.
老虎又给董卓按摩了一会,见董卓眼睛合上.才慢慢退出了卧房.
一离开董卓,老虎的嘴角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来.但随即,这笑容一闪即没.她挺直了后背.因快入夜了,老虎的身子一直不好,苹儿忙给老虎披上一件披风.老虎轻轻推开苹儿的手.她现在身体很好,她不需要披风.
她只需要智慧和能力.这次郭汜吕布之争,她一定让它成为一场大战的序幕.
苹儿见老虎的眼底似有一股火焰在雄雄的燃烧.她有些担心,多年相处,她知道,老虎就象一只猛兽,她要伸出利爪了.可是,郭汜不是易与之辈.她家姑娘,真的能在这场战斗中取胜吗?
一场战斗一旦拉开,就会有胜有负,胜了固然好,可败了,那就是万支劫不负.
看出苹儿的担心,老虎轻轻替她扰了一下头发,她轻声地,但坚定地说道:"苹儿,放心好了.以有心算无心,我这一场战斗必胜."
老虎说完,朝远处侍立的一群侍婢点了点头,这群侍婢迈着小碎步,提着灯笼,左右护从,朝前面走去.
当老虎离开后,董卓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来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默默地注视着老虎的背影。
直到老虎转过一个弯,走入一条抄手游廊,再也看不见了。董卓才轻轻关上窗子。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坐回榻上。
室内空无一人,又高又宽大的卧室便显得十分冷清。他睁着昏浊的眼睛看了看奢华无比的卧房,目光又垂下来,正落到自己的手上,。董卓不由得暗叹了一声:他这双手皮已经松驰。上面还长了老年斑。再也不是当年那双可扭断牛头的双手了。这满室耀眼的珠宝,也不能使他的身体恢复当年的活力。他突然感到很恐惧。四下张望着。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一面铜镜。镜子中,出现一张苍老的有些浮肿的脸。董卓站起来。走到铜镜前。他看到,他的头发白了许多,几乎有一半是白发了,他的眼皮耷拉着,把原来十分圆的眼睛变得十分狭小。这双眼睛,曾经多么精光闪闪,曾经吓骇过多少英雄。可现在,除了还剩下欲望和不甘,当年的精神剩不下多少了。
他已经老了!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最近每况愈下的身体让他明白,他的时日好象不多了。而他的夫人,却十分年轻,而且,精力十分的旺盛。
她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接管着他的一切,权力、地位以及他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