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是被右眼的刺痛惊醒的。
醒来已经是回到西苑了，右眼睁不开，抬手去摸摸到一层纱布。
容洛端着药碗进来，他身后跟着个红衣少女，看她的眼神不太友善。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雪泠呢？
“遇上了雪崩，我找到你时你晕过去了，眼睛没事只是被冰得厉害，用药养一阵子能养好的。”容洛倾身把她半抱起，抱在胸前，喂她喝药。
月染不适应这种亲昵，自己端过药，痛快地喝了。
“她……”
西苑里多了个不认识的，月染又跟他是这种姿势，有些不自在。便挪开，与他疏离开一点距离。
容洛看也没看红衣少女，一心扑在她身上，漫不经心说：“她是月玄的麻烦，月玄在筹备婚礼，我收留她几天。”
听到月玄要成亲的消息，月染还是有点高兴的。跟月玄也怎么相处，但她听过不少他的感情史。
月染便浅笑着开口：“还真快，上次见他他还在苦恼……终于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
容洛却不以为意，筹备婚礼少不得要一段时间，月玄要真正与楚姬成亲了才足以可喜可贺。
照容洛这么说，红衣少女对她的敌意，其实不是针对她，而是纯粹心情不好看谁都不爽？
月染没多想，她天生喜欢把事情大而化小，简而化之。不在意的人和事，她是不会关注的。
喝完药，容洛陪她散步。
“最近怎么不见你去忙？前阵子你好像很忙的样子。”两人像老夫老妻一般，慢悠悠地走着，夕阳把天幕染成昏黄，河面上也染着光。
容洛顿了顿足，被他搀扶着的月染也就跟着停下。
“我——我是为我们的以后在努力，很快就可以不忙了。大概——等月玄成罢亲吧。”
“嗯。”月染嗯得极小声，雪崩一事让她不想再费心力去张罗什么。他愿意，便随他。
容洛陪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叫住她：“阿若——”
“嗯？”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她并不反感。
“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呢？”
这——他突然提起这个事，恐怕是受了月玄的传染吧。
她想的不对，容洛只是最近总有一种慌乱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慌乱。只要一时见不到她，便觉得会失去她似的。
成亲的话题，总能让月染瞬间疲倦，她敷衍道：“再等等吧……”
想到之前约好的，等她喜欢上他，容洛便皱眉了：“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往往，直觉都是准得叫人害怕。月染有她的不安，容洛有他的担忧。
等月染的眼睛可以拆线了，月王让她搬出西苑，回郡主府。第七郡主住在外人家，让月王很不舒服。不想跟他争，其实住哪儿对月染来说没差别。
显然郡主府要比西苑华丽精致，但对月染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住得适应住得习惯，还得经历一段磨合期。
就像，她跟容洛，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冷静。看看，在一起是否真的比分开要好。
月王千方百计哄月染到郡主府，只为了把她的婚事尽早提上行程。虽有了准夫君，她一天不成亲天爷就一天不能安心。
尤其，她为慕容卿舍身那一跳，着实让月王坐立不安。必须要想办法，让她跟容洛两人尽快完婚。
搬进郡主府的第一天，月染就正式与西苑与杜府没关系了。
但——
月黑风高，天是有点凉，被窝也暖，可月染就是难以成眠。她习惯了西苑，习惯了全都是她气息的房间，习惯了她睡了很多年的床。
抱着容洛送的兔子，月染身着绯衣，散着长发在月色下踱步。
容洛说，他拿走了红兔子，所以给她个白兔子，公平些。
温柔地抚着白兔的毛，月染轻轻笑着，要是事事都能公平，多好。
平心而论，天爷对她很不错，他不喜杜府，但对她一手布置出来的西苑还是挺欣赏的。把西苑墙边那一斜杏花的景致，都照样子给郡主府布置了一番。
不过，西苑可没郡主府的奢华。
走了会儿，月染看到有块石头，便走过去。石头挨着墙，墙边有碎白的花，在月夜里，容易错看成雪花。
这是——月染心弦被轻轻捻了一下。
正巧这时，从墙头传来一阵箫声，与梦中琴音不尽相同却十分相似。叫人听了很宁静。
月色渐浓，墙边的白花落在她的脚边，她走近些，又落了些到她的肩上发上。
“呵——我竟不知，只一瞬间便可白头到老。”月染未拂去落花，望着墙头被染得白发苍苍之人。
原来，白头到老这么美。
“我知你今夜肯定难以入眠，便来瞧瞧你。”容洛坐在墙头，背对着她看了看月，眉眼温柔，“月色真好——”
月染捡了处平底坐下，把手肘撑在石头上，托着腮，含笑看他的背影。
好像，她还没看过他的背影。今夜月光太朦胧？并不。
为何——他的背影这么深刻，深刻到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容洛，你转过来。”
当月染看清他的颜容，想起了两句话：月色正好，美色迷人。
突然有什么东西戳了胸口一下，月染承认，她心动了。
“花好，月圆，美景，良——人——”
揉了揉眼睛，月染道：“你啊，真是太狡猾了……”
“嗯？”
天下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隔着一点距离，只要她转身就能看见他，只要她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
“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动心。”
她为了慕容卿跳悬崖，他也跟着跳。她只收留了他，他给的够多了，不仅救了她还把慕容卿也给救了。
对她这么好，她要拿什么来还？
“我欠他们的能还，欠你的是真的还不清了，只能以身相许。”月染抬头笑。
容洛收起箫，回以一笑：“求之不得。”
月染望着今夜的好月色，与他说：“容洛，待春暖花开，我们就完婚吧？”
“好。”
阵阵箫声又响，月染卧在石头上，听着箫音，做了个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