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善逸的事情过了近一月,一家人面上是把这件事放下了,纳穆哈仍勤勤恳恳办着户部的差事。
善诚就奇了,关起门来不是死读书了,而是在做文章准备明年的礼部举行的会式春闱。当年在江宁善诚曾被纳穆哈逼着报名参加过乡式,还中了解元。如今正是打算明年再中个会元,入选殿试,好在朝中谋个差事做做。毕竟没有了善逸,善诚做不成将军谋士了,仔细想想做个文官也不错。将来为纳穆哈分担点儿,为善逸报个仇雪个恨,为小妹未来选秀加点儿分量,这些当文官也能做到。不管纳穆哈和灵潇怎么看,反正善诚是这么想的。
再说灵潇,几日来十三和十四几乎是隔两天两人便换着来给她聊天解闷,有时还带灵潇出去溜溜,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灵潇自是尽量避着每日想起二哥的时候,想着自己过好了,日后让那些害二哥的人过得不好,这才是让二哥安心。
四贝勒府
傍晚,一个小太监来到了玉版院通知侧福晋今晚贝勒爷过来,不说伊尔根觉罗氏就心里多欢喜。要知道自从上次赏富察氏对儿手镯后,胤禛可是连着宠了富察氏不下七八天。如今已有半个月没过来了,好不容易过来一次,还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可伊尔根觉罗氏偏偏面上不显,丫鬟嬷嬷们纷纷忙进忙出的伺候着梳洗打扮。
伊尔根觉罗氏穿着件绣花镶边中衣,在门口等着,冻到了两更天才看到胤稹缓着步子走来。
本想着穿着件柔美的衣服,平凡的脸庞也能勾勾胤稹。没想到冻了半夜,嘴唇泛紫,说话都不利索了,哪儿还有刚刚打扮好时的柔美,更是胤禛近了院子只瞟了眼她,不禁有些泄气。
丫鬟伺候胤禛宽衣,仅剩了见中衣,歪在塌边闭目养神。伊尔根觉罗氏不敢打扰,这才悄悄在一旁打量着胤稹。如此英俊的男人,虽说算是自己的,再想到后院几个如花儿的女人,想想铜镜中自己半点引人气质都没有的平凡五官,轻轻叹了口气。
苏培盛在门外听见来人通报,想到爷还没有歇息,低着头哈着腰走到榻前,轻声道:“爷,方才李主子屋里的丫鬟来报,说是主子怀孕了,太医今儿已经来瞧过了,说是怀了近两个月,请爷过去看看。”
胤禛眉间一动,缓缓睁开双眼,并无多大欢喜。李氏的头胎是个女儿,还是个生下来就夭折的,一个妾室的早夭女儿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日后再有孩子,生的不是早夭就是差点没气死胤禛的弘时,胤禛越想越想越别扭。如此想法奠定了李氏日后再无宠爱的日子。
看到乖乖站在一旁不吭声的伊尔根觉罗氏面露苦涩,时不时还瞟向胤禛一眼,忍住心烦。吩咐苏培盛赏些药材给李氏让她好好养着吧。
夜色渐深,胤稹也不理今儿侍寝的侧福晋,自行躺倒床榻靠外,盖上被子面朝外自顾自的睡起觉来。其实胤禛也没睡着,想着十三和十四可以随意去纳穆哈府上找灵潇,自个儿却得每日里替康熙太子办差。那明明已经算是他的女人了,却不能随意探望,想想都觉得窝囊。本来上一世他不认识灵潇,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如今已是当过皇帝的人再来忍受这份窝囊,心里是无尽憋屈,看来还是要早些变强的好,这一世再护不住想要护住的人,胤稹都觉得白活了。
本来胤禛没去李氏那,给足了伊尔根觉罗氏的面子,刚刚心情欢畅的想要提醒胤稹早些歇息,没想到爷自个儿睡起觉来了。来福晋这里,却自个儿睡觉。面子有了,里子到空荡荡的了,伊尔根觉罗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叫什么事啊。
不理本该伺寝的侧福晋怎么想,怎么一夜没睡,反正胤禛是丝毫没有愧疚的迷糊起来,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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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下来,纳穆哈丝毫没有提玉枢的事,连灵潇都觉得玉枢至今仍每日禁足在下人房里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这日吩咐了素问去把玉枢带出来,好生打扮一番再送到阿玛的书房里来。
“阿玛,您还忙呢?”
纳穆哈见是闺女来了,停住手中的笔,早已僵硬的背脊总算是放松了,慈爱地对着闺女笑了笑。
灵潇心疼阿玛这几日没日没夜待在书房,想劝他歇歇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圈,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此时劝阿玛歇息,可能阿玛日后再不会理她了,毕竟阿玛不只是心疼她一个人。大哥,二哥,还有早已过世未曾谋面的额娘。阿玛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重的似乎仅能看到阿玛宽阔的臂膀在支撑着瑚尔佳氏一族。
“阿玛,灵儿来找您是为了玉枢的事,既然身份已定,再遮掩下去,倒是显得刻意而为。仔细算来,玉枢比灵儿长了几个月,不如就敬她为大格格吧。”灵潇不太看重给不给玉枢身份,既然是阿玛的血脉,总是落在丫鬟一层,少不了被人拿出来当笑话讲,平白失了面子,被人问起来不好回话。
纳穆哈对于闺女的话并不吃惊,当时没有处置她们母女,是知道闺女面儿上没什么,可心里总会是有疙瘩的。等了几天,纳穆哈不得不承认闺女就是闺女,为他想的多。却丝毫不过问当年她额娘为何难产去世的话。纳穆哈不知是该幸运还是松了口气,如果闺女问起了她额娘,他都觉得没脸回答闺女的话。
现在等到了闺女开口,他也有了个台阶下,笑着开口说:“灵儿想的周到,那就让她去住梨香阁吧,眼不见心为静。不过以她为大格格,也过于抬举她了,生母是低贱奴婢,又是贱籍汉人。让下人称为格格也就是了,从今往后吃喝不缺她的,还当如何。”收敛了气性,眼神方显眼半点不隐晦地疼爱:“阿玛的灵儿自然还是瑚尔佳氏唯一的嫡出长格格,这点怎么也不会改变,灵儿可懂得阿玛所言?”
灵潇自然知道,梨香阁在后院西北角,本来是早些年家中戏子的住所。自去江宁上任后,便再也无人住过,如今玉枢住进去,恐怕先打扫就得打扫三天。
“老爷,姑娘,.......”素问想起来不知如何称呼玉枢,前几天还是个丫鬟,今儿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格格,“青姨的女儿来了。”
灵潇见阿玛收起了那份慈爱,也不多言,让她们进来了。
“奴婢给老爷,姑娘请安。”
“给老.....老爷请安,姑娘有礼。”玉枢颤颤巍巍行了个全礼。
只听闻寂静的书房,叹了口气,扫了眼玉枢已是格格装扮,没他什么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闺女自会依着自己的意思交待下去,“起身,你日后就是瑚尔佳氏的格格了,凡事懂得点规矩,应该叫我阿玛。其他有什么事问长格格就好,如无事,都退下吧。”
“阿玛,女儿.....女儿还有一事求阿玛。”玉枢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日后成了高官的女儿,谁还敢欺负她。
闻言纳穆哈一挑眉,五官已皱在一起,但仍是准她说话。
“女儿的名字,还请阿玛改改。总不好污了瑚尔佳氏的面子,那真真是女儿的不是了。”玉枢说的情真意切,心中的不忿,想翻身的样子,谁看不出来。
“那就叫.......记得灵儿早先取了个,当时是身份不符。如今身份已定,就改回去吧,叫灵枢。”纳穆哈与灵潇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心中的意外,本以为她是要为青姨求情,没想到这个格格还真给他们惊讶。是冷血还是心高气傲,纳穆哈都不喜,顺嘴说出了灵潇最早取的名字,准她带灵字,在纳穆哈看来已算是抬举她了。
谁能想到玉枢不过是不想惹纳穆哈生气,不想惹灵潇低看她,才不为娘亲求情。若是玉枢明白纳穆哈所想,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是想结果是什么样子就是想象中的样子,相反,既是付出了所有努力,其结果可能稍稍偏向好的那方面那么一点点。
出了书房,灵潇感觉今日的日头晒着似乎很是暖和,添了一个不知该称姐姐还是妹妹的人,勾唇苦笑了声。二哥,好想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宠着她的二哥。
看着灵枢有些局促,犯不着去想她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日头可不能浪费,去辰漪轩绣楼檐前晒会儿才舒服。这个晒太阳的法子,还是二哥告诉灵潇的,如今想笑着回忆二哥,动了动嘴角,仍是笑不出来。
“素问带着格格去梨香阁,拨两个丫鬟好生伺候着。”
想起来了,当时素问灵枢是姑娘一起取得,怎么自己还是丫鬟一流。阿玛不疼,那个大哥应该不会理她一句,小了一个月所谓的妹妹,估计不整她,她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何况人家连声姐姐都不唤,阿玛也依旧称之为长格格,那自个儿这个灵枢,这个格格算是什么,灵枢不敢再想,不愿再想,怕再想下去,连活下去的勇气都要被人抽光了。
“是,姑娘。”素问晓得姑娘心里不舒服,也不多言,先遣几个丫头吧梨香阁打扫一遍,毕竟很多年没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