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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当英雄成为骗子

阿拉特斯学院的食堂,也是一处美丽之所,更准确说是一个难以形容但可以亲身感觉的奇妙地方。说是奇妙,不是因为它的建筑式样或装饰,而是氛围。

三座巨大的圆顶高悬在空中,被巨大精美的科林斯式石柱支撑,巍峨宏大,但却没有那种古老建筑的压抑,反而增添了一种宗教式的神秘。整齐方正的大理石垒砌成的墙壁上镶嵌着高大的彩色玻璃,阳光射进来被分散成七彩颜色,照在乌黑油亮的木质桌椅上,又被反射到空气中,反射到绘满奇异壁画的墙壁上。

壁画以橘红色作为基调,讲述了历史上那些杰出魔法师的故事,其中有不少魔法师与阿拉特斯有关系。他们召唤巨龙,他们撕碎大地,他们与神明对话,他们反抗恶魔,他们几乎无所不能,甚至布满紫色的云层遮住太阳的光辉,利用月亮清冷的光辉消灭敌人。对于这些歌功颂德类的东西,讲求实际人们总不以为意,但是在这里进食的年青学生们,看见这些多少会激发起对魔法和魔法师的向往之情吧。

范达因盯着这些壁画细细观赏了一番。从这些壁画中可以看出画者的高超水平以及那份对魔法的深深迷恋还有说不清的遗憾。画中到处都是那种不稳定的斜线、对角线,那些由光线、由人体、由明暗构成的各种倾斜线,以及画中在背景深处闪烁、跳动的亮块,构成了独特的动荡结构,这种富于情感的动态就是巴洛克结构的典型特色。

这也是是范达因从图书馆的一本藏书中了解的,那个叫弗兰西斯科-朗格日的著名画家,从未给贵族作画,从未给皇室作画,也从未给教廷作画。因为他从小就怀揣着一个成为魔法师的梦想,即使这个梦想因为他的平庸被判定死刑,但他选择去描绘这种梦想,让大家都能看到,让所有人都能珍视。虽然这个画家最终死于孤独和贫困,但是他的事迹还是被记录在沧桑的纸业上。

“伊索贝尔呀,那个人没有后代吗?如果他能有一个真正实现了他未完成梦想的后人,那他死的时候还会有遗憾吗?”范达因看着眼前精美丰盛的食物,还有优雅进餐的小美女,接着刚才的话题微笑问道。

伊索贝尔轻柔地放下手中的银勺,用上等的丝质餐巾微微擦拭了下粉嫩的小嘴,摇头说道:“魔法世界里,一般还是血脉占据主导的,所以传统中只有优秀的血脉才能拥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平民不仅意味着身份的地下,还有血脉的平庸,这个定律很难打破。”

阿拉斯特的这个大食堂,只有一层,分为东西两区。西区食物平淡,是为那些不太富裕的学生准备的;而东区的食物精美、典雅,那些有着高规格饮食习惯的大家族子弟通常在这里就餐,所以这里也被称为贵族区。而这次对于范达因来说也是第一次来到东区,主要是考虑到伊索贝尔,所以即使以后一个月只能吃干面包喝清水,他还是请伊索贝尔来这个优雅的地方就餐。如果有痛苦的话,那么有他一个人承认就可以了,如果非要拉着别人跟你承受,那样不仅自私,而且无能。

一个人可以赞美清贫,却不能讴歌贫困;一个人可以很轻易的自欺富裕,但心底却很难承认自己的贫乏。关键是有多大的勇气来认清自己、正视自己、承认自己。

如果算上他祖父留给他的各种稀有材料、矿物等遗产,那他其实还算是身价不菲的。可惜,范达因没有金钱的概念,也没有金钱的需求和欲望,所以他没有卖掉这些东西的打算。那么,真正意义上说,他就是一个守着金山的可悲穷人了。

虽然范达因第一次来,他依旧随意,低着头摆弄着那张免费提供的洁白丝质餐巾,用似乎在说自己也像是说那个画家的口吻喃喃道:“那还真是够惨烈的,在一个无法打破的樊笼里悲剧般的带着铁链跳舞,到头来还是飞蛾扑火?”

伊索贝尔从他这消沉的语气中似乎听出了什么,抬起小脸正想要开口,但是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伊索贝尔姐姐,原来你躲在这里。人家都说你吊了一个大帅哥,我开始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呢。是眼前这位吧,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一个身材娇小的娃娃脸跃然进入眼前,声音稚嫩的她似乎还没有到发育的时候,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很是天真可爱。让范达因的眼前更亮的是,这个女孩儿身后还跟着一个恬静的身影,竟然是范达因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位温婉淑女。身材修长苗条的她像是一朵开在空谷幽兰,这种迷人的气质如同夜香一样让人迷得恰到好处。此刻她看见了范达因,显然还是有些印象,脸上竟然有些吃惊,眼神迅速在他和伊索贝尔身上扫了一圈后归于平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当范达因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时,同她一样有些吃惊,但很快在伊索贝尔的介绍中变为客气的微笑。

“你这个小鬼,不要乱嚷嚷,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范达因介绍给你们认识的。”伊索贝尔的脸色羞红,虽然现在这里人数不多,但是当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这里的一幕美丽风景时,伊索贝尔显然胆气不足。

“哼,你还说呢,如果不是我的视力好发现你们,恐怕你还会继续藏着掖着吧,亏我们还是好姐妹。”年龄应该在十一二岁的那个女孩儿双手叉腰,更大声地质问起来,脸上毫不掩饰的带着我不满意的神情。

后面的那位温婉少女皱着光洁的眉头伸手拉了一下她,柔声道:“仙蒂,不要这么大声的说话,人家都在看着你呢。”

名叫仙蒂的天真少女瞪着大眼睛,环视了一圈,把那些正在偷偷观看三位美女的男性同胞逼得几乎都低下了头,这才轻哼了一声满意地坐下。

“小仙蒂、狄安娜姐姐,这位是我的同学范达因。”伊索贝尔接着又转过头来对范达因介绍道:“范达因,这个没心眼儿的小家伙是仙蒂-安德森,旁边这位美女学姐是狄安娜-约瑟夫,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范达因的视线明显在狄安娜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带着真诚的微笑道:“见到两位美丽的小姐,真是我的荣幸。”狄安娜脸上挂着礼节性含蓄的微笑,但心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觉得这个叫范达因的对自己来说并不算陌生的男子看自己的眼神饱含深意。

小仙蒂却对这个简略的介绍不满意,嘟着嘴哼哼唧唧道:“什么啊,三言两语就像蒙混过去,伊索贝尔姐姐太小看我和狄安娜姐姐的智慧了吧。不行,要好好介绍,包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要听,你说是不是,狄安娜姐姐?”

依照淑女的礼仪,擅自打听别人的私事可不是一件礼貌的行为,但是东风还是压到了西风,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那代表贵族优雅身份和高贵气质的礼仪规范,好笑地看着伊索贝尔愁眉苦脸的样子,轻轻地点了下头。

伊索贝尔在这两位闺蜜面前很无奈,可以说三个人结成的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就是从自己这里打开的缺口。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纯美少女是野蛮人安德森家族的宝贝明珠,这个以征战好斗而闻名的家族所有男丁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送到皇家骑士学院进行学习,可以说是这个家族的一个优秀传统,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这位来到阿拉特斯魔法学院的大眼睛少女了。而旁边的这位温婉美女的身份也不低,狄安娜-约瑟夫,约瑟夫家族的瑰宝。虽然容貌不是那种极端的美丽,但是加上多年培养的高贵气质,更是让她的追求者像扑火的飞蛾般不断,有些好事者甚至把她、所罗门家族的迦叶阿难、王朝第七公主阿帕西亚并列为帝都的三颗明珠,由此可见她的受欢迎程度了。但是如何在这两位来势汹汹的闺蜜面前介绍范达因,伊索贝尔可有些犯了愁,无论怎样都有可能伤到他的自尊心。经常来贵族区就餐的她其实知道范达因能请她到这里吃饭其实很不容易,还有为此而要付出的代价。可是拒觉比同意会更加让范达因的内心不痛快,聪明的她还是决定两相权衡取其轻。

范达因能感觉到伊索贝尔在两位身份明显不一般的少女面前的挣扎,他长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脸上略显郑重道:“我是ss-范达因-莫尔,没有家族所属。”

“什么!没有家族,那你不就是一个平民了?你怎么能和伊索贝尔姐姐……”小仙蒂用两只白嫩的小手捂住嘴,吃惊道,眼神中不自觉的出现鄙夷。

沉稳些的狄安娜不满地拉了一下小仙蒂的衣角,但是依旧难掩脸上的吃惊和同情。

伊索贝尔低着头,似乎哑口无言了,但她随即用略带愤懑地向两人介绍了范达因是如何在维多利亚大街解救得自己,如何得惩恶扬善,如何得与那个邪恶的坏蛋对决。虽然语气夸张,情节也有些夸大,但是这样更让两人听得津津有味,小仙蒂的脸上时而带着不满的气愤,时而露出紧张的样子,时而又变得开怀一笑……而狄安娜则是表情平静地倾听,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一定会在故事中做些夸张的修饰,但她还是做出一个好听众的样子。

讲完后,伊索贝尔总算轻松的呼出了一口气,此时的小仙蒂在听完范达因的“英雄救美”的壮举后,瞧向范达因的眼神也不是那种吃惊和鄙夷了。她用既崇拜又同情的目光看着略微皱眉的范达因,柔声劝慰道:“原来你这么有才华和勇气啊,怪不得我们眼界颇高的伊索贝尔姐姐能看上你,刚才真是对不起了,我没有想到原来你这么得了不起。”

一个大男孩儿听着一个小姑娘的轻声安慰,听着这些话,范达因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好笑,但还是忍住笑意。面带着微笑含蓄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当时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看不下去而出手吧,我只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个。”

然而高挑美女狄安娜却沉思者什么,只是静静听着,静静看着,也不说话,一如在图书馆的那个恬淡的样子。

后来,范达因和小仙蒂打开了话匣子,几人就热络地聊了起来,狄安娜也略微插几句,主要还是范达因和好奇心颇重的仙蒂天南海北的聊。两世为人的范达因还是能提供不少有趣的话题,惹得这位天真少女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时伊索贝尔就会开心的笑,因为她的好友总算接受并认可了范达因,不然自己将来可能就会艰难地夹在他们的裂缝中求生存了。

说实话,能与小仙蒂这种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儿聊天,范达因是很快乐的,甚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和满足。尤其是看到她那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没有混入其他感情,不带掩饰,传递愉悦。在这个充斥虚伪的世界,有什么比儿童的纯真更感人更让人欣慰的?所以范达因的笑容变得很阳光,很灿烂,就像春日所散发出的温暖。本来几乎与身上的黑袍几乎要融为一体的他,这一刻却站在了黑夜的对立面。

当两人离开后,“好奇、喜欢冒险!”这是范达因从小仙蒂的话语中听出的记忆最深刻的东西,真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啊,范达因默默地想。

“虚伪!哼!”

“狄安娜,你说谁虚伪?”小仙蒂好奇地看着旁边的这位由一脸沉思状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的好友,不知道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标准淑女究竟是在说哪个招惹了她的混蛋。心底确实是有些不安和心虚,其实在她小小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小小的秘密,那就是她一直很羡慕狄安娜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有时候她也会偷偷的看狄安娜丰挺的胸脯,挺翘的臀部,那眼神就像是一头盯着美味的小兽,但是此刻她觉得似乎自己的恶略行为暴露了。

“仙蒂,你对伊索贝尔那个叫范达因的男友印象怎么样?”狄安娜似乎仍然在思考,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这位“天真”闺蜜正在偷偷摸摸的观察自己的胸、腰、臀……

“啊!嗯?噢,很好啊,虽然实力差了些,家世差了些,但学识和人品很不错啊。”

狄安娜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个艰难的问题,然后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心组织着语言开口道:“可是,如果,我说这个叫范达因的家伙人品也有问题,你怎么看?”

小仙蒂早已收回“贪婪”的眼神,一脸的疑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狄安娜会说出这种话,惊疑道:“不会吧,狄安娜,你可不要瞎说,这可会让伊索贝尔很伤心的.况且我觉的他不错啊,还是你听说过范达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狄安娜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附在仙蒂耳旁道:“仙蒂,我跟你说啊,其实我早就见过那个叫范达因的家伙了,就在图书馆内。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他带着无耻的笑容过来跟我套近乎,甚至连合适的借口都没想好就妄图追求我。今天他不敢再跟我打招呼,一定是心虚了,一定是这样。天真的伊索贝尔被这个虚伪的家伙给骗了,你又不是没有听过有极个别的平民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我觉得他就是想利用可怜的伊索贝尔。”

小仙蒂明显被这大胆的推论给镇住了,她那灿烂的小脸上此刻也满是怀疑和害怕,她义愤填膺地开口道:“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卑鄙真么贪心的人!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伊索贝尔才行啊,不能让这个感情的大骗子嚣张得意,更不能让她的险恶用心得逞”

然后两人相视,均默默地点了点头。一阵冷风吹过,天空低沉地飘着几片乌黑的云,暂时遮住了光。两人同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得阴暗,如此得寒冷。

范达因却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自己已经从英雄变成了骗子。他和伊索贝尔在后面的密林中漫步了一会儿,给她讲述了自己与她的好友狄安娜的相识经过,尤其是那个恶作剧让伊索贝尔更是高兴地笑出了声,仿佛身份差距所带来的烦恼已经一扫而光。

但是范达因却知道一点,两人的结果未定,可能不幸,也可能幸运,却不会最不幸和最幸福。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等待意义在时间中生成,等待时间的见证。

耐心,耐心,耐心永远是最好但最无奈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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