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纸上写着:
闲庭蒹葭又飞雪,凌峰万里自茫然。留却幽步倚栏,叹伊人徒远,却道天涯望不穿。
淡影香魂入梦欢,云鬓花颜独不言。闲数春秋白首,问相思何寄,但传鱼于尺素间。
那分明是……
月站在台上,柔声说道:“今日小女子偶得词阙几句,还望各位官人给这词谱个曲。”
说着,十个丫鬟并排而出,手中各托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面摆了一只竹萧。
“请十位公子上台,将各自的名帖放在盘中,另外,再取盘中竹萧。吹奏上佳者,小女子自当尽心服侍。”月不紧不慢的说。
台子下面已经是沸腾如锅了,马不二首先冲上了台子,将名帖置于一盘中,取下长萧:“这个我擅长,姑娘尽管听好了。“
余下几人也陆续登台了。白兮遥看了李子桐一眼,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走向台子。
众人准备妥当,小厮已经鸣锣开场了。
十管齐鸣,有嘶哑呜咽之声,有悠扬婉转之调,还有轻音曼妙的吹法。一时间音律混杂,热闹无比。
月在十人之中徘徊,听他们各自吹奏,听到合意的,也会驻足一会儿。稍一刻,月来到了白兮遥和段燕生的中间,看着他们两个,一个乐曲潇洒流畅,似行云流水般抑扬承接,调子的处理上也有些淡淡的哀伤,只不过那感情似乎被曲子里的洒脱掩饰的很好,哀而不伤;另一个是波澜不惊下的肃杀血腥,虽然调子上多说是平平淡淡,但是不经意处的一丝丝凄厉细鸣,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寒而栗——同样的一首曲子,白兮遥吹出来的是隐忍从容,而段燕生吹出来的则是快意江湖。
“他还会吹箫?”李子桐看着白兮遥问白兮赫道。
白兮赫小声说道:“能在宫廷里长大的,都不是吃素的哦,更何况他身在那个位子上,琴棋书画、兵法骑射……那都是要样样精通的。淑妃弹琴听过吧?”
李子桐点点头。
“她那技巧在皇兄那里只能算雕虫小技,当年她也是看上我皇兄才去学的弹琴的,因为大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大曦的皇后,都以灵溪相传。她为了得到灵溪,废了不少功夫,也吃了不少苦头。”白兮赫淡淡的说。
“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李子桐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要是生在别人家,说不定皇兄还会看她一眼,”白兮赫看了看白兮遥,继续说道,“可惜对我皇兄一片痴心,甚至当年选皇后的时候,他宁愿随便找个人,也不愿意选她……”
“你说什么?”李子桐追问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白兮赫连忙改口:“没什么,真没什么……”
李子桐再想追问,却被白兮赫提醒说:“最后半阙了,好好听。”
台上那些人已经有些自乱阵脚,毕竟不是现成的曲子,有些人因为紧张,而吹得前后曲调不搭,还有些干脆不按词句来吹了,自由发挥,各种曲调都出来了,马不二满头大汗,他的曲子已经
变成了家乡小调,浑身上下的肉都因为忘情的吹奏在微微颤动;而李八到比较平静,他的曲调冲透露着淡泊,书生意气,但总体听起来有些单薄;其他的人都慢慢停下来了,因为听到白兮遥和段燕生的曲子,大家似乎不约而同的放下长笛,听他俩在暗自较量。
白兮遥曲风依然大气淡然,段燕生却显得强势很多,到最后,几乎是用内力在吹曲子。两支曲子相和,却也能达到互补的境界,悠远的曲调陪着紧张的嘶鸣,恰如江湖腥风血雨后的淡然超脱。
一曲吹完,大家都意犹未尽。一支普通的竹笛,同一首词,也能吹出千万种变化,不得不叫人打开眼界。想着这首词,多年以前,那个人也曾说过要吹给她听,可是一直至今,听了白兮遥的版本,想来若他在,吹出来的大抵也是这种意境,突然之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月停了一会儿,面向白兮遥说:“公子好音赋,整个曲子大气磅礴,不落俗套,一听便知道是长期淫浸在乐律之中。”
白兮遥抱拳回礼:“姑娘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是粗知一二。”
月没有理会白兮遥,又转过身,对着段燕生说道:“公子内里非一般人能及,吹奏的曲调也比常人激昂,抑扬顿挫中竟然听不出这词原本的缠绵悱恻,另辟蹊径的确是好方法,但吹奏并不是比武,用内力吹出来的曲子又能有多深入人心呢?”
马不二有些急了,顾不得擦脸上的淋漓大汗:“那我呢,姑娘给点评点评呗。”
“这位客官吹得是乡间小调吧,许久没听了,倒也觉得新鲜呢。”月毫不留情的说道。
马不二的脸上瞬间如火烧般通红。大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说,段燕生好像输定了。”李子桐对着白兮赫小声说。
白兮赫努努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