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曦永历三年春,新皇第一次选秀,文武百官正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待嫁之女都在候选之列,一时间京城红粉遍地,民间更传有新皇敏睿多智,俊逸潇洒,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于是更有妙龄闺阁之女思慕而来,整个京畿霎时间客房爆满,街上一夜间香车遍地,交通瘫痪不说,更有女装、胭脂、首饰脱销之传闻。
是日,选秀完毕,终选佳丽十六名,以填**。其中,丞相之女陈雨珊赐淑妃,暂摄六宫,掌管凤印,其余分别赐昭仪、淑仪、昭容各两名,婕妤、美人、才人各三名,昭告天下,钦赐宫苑住所等等。
春晖宫,檀香袅袅,太后着一袭紫青色百鸟朝凤织锦服,头戴凤冠,手捻佛珠,跪在佛龛前面的蒲团上,正闭眼礼佛。
白兮遥静静的走进来,边行礼边说:“儿臣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太后并没有反应,嘴里默念佛经,慢慢的行完佛礼,才睁开眼睛。白兮遥站起身来,扶她起身。
只见她脸部线条紧绷,应该是很少笑的关系,显得表情一直很僵硬而严厉,丹凤眼的周围布满了细细的鱼尾纹,只是两弯柳叶眉依然青黛,斜插到鬓角,显示着曾经绝代的芳华。
“新秀都已经安顿妥当,只是骁骑大将军李章之女李子桐日前已经入宫,现住在掖庭,她并非选秀出身,但已经晋封为才人,也该安排宫室了。”太后在里面暖阁榻上入座,抿了一口茶水。
白兮遥努了努嘴,毫不在意的说:“既然此前是母后决定让她入宫,那她以后的住所就由母后来安排吧。”
“我听说京城统领顾欢颜日前要告老还乡,皇上可做好后继人选?”太后依然边抿茶边问。
“目前还没有考虑,母后可有人选?”白兮遥答道。
太后放下茶杯,拿绣帕擦了擦嘴:“依哀家看,两湖总督于正平可担此任。”
白兮遥不动声色:“这件事尚无定论,再说抽调京畿统领,要经过朝廷商议,此事尚不宜操之过急。儿臣前朝还有事情,就不打扰母后了。”说完便起身离去。
太后望着他匆匆离去,稍稍叹了口气,如今他已羽翼渐丰,恐怕要树立自己的根基了。
“来人!”
外面一个嬷嬷走了进来。
“你去掖庭带她们到那里去吧。”
“是!”
在这个宫门外,李子桐稍微站了一下,午时刚过,太后便遣人过来要她们迁往新宫。可是眼前这个地方,还是让李子桐皱了一下秀眉。斑驳的宫墙上已经长满了枯草,宫门上大红的朱漆已经剥落,露出一片片木头的痕迹,锈迹斑斑的铜锁深掩了整个宫苑的所有景色。而这里并不属于六宫范围,而是在前殿明徽宫西部一个对角的位置,好像并不在整个宫殿的规划中,是后来才建起来的别院,所以显得突兀。
李嬷嬷福身一下,转身把钥匙递给采衣:“李才人,就是这里,这里以前叫梅苑,很久没住过人了,还望才人能在这里好生住下。婢女和奴才们稍后内务府会选派过来,奴婢先行告退了。”
采衣拿着钥匙急的说不出话来,眼看着李嬷嬷带着人走远了。
“小姐,她们欺人太甚,怎么能这样?”
李子桐也好奇宫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而且离正殿那么近。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开门好了。”
采衣不情愿的开门,因为锁已经锈上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开。推开门,李子桐却被院内的景色惊呆了,满院的梅树,从根到枝都是荒枯的,枝桠突兀的伸向半空,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的院落,只在中央有一条青石铺成的路,延伸向后殿,那殿很精巧,主殿只有三间,旁边一条廊子通向北边的配殿,也是三间小房子。李子桐有点飘忽的走在青石路上,看着那些荒枯的梅树,恍若失魂般,怎么可能,在大曦的宫殿里,竟然有成片的西域血梅,像是某个人倾毕生之血灌溉的梅树,却一直荒枯至今,到底什么样的愿望,让这片梅林在时光淹没中等这般长久?李子桐心中充满疑惑。
“小姐,你怎么了?好像进了这个院子就失魂落魄般。”采衣推开正殿的门,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是所有的家具还是一应俱全。李子桐站在正殿门口,午后的阳光打在那些沾满浮尘的家具上,金丝楠木的家具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右边是暖阁套间,卧榻上摆一方形矮桌,上面漆黑色雕花梳妆盒,上面立着一面腊梅含雪铜镜,桌子的两面各放一个暗红色金丝绣鸳鸯戏水图案的坐垫,仿佛这院子从没荒芜过,而是每天都有人对镜梳妆的样子。左面是卧室,跟大厅隔一屏风,那屏风是一块见方大的昆仑古玉制成的,打磨的非常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卧室的摆设,上面雕有月夜梅花的图案,底座仍然用金丝楠木雕成梅树的根状,看起来与屏风自成一体。卧室里面设两重含烟薄沙帐幔,里面放大红朱漆雕花床,整个室内看起来古色古香,情趣暗生。
“哇,不知道以前是谁住这?”采衣更是目瞪口呆。
李子桐也是满腹疑惑,但她有一样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儿曾经的主人是个桑月人。
“采衣,你把这收拾一下,只打扫就行了,东西要原封不动的放在原位。还有,等会去内务府领两床简单的被褥就行了,顺便跟内务府总管说我们这里简陋,暂时不需要下人。”
“小姐!”
“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李子桐说完向院内走去,她还有一件事要确认。她走到最近的一棵梅树旁,用手开始挖根部的泥土,等她看到那些血红的梅树根赤裸裸的展示在眼前时,她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怎么,这也有什么可以研究的么?”一个男子的声音赫然响起。
李子桐循声望去,一个男子,一袭白衣,此刻正笑靥如花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