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以来,李子桐过上了恍若与世隔绝的生活,白天加紧时间赶路,甚至比他们出关前还要赶,休息的时候去哪都有人跟着,奉祁昊的命令,她不准跟白兮赫他们靠近半步,她试图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潜出去,可是她小看了守在她旁边的两个侍女,她们分明就是高手,稍有一动就立即引起她们的警觉。碍于现在自己在她们手上,外面又有层层侍卫把守,硬闯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李子桐只得按兵不动。祁昊的人仿佛也洞穿了她的想法,只要她不离开他们的视线,也并不动武。所以李子桐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白兮遥正在酝酿一出御驾亲征的大戏。
那日的朝堂之上,白兮遥照常临朝。当加急的前线战报呈上来时,白兮遥不慌不忙的看了一遍,停留了一阵,然后让人传给下面的大臣传阅。
“旗溪进犯,粮草匮乏,人马不支,妄乞圣恩,速支援。”
短短的一行字,顷刻间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都看完了?众卿家有何良策?”
朝堂上一派平静。
“平日里勾心斗角、结党营私起来都很热闹,偏偏到正题上都鸦雀无声了。前几日送女人和亲的时候不都是豪言壮语,个个都壮志未酬得紧,朕记得不还有一位写了句:空有三千六百计,不敌才人女儿身。现在也不需要三千六百计,献出一计就可以了,三千六百计的那个,站出来说说吧。”白兮遥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朝堂上的一班大臣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上依旧是鸦雀无声。
“谁写的诗都忘记了吗?难道要朕去查?”白兮遥的声音骤然提高。
下面传来“咚”的一声,一个大臣已经应声跪下:“臣该死,臣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白兮遥瞟了一眼,轻笑一声:“原来是工部侍郎左忠,左爱卿不必紧张,朕也没想到左爱卿有这等抱负,诗是好诗,朕就喜欢爱卿这样才华横溢之人。现在看来才人是女人也不管用了,咱们还是来探讨一下这三千六百计可好?”
下面的群臣也不知道白兮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个个面面相觑。这个左忠本是个口中似有千言,胸中实无一计的绣花枕头,当时写这句话也是为了讽刺白兮遥靠女人坐稳江山,他之所以这么狂妄,也是因为暗地里拜在了陈万良的门下,最近因为用工部贪下的银两讨好陈万良,在宰相府自然是拜为上宾,一时间风光无两,就翘起了尾巴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微臣以为……微臣以为……当下之际,应尽快派兵马粮草支援。”
“朕当然知道要尽快支援,只是这兵马粮草,该当如何支援?”
“这……”左忠左顾右盼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站出来替他解围,一时间自己脑袋里也乱哄哄的,竟然一句话也想不出来,头上冷汗直冒:“这……臣实在不知,皇……皇上恕罪……”
“好个不知!左爱卿这三千六百计莫不是晚上丢在宰相府了吧?”
白兮遥话刚落地,为首的陈万良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与左侍郎并无私教,只是近日洛水泛滥,左侍郎因忧思洛水工事,前来商议而已,老臣之心,天地可鉴,望皇上明察。”陈万良胡须花白,但神态安然,不卑不亢。
左忠也是磕头如蒜捣,一口一个:“微臣不敢。”
白兮遥带着些笑意看着他们在下面演戏,不温不火的问道:“依陈爱卿看,此事当如何解决?”
“皇上,骁骑将军李章先前率领三十余万李家军驻守西北,阳城一役虽有损伤,其众也有二十万有余,分散防御在西北三关五镇,李将军现在被旗溪所扣,不如现将这些军力调到连池方向,以解连池之困。”陈万良说道。
白兮遥轻哼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算盘打的响当当的。明知道他只剩下李章的三十万大军,他还一招不差的算了出来。
“那依爱卿所言,调西北三关五镇之兵力去连池,连池之危可解,万一敌人声东击西,又当作何良策?”
“这……臣思虑不周,望皇上恕罪。”
“依朕看,不如抽调两湖总督于正平去连池支援,连同今年两湖的军饷也一并拨付连池,陈爱卿以为如何?”白兮遥轻描淡写的说道。
“回皇上,臣以为不妥。”
白兮遥略挑英眉:“何来不妥?爱卿请讲。”
陈万良咽了口口水:“回皇上,今年以来,北方洛水泛滥,南方则大旱,北方瘟疫有扩散之势,南方颗粒无收流民遍地,正是社稷不稳之时。于正平所辖两湖,正是南北承接之地,退可率军整治河道,进可镇压造反流民。此时抽调到连池,内地岂不是无人可守,万一被好事者利用,后果不堪设想,还望皇上定夺。”
白兮遥略微思索了下:“爱卿所言有理。众爱卿可有其他良策?”
大殿再一次陷入沉默。
停顿了一会儿,白兮遥突然问道:“京畿统领顾欢颜。”
“臣在。”
“昨天的花酒醒了吗?”
此语一出,好几个大臣都没忍住笑,大殿里传出了几声低低的笑声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些人都憋得脸都通红了。
“这……皇上……”顾欢颜显然不知如何作答了。
“开个玩笑而已,爱卿不必紧张。”
伺候了三年的新主子,见惯了白兮遥总是绷着一张脸,如今竟然知道开玩笑了,众人都被他这句玩笑搞得云里雾里。
“是。”
“朕问你,你手下掌管多少京畿护卫?”
“回皇上,京畿总共驻扎有十万护军。”顾欢颜答道。
“恩,你可知朕的亲卫军有多少?”
“这……皇上……”顾欢颜擦了一把汗,真不知道今天这小皇帝在打什么主意。
“没关系,照直说。”白兮遥说道。
“加起来总共五万人。”
“恩,你说朕要抽调你一半的护卫再加上朕的这五万亲兵,直取连池的话可有胜算?”白兮遥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万万不可!”
……
谁都没有想到白兮遥会出此招,他话音刚落,地上已经是跪了一地。
“如何不可?何来不可?顾欢颜,你先说。”白兮遥看着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大臣,问道。
“京畿乃国之根本,大曦历代先帝都没有抽调京畿护卫驰援边疆的先例,动了根本,万一谋反者趁京畿兵力空虚,大曦将处于危难之中,望皇上三思啊。”
“陈爱卿,你是一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看?”
陈万良开口道:“老臣以为,京畿重地,不可不防,皇上的亲卫,乃保护皇上的安危之力,不可随意调动;再者现如今国库空虚,实不宜长途奔袭,还望皇上再择良策。”
白兮遥轻“哼”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爱卿还有良策吗?”
众人摇头。
“皇叔可有话说?”白兮遥看向下面的宗室大臣白毅,此人是他父皇的异母弟弟,也是有些将才的,只是没有实权,封为毅王。
白毅答道:“皇上,京畿护卫可调,但皇上的亲卫军不可动。皇上若是调离亲卫军,自己则会陷入被动之地……”
“谁说朕要调离亲卫军?”白兮遥问了一句。
众大臣显然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朕要御驾亲征!”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万万不可!”
……
这次的反对声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皇上,宁可卧薪尝胆,不可沽名学霸王啊!”白毅说道。
“哼!朕倒是想卧薪尝胆,那也要有个可心的美人儿在吴王的宫里才行,和亲都两次了,朕送了两个自己的女人,结果如何你们不也看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再不学学那霸王,恐怕要被世人骂为王八了!”白兮遥脸上布满愤怒,眸子里却甚是沉静。
“皇上且不可冲动行事,如今国库空虚,南旱北涝,再加上周边几个国家都蠢蠢欲动,可谓内忧外患,此时正是国之不稳之际,皇上此时出京,怕是给奸人可乘之机,江山社稷要以大局为论,连池一时的得失,并不能撼动大曦的江山,皇上不可因一时意气,因小失大啊!”白毅几乎越说越激动。
“皇叔休得胡言,这大曦到处都是忠臣良民,何来奸人?”说着,白兮遥瞟了陈万良一眼,“大曦几百余年基业,岂是说毁就能毁的?朕意已决,此事就不要再论了。不过眼下国库空虚倒是事实,为了解决这件事,朕也是甚为头疼,不过还好有能臣帮了朕这个忙。那个工部侍郎左忠,昨夜刚跟朕说,他虽为官俸禄不多,但也稍有祖产,愿意认捐白银十万两,以解朕之燃眉之急。是吧,左爱卿?”
左忠瞬间瘫软在地,那十万两,正是从工部贪下来准备孝敬陈万良的,昨天夜里他刚跟陈万良说过几日运到他京郊的庄子上去,却不想被白兮遥占了先机,一分不差的说了出来。
“是……是……皇上……微臣愿为大曦江山尽一点绵力。”左忠几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恩,左爱卿堪当满朝文武的楷模啊!待朕凯旋,自当重赏。”白兮遥龙颜大悦。
“谢皇上隆恩!”
“皇上,微臣不才,愿出二十万两,以充国库。”白毅接道。
“好,二十万两一出,皇叔可是要倾家荡产的,皇叔不怕?”白兮遥问道。
“能为国效力,也算对得起天地祖宗,臣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白毅答道。
“恩,皇叔果然是其心可嘉!”说罢白兮遥便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微臣愿出二十万两,以解燃眉之急!”陈万良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左忠的十万两白银依然被白兮遥察觉,现下白白损失了十万两不说,还要参照毅王的标准再拿出二十万两,真真是比吐血还难受。
朝堂上大部分都是陈万良之众,见陈万良都开口了,也不得不按照品阶捐出自己的数目。
“皇上,臣愿意出十万两……”
“皇上,臣愿意出十万两……”
“皇上,臣出五万两……”
……
白兮遥着太史令记录下个人认捐的数目,看着那一笔一笔的账目,白兮遥扯了扯嘴角,要的就是你们吃这个哑巴亏。好在自己执意出征,给他们了一个刚愎自用的印象,让他们出这么多银子他们也不至于太过于肉疼,倘若他们知道自己属狼的,恐怕个个都得哭爹喊娘的。
“顾欢颜!”
“臣在!”
“三天之内抽调好五万京畿护卫,传令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将众位大臣的捐款折成兵马粮草,十日后,朕要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