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地上,一股尖锐的寒意从脚底钻入,烟波浑身一震,脑子瞬间清明,转身环顾四周。窗外早已日光高照,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向屋内,照亮了屋内众人那精彩纷呈的道错愕表情。
微愣过后,白子昱俊美的脸“唰”的僵硬,嘴抿成一条线,宽袖下的手指微微抽动,缓缓转过身,寒声道:“都退下。”
闻声,看向烟波的众人皆“嗖嗖嗖”收回目光,互相瞄了瞄,不敢犹豫,低头称是,躬身退出。
仆役丫鬟们退出后,烟波已经完全清醒,抬头看向面色不善的白子昱,定了定神,心中却是一片波澜起伏不定。
身后的粹白珠帘左右摇摆,灵动之音叮叮铃铃在寂静中的室内显得异常清晰。悦耳的铃叮声中,烟波静静凝视着站在床边,同样看着她的白子昱,看着那如玉的俊颜,忽然一阵恍惚,昏睡中她梦到了自己的初恋,让她回忆起那憋闷酸楚令人难忘的痛,还有那种恶心的感觉。醒来之后,看到白子昱的一刹那,竟将他错认成白玉良,那个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竟然在那一瞬与白子昱重叠在一起,烟波暗暗自嘲,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痛和恶心,而且还是翻倍的。
晶莹的泪花于眸中涌现,烟波紧攥双拳,皱了皱眉,企图将泪水逼回去。
“你……”声音透着寒意,却在瞥见烟波眸中泪花时,突然顿住,默了片刻,道:“你感觉如何?”
烟波愣了,感觉如何?呵呵,感觉如何?我……
眼底的泪花溢出,滑落到瓷白的面颊,一滴接着一滴,滑过,滴落。
死死攥着拳,直攥到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将自己的疑问提出,可是,一想到蝶儿这两个字,那种恶心的感觉就直通喉咙,烟波张了张嘴,面色“唰”的变白,迅速以手捂嘴,转到屏风后,找到唾壶,弯腰干呕起来。
胸口憋闷透不过气加上恶心感强烈,烟波死命的以拳捶胸,试图减轻一些痛苦不适。
白子昱站在屏风前听着烟波痛苦的干呕,眉头紧皱,片刻后,吩咐道:“将犯人蝶儿带……”
“不要——”嘶哑的叫喊从屏风后传出,之后便是重重的喘息声。
“宋氏,你……”
“呕——”干呕声又起。
白子昱的眉头皱的愈加紧绷,回头对着门口,吩咐道:“来人,传大夫。”
片刻后,春华带着大夫入到室内,此时烟波已停止干呕,只是额头冷汗涔涔,面色青白,虚软无力靠在长榻上,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看那床一眼了。
大夫把完脉,思量片刻,留下药方嘱咐几句,便退下了。
看着躺在榻上虚弱无力的烟波,白子昱走到榻前,静静看了片刻,出声道:“昨夜害你受惊,是我思虑不周,并未料到。因,情势所逼,恕我不能告之实情,但,我已将那蝶儿被绳之以法,你且宽心,此类之事必不会再次发生。”
烟波慢慢转身,不想面对着白子昱,全身虚脱无力连嘴角都懒得掀起,缓缓闭上眼。
一缕碎发贴附烟波发白的面颊,在阳光下散发金黄的暖晕,薄唇干涩略有裂痕,裂痕上泛着微白,由侧面看去竟是要裂开似的,白子昱的心微微抽痛,却撇开眼,看向由窗棂透过的金灿光束,缓声道:“叹息西窗过隙驹,微阳初至日光舒。宋氏,你入我静海县衙已一月有余,可知我初时为何没有将你列为可疑之人,却将你收入府中吗?”
烟波没有回过头,仍是双目紧闭,只是浓纤的睫毛颤了一下。
白子昱的声音如流泉般缓缓而起,“在你未至静海县的前一月里,几乎每夜我都会做同一个梦,那梦中之地仿若仙境,尽皆是绯红色的杜鹃,落英缤纷,花瓣于空中飞舞,最后竟凝成一对精美绝伦指环,落于掌心。”
秀眉微动,烟波缓缓睁开双眼。
白子昱回头,瞥见烟波卷翘的睫毛微颤,遂,嘴角轻扬,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勾起烟波颊侧的那缕碎发,缓缓捻动,轻声道:“那指环与你带来的那对一般模样”。
烟波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唇轻动。
白子昱放下那缕墨黑发丝,接着道:“那指环落于手心时,我惊异不已。正当我出神凝视那对指环时,一阵清风拂过,我不由自主的抬眼,见,一个女子由簇簇绯红杜鹃花另一边慢慢向我走来,她长发卷曲若清幽流水披洒于肩头,衣着怪异,却让人觉着她悠然典雅,轻灵洒脱。一路咯咯娇笑着向我走来,可了到近前,我也未曾瞧清她的面容,只觉她容颜秀美,透人心彻的清新端丽。直到有一晚,我未曾梦到她,却第二天在傍晚见到你……”
此时烟波早已转过头,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子昱,满眼的惊异,薄唇张张合合,似是有话要说。
白子昱定睛看着她,眼中含笑,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启唇道:“对,是你,在看见你的那一瞬,我便认定那人就是你,那种感觉很强烈,无法言语,却是亘古的通彻明了。好似,我们原本就是相识的。”白子昱俊眸晶亮,一瞬不瞬的看着烟波。忽的调转话题,又道:“我知你因昨日之事尚有诸多疑问,但,我只能告诉你的是……”白子昱倏然弯下腰,嘴唇靠近烟波面颊,呼出的气体拂过那柔美雪白的面颊。声音极温柔、极温柔,带着一丝惑人的暗哑:“昨日那人,不是我”。
闻声,烟波立时愣了愣,似是不明其意,但,只片刻,便恢复如常,侧了侧身,与白子昱拉开距离,侧首,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极认真细致的观察他的表情,眸光熠熠。
见烟波躲开,白子昱也直起身,甩了甩衣袖,又坐到榻上,面对着她,神色坦然,似是没有察觉她探究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