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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魂牵梦绕地方戏

我爱看地方戏。我喜欢地方戏的艺术追求,审美观念,乃至语言风格。我的文章,自认为深受它的影响。

在城市里,已无戏可看。那么多戏园子,都成年空着,或派作它用。公家办的剧团,大多名存实亡。城市人不再看戏,城市的年轻人更不买地方戏的账,宁肯去胡喊乱吼一通卡拉OK,去录像厅一坐半天,也不去看一场《南阳关》或《陈三两爬堂》。莫非他们的艺术欣赏水平提高了,传统戏曲已满足不了审美需求?怕未必,那些流行歌曲和录像片子,大都没多少艺术可言。

城市变化太快,快得一下子破坏了固有的秩序。那么多洋玩意儿,顷刻间涌进街衢闾巷,着实令城市人目迷五色,心旌动摇,便不禁要去开洋荤,寻求原来没有体验过的感官刺激。不消多久,便美得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王二哥贵姓,依稀觉得已经一步进入现代化。那些舶来的娱乐,虽少的是文化和艺术,却多有对人的动物性的煽惑力,很容易把人拨弄得忘情忘我,如痴如狂。于是,便如洪水一下子冲断了民族文化的一脉承传,便如猛兽一下子践踏了祖宗千年传下来的艺苑奇葩。在这场灾难中,受害的并不只是地方戏。有论者曾指出,传统戏的内容和形式,都已不适应新时代的快节奏。我则不以为然。莎士比亚的戏,说的都是十六世纪及其以前的故事,英国人看了四百年,如今仍百看不厌。英国的生活节奏,未必比中国慢,他们却乐于坐在古老的剧院里,悠悠地聆听罗密欧与朱丽叶抑扬顿挫地大段吟诗。工作节奏是快了,工作中并不看戏;看戏是在休息时,休息时还要什么快节奏。

我住在城市边缘。

当了作家,常常“坐家”。心里闷了,文思涩了,总要去郊外散步。走进乡野,走进自然,便觉得心里舒服,身上舒服,老是忘了时间,忘了路之远近。那天薄暮,田间很静,春风很软,顺着一条小径徜徉,走在庄稼苗发出的好闻的气味中,不觉霞光收敛,月色泻地,便走进了银灰色的朦胧诗。陡地听到锣鼓响,听到胡琴正拉出活泼泼的《太平年》、《呀呀油》。急急往前走,拐一个犄角,眼前一片明亮,一个小村的村头,小戏正就地演出,演的是曲剧《王大娘钉缸》。这出戏,只两个人物:小炉匠蔡葫芦和村妇王大娘。此刻,王大娘正唱着《垛子板》夸她的缸:

老祖爷花了银子整十两,

老汝州买回了这口缸。

这口缸,是好缸,

外面不光里边光,

不泛潮,不渗水,

夏不生热冬不凉。

盛过芝麻盛过米,

盛过百年老卤汤。

能腌腊肉能晒酱,

能做黄酒能泡浆。

中秋节放进几个青柿子,

就是这口宝贝缸,想不到破了。老叫驴咬断缰绳,跑进厨房偷吃剩饭,王大娘去打驴,打急了,驴尥个蹶子蹿出屋,啪一声一蹄子踢倒了缸,缸裂了三道口子。于是,就需要钉。于是,就有了王大娘和蔡葫芦的纠葛。王大娘风风火火,又工于心计。蔡葫芦率真俏皮,却不知防范,终因出言不慎,被王大娘抓了把柄,说他调戏良家妇女,弄得补好了缸,却没落分文,白白赔了一百零八个骑马钉。两个角色演出了满场热闹,满场风趣,满场谐谑,逗得看戏的老翁、老妪、汉子、媳妇、小伙、闺女、娃娃、妞妞都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乐滋滋醉了一般。

观众都凑在演员面前,或坐或立,约有近百人,大概是这个小村的所有居民;只我一个是城里人。我敢说,这个小戏的艺术品位、演出效果,远在时下那些粗制滥造的相声、小品之上。然而,那些虚假浅薄之作充斥荧屏,这种充满生活情趣的东西却难登大雅之堂。这真叫人遗憾,甚至愤慨。

据《南阳地区文化志》考证,南阳曲剧是由南阳大调曲子发展而成。作为曲艺的大调曲子,第一次以戏剧形式搬上舞台,是在宣统二年正月十六,邓州李堂娘娘庙的庙会上。演出十分成功,演员和观众都有前所未有的惊喜。那次演出的,就是《王大娘钉缸》。可以说,一出小戏呼唤出一个剧种。那时到现在,已经近百年,这戏仍在演,仍令观众倾倒,为这个城市旁边的村庄,唱出一个充满笑声的春夜。如今,似已无小炉匠,但仍有蔡葫芦;似已无人钉缸,但仍有王大娘。人在,戏文就不会隔膜。戏里并不传授钉缸技术,只是活脱脱唱出两个趣人儿。再过一百年,还会有人看。

看了这戏,心里好生滋润,仿佛困倦时饮了一杯酽茶,干渴时吃了一根嫩黄瓜。归途中,想到辛稼轩的诗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陌头荠菜花。”

不禁想起童年。

我小时候,曲剧正兴盛。当时叫高台曲,意在区别于大调曲。大调曲不上戏台,只演唱于富人的客厅、集镇的茶馆。唱者只为自娱,徐徐歌吟,独得其乐,听者不过二三曲友,几个茶客,庄稼人几乎无缘欣赏。

高台曲是农民的戏。

土生土长的农民创造出了土味十足的艺术。

演戏看戏是乡下人的主要娱乐。他们的热情,他们的参与意识,局外人很难理解。在一篇文章中,我曾写道:

村村寨寨都有戏班子,扮生、旦、净、末的,会吹、拉、弹、敲的,应有尽有,能跑龙套、打令旗、演家院、当马童的,更是多多。霜降草白了,场光地净了,村头堆起了馒头似的柴草垛,屋里有了可以过冬闲、度春荒的几斗粮食,各村都搭起了高高的戏台。这时,在农村串,便会一路听到:一处咚咚锵锵地敲,一处吱吱扭扭地拉,一处咿咿呀呀地唱,走十里八里、三十里五十里,都被缠绕在锣鼓丝竹声中。

我们村,人人能唱,连行走时的路戏,打夯时的号子,少男少女的情歌,老奶奶哄孩子的童谣,都是高台曲的调调儿。几乎人人都能粉墨登场,即便坐在台下看,那剧中人的每句唱词也都在自己心中蹦跳,台上一举手、一投足,看客们也不禁一个个伸胳膊、抬腿、晃膀子。演员偶尔忘了词儿,掉了板,台下便立即指出纠正。一次演《雷宝童投亲》,演到“昧亲”那一场,扮员外的演员家里捎来信儿,说妻子将临盆,须去叫收生婆。他摘下胡子、脱去长袍下了台,台下立即蹿上几个人,捷足者抢过行头服饰,顷刻间装扮完毕,踩着鼓点儿上了场,天衣无缝地昧了亲。而后,脸一洗,照旧坐台下看戏。

因为有了戏,终岁辛劳的农民,才得到片刻休息,少油缺盐的生活,才有了几多滋味,呆板枯燥的漫长日子,才有了一些声色、一些欢愉。因为有了戏,默默无闻的种田汉才有了展示艺术才华的机会。他们手上有老茧、脚上粘牛粪,能摇耧撒种、放磙扬场,也能唱出声情并茂的戏文,演出生动传神的角色。农民文化低下,才智并不低下。艺术的创造力,大半来自天赋,来自独有的感悟。后天的教育,有时能培养天才,有时也扼杀天才。

也有专业戏班子。专业戏班子的演出水平都更高。当时,常见有人即便是响晴天也胳膊下夹一把旧雨伞在各村串,就是专业戏班子来联系演出的。那种人,叫“写头”,他负责的事,行话叫“写戏”;那把雨伞,是广告,也是他身份的标志。写来一台好戏,是全村的大喜事,各家都要通知亲戚,邀请七大妗子八大姨、表伯表叔表兄弟,都来看戏。专业戏班大都有名角。看戏主要是看名角。我所知道的名角就有“大金牙”、“浪八圈儿”、“白菜心”、“四面净”、“拉烂车”、“一腔响十里”……都是艺名,真名是啥,大多不知。每个名角都有几出拿手戏,都培养了一大批痴迷的观众。农民对名角的崇拜,决不亚于北京人捧梅兰芳,上海人捧麒麟童,决不亚于如今的年轻人对走红的影星歌星的追逐。人人都有自己的偶像。偶像不同,难免矛盾,甚至生出事端。有两个老人,儿女刚刚定亲,在戏台前碰上,戏正演《蝴蝶杯》里《藏舟》一折,“白菜心”扮胡凤莲,一个说,胡凤莲这一板《哭书韵》没有哭到家,亲爹被人家打死了,能不伤心?另一个说,这是唱戏,不是哭丧,要是真哭得哏儿哏儿的,像话?两人意见不合,争执不下,就都恼了,互相指着鼻子说些难听话,终于伤了感情,儿女的婚事也就吹了。有个老别倔,最喜欢“浪八圈儿”,不许别人说半个不字。散了戏,去买包子,听见卖包子的正说“浪八圈儿”:“咦咦,浪得骨头都是酥的,逗得看戏的年轻娃们都‘跑马’,不像话,不像话!”老别倔一听,火了:“咋不像话?有本事你也去浪浪,你浪十六圈儿也没人看,你浪还不如狗浪咧!”卖包子的反驳几句,那人一怒之下,顺手捡块石头,腾一声砸烂了平底的包子锅。唱得不好,也有出名的。有个演员(当时没演员这个词儿,都叫“戏子”)外号“老公鸭”,早年唱花旦,后来倒了嗓,声音沙哑干燥,就改唱须生。那天,演出《墙头记》,他演苦娃他爹,上场四句《扬调》,正唱呢,台下一个看客笑道:“我日你八辈,还是你!”“老公鸭”唱够板,摘下胡子,弯腰朝下面回骂道:“我日你十六辈,你跟着骂我三个台子了,还骂!”说罢,戴上胡子,继续做戏。那人并不生气,反倒十分荣耀。“老公鸭”嗓子赖,做功好,即使演个配角,也浑身是戏。而且他会戏多,排新戏全靠他。观众知道他的能耐,骂归骂,仍然抬举他……

曲剧的前身是高台曲,高台曲的前身是大调曲。大调曲的起源,怕应追溯到清代的鼓子词、子弟书,明代的挂枝儿、小桃红,元代的散曲,乃至宋代的长短句了。曲剧的曲调现在仍有《满江红》、《西江月》、《浪淘沙》、《罗江怨》、《哭皇天》、《山坡羊》、《小桃红》、《打枣杆》(又名挂枝儿)、《石榴花》、《鼓子头》……从中仿佛可以看出其流变的蛛丝马迹。民间文化不是主流文化,却最有生机,最有活力,千载绵延,生生不息。这是民族文化的根基。文人作出的诗词歌赋,锦绣文章,都是根基上的派生物。文艺家才思枯竭时,文艺形式日趋死滞时,总要向民间求救,学些手段,借些招数。遗憾的是,我们只赞扬屈原、李白、关汉卿、曹雪芹,却对创造了民间文化的草民百姓缺少敬意。

高台曲所演的,都是前辈传下的戏,多是生活戏、爱情戏。剧中人穿着古装,可唱词和念白却处处透出当时的生活气息。演的是前朝故事,说的是农民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对是非曲直的判断,展现的是当代人的艺术追求和审美情趣。农民中确有世事洞明的思想家,造诣精深的艺术家。他们的思想和艺术,都融合在戏里,一代代传下来。他们的名字却湮没无闻。

有一出《小寡妇上坟》,简直是一首哀怨悱恻的抒情长诗。素衣白裙的小媳妇,长跪坟前,悲痛欲绝,一番哭诉,哭出了胸中的积郁,心灵的重创,诉出了希望的破灭,人生的无奈。唱词采用铺陈手法,白描笔法,排比句法,一唱三叹,凄婉苍凉,自始至终,动人心弦,催人泪下。这是出单场戏,人物不多,情节简单,却对吃人的纲常礼教进行了赤裸裸的揭露,血淋淋的控诉。想到这戏,我总联想到鲁迅的小说《祝福》。小寡妇的悲惨绝望,并不在祥林嫂之下。还有一出《小二姐做梦》,说的是少女思春,题材毫不出奇,故事更不复杂,只是一场春梦,亦幻亦真,亦虚亦实,硬是把女主角的内心世界展示得丰富多彩,把她的意识流展示得波诡云谲。情节刚刚推上高潮,更鼓一响,蓬山梦断,好事转空,戛然而止,余味无穷。时下的新潮作家也曾状写女性的孤独、苦闷、性压抑,我觉得,都不如这个小戏表现得淋漓尽致,深刻隽永。

地方戏大都有剧无本。一代代承传中,一次次演出中,无数人参与创作、修改、润色。可以说,地方戏的戏文一直鲜活在人心,并不僵死在纸上。因此,总带有清醇的乡野气息,浓烈的泥土风味,有一种质朴浑厚之美,活泼刚健之美。《关公辞曹》原是历史题材的传统剧目,但在高台曲里,这出戏却别有神韵。且看曹操的一段唱词:

曹孟德在马上一声大叫,

关二弟听我说你且慢逃。

在许都我待你哪点不好,

顿顿饭包饺子又炸油条。

你曹大嫂亲自下厨戳锅燎灶,

大冷天忙得她热汗不消。

白面馍夹腊肉你吃腻了,

又给你蒸一锅马齿菜包,

搬蒜臼还把那蒜汁儿捣,

萝卜丝儿拌香油调了一瓢……

我对你一片心苍天可表,

有半点孬主意我算屌毛选这个曹操,已不是史书里的曹操,也不是京剧里的曹操,简直就是一个可爱的乡下老头。他的敦厚热诚,他的诙谐风趣,很能招人亲近。这个人物并不虚假,反倒真实。这是来自现实生活的真实。农民只能这样理解戏中的典型环境,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只能让曹操穿上古人的蟒袍,用农民的语言说农民的家常理道。

冯梦龙有言:“有假诗文,无假山歌。”文人作诗撰文,最会矫情,要么无病呻吟,要么刻意“颂圣”,笔下的文字势必虚假。老百姓的山歌,以及一切民间文艺,只为唱出自己的真情实感,说出自己对生活的观察理解,并无其他功利目的,就从不作假,更无须作假。所以,民间的东西总有旺盛的生命力,时代变迁,艺术不老,常使后人感到新鲜。

童年已经远去。童年的名角儿,大都该进了《录鬼簿》(可惜当代没有钟嗣成)。童年的戏班子,成了前尘旧梦,梦中景象,虽美丽亲切,却一晃即逝。回首当年,不禁怅惘不已。

想不到,年过半百,行将老迈时候,我又在故乡看了一场地地道道的地方戏。

不久前,还乡扫墓。一进村,乡亲就告诉我,关帝庙起会了,两台大戏呢。歇息片刻,我就去赶会。关帝庙在五里外的野地里,庙早被扒掉,那一片高地还在。远远地,听到了熟悉的乐器声,听到了熟悉的曲调和唱腔。像有一根长长的绳,急急地把我拉向戏台前。两个戏台,都用木柱木板搭成,高高耸起,高粱秆织的箔围了后台,隔出前台。这一切,犹是旧时格局。两个戏台,一南一北,遥遥相对。这叫唱对戏。对戏更能调动演员积极性,更能提起观众兴头。戏台前都挤有数千人,黑压压好大一片。一台是高台曲,演的是《花庭会》,一台是梆子戏,演的是《花打朝》。我只能站在人群后边,立起脚朝台上看。眼睛近视,看不清剧中人的面目,却能听清早就耳熟能详的戏词儿。台上没有麦克风,全凭演员的嗓子,唱词念白,原汁原味,声声入耳,字字入心。这才是真功夫。我来看戏,更为了感受那种暌违已久的情调。地方戏的演出,最理想的场所就是旷野,最佳的境界就是野台子上高唱野腔野调。广漠大地,四无遮拦,苍茫云天,寥廓邈远。这个大背景,和野味十足的地方戏最为般配。也只有在这个大背景里,在村夫村妇的万头攒动中,才宜于欣赏地方戏,才能够体察这种民间艺术的精神和意味。不仅此也,戏场四周,云集远近客商,摆满百货杂货,杈把扫帚牛笼嘴,犁耧锄耙扬场锨,任人挑拣;水煎包、炸油条、豆腐脑、胡辣汤,白布大棚一棚连一棚,掌柜的笑眯眯招徕食客;打糖豆儿的、吹糖人儿的、卖响棒槌儿、拨浪鼓儿的,引逗孩子们缠着大人去买……这一切,又渲染了戏场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氛围。

在《社戏》一文中,鲁迅指出,地方戏“很不适于剧场,但若在野外散漫的所在,远远地看起来,也自有他的风致”。这话说得很对。

晚上,睡在老屋。年轻人都看夜戏去了。村庄很静。我听到了锣鼓声、丝竹声,听到了黑头的粗犷的《二八板》,花旦柔曼的《银扭丝》。我知道,一台戏唱的是《下陈州》,一台戏唱的是《桃花庵》。看夜戏最有意思。四野都在晦暝中,戏台上两盏陶制便壶做成的油灯,粗壮的灯焰和粗壮的黑烟,无风也动摇。剧中人在明明暗暗中做戏,便有一种扑朔迷离之美,看戏的就最能和戏文沟通,最能感知前朝旧事的真实,为古人的命运遭际牵动一腔情怀。

睡梦中,我又回到童年。

地方戏一进城,就开始被改造。改造的过程,是由俗到雅的过程,是由农民化到市民化,最终到贵族化的过程。城市里的演出,剧场正规了,服装鲜丽了,灯光明亮了,道具布景考究了,演员的唱念做打功夫提高了,却逐渐丢掉了固有的野味、俗味、土滋味、泥气息,固有的质朴、清新、天真、自然,固有的生命力。日趋高雅,也日益脱离大众。前清乾隆五十五年的徽班进京,固然造成了京剧的辉煌,却也埋下了京剧衰落的种子。鲁迅对梅兰芳颇多微词,正因为当时的梅博士成了士大夫的玩物,“罩上玻璃罩,做起紫檀架子来”。鲁迅论定:“士大夫是常要夺取民间的东西的,将竹枝词改成文言,将‘小家碧玉’作为姨太太,但一沾他们的手,这东西也就跟着他们灭亡。”鲁迅并不反对地方戏,只反对地方戏的贵族化。他曾一往情深地回忆童年看过的社戏。他曾由衷赞扬山西梆子演员老十三旦“七十岁了,一登台,满座还是喝彩。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没有被士大夫据为己有,罩进玻璃罩”(《略论梅兰芳及其他》)。劳苦大众喜欢老十三旦,士大夫则非常鄙视,当时的文人兼官员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中就写道:“都中向有梆子腔,多市井鄙秽之剧,惟舆隶贾竖听之。”士大夫和小百姓各有所爱。士大夫一时风雅,小百姓地久天长。

忽然有种隐忧。农民也在变,农村也在城市化,如果有朝一日,亿万农民也被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洋玩意儿蛊惑、俘虏,地方戏怕就无处作场了。这将不只是地方戏的悲哀,也是中国文化的悲哀,中国人的悲哀……

1998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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