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加长夜用型,哦不,是那个俊俏少年一边走一边甩着脑后梳得相当整齐的马尾辫,黎湘菱一路上都沉默地盯着那绑在少年马尾上的青色发带——上面的两只金铃铛。
金子,在这个话唠财迷的丫头眼里此时却是比周遭的美景来的更有吸引力。因为在黎湘菱的认知里,那满山的郁郁葱葱又不能吃;云霞出海柳迎春,美虽美,美过之后又如何;就算仙境如此,你看了感了叹了,丢进市井,还不是要为了生活算计。
各想各的两人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了一段时间,直到那懵懂少年终于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目光,这才缩着脑袋挂了满脸冷汗扭过头……
果不其然,两人目光相对之后,少年分明从这个丫头眼睛中读出了一句话——小伙子,身家很好嘛,金铃铛成色不错哟~
“……你想干什么,盯着我后脑勺看什么看!”不悦皱眉嘟嘴,少年满脸嫌弃地憋着嗓子问到“难道是在打我金铃铛的主意?”
黎湘菱默默移开了目光,她想,很认真的想,莫非自己盯金子的目光那么犀利?不过眼前这个加长夜用型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信息来源,绝对不能过早暴露本性吓跑人家。
思及此,黎湘菱满面堆笑地冲在自己面前摆着臭脸的少年道“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称呼小哥你吗~”
“……”加长夜用型小哥显然对这个理由相当怀疑,不过既然当初是自己要求同路而行的,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少年轻了轻嗓子“我叫落子殇,你可以叫我子殇哥哥。”
“……子殇、哥哥?”黎湘菱那满面堆笑的脸明显僵硬在了原处,接着,她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那铿镪有力、又抑扬顿挫的笑声响彻在这个原本桃源仙境般的山涧小路中,会发生什么煞风景的事情。得出害己勿害人这个结论,黎湘菱果断低垂了脑袋,任凭黑色刘海遮挡住自己憋笑的表情“……论、论年龄,我比你大,就、就喊你、子、子殇吧……”
“咦?你抖什么?”
天真的少年。
天真的如同白纸般的少年。
天真的如同白纸般的少年是无法理解黎湘菱此时此刻在脑海中奔腾而过的那一群“咩”叫着的羊驼是为何物,更无法理解那一群咩叫着的羊驼带来的是一种怎样震撼的画面。
深吸了口气,黎湘菱抬起憋笑憋出泪花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落子殇“子殇……”
不行,黎湘菱想抽自己俩巴掌,一想到面前的这个天真男孩刚才信誓旦旦同自己说喊他哥哥,黎湘菱就十分想找个墙撞一撞,当然,要一边撞一边笑才能平复她心中飞奔而过的那群咩咩咩。
落子殇被这诡异女人盯的有点打寒颤,一边冒着冷汗起着鸡皮疙瘩一边警惕地向后退“你……你要干、干什么?”
黎湘菱不解的看着不断向后退貌似准备随时落跑的少年,抱着饭票你不能走的阳光之心,以常人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拽住落子殇“我想问你点事。”
知道窝穴中的“雏鸟”与天空盘旋的“雄鹰”有何区别么?
鹰,可以决定自己的翅膀拍打几下之后眼前是何景象,而雏鸟,只能嗷嗷待哺,除了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再无其他是自己可以拿捏决定的。
而黎湘菱作为一只合格的“雏鸟”无论到任何地方都很明确一点——只有活下去,才会有转机——就算在自己面前的是四片夜用加长型和完全陌生的世界,只要她想办法融进去活下去,就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于是乎,在有着顽强求生欲望的黎湘菱面前,落子殇就算很诧异这人怎么啥都不知道,却还是被那双散着莫名光芒的眼睛逼的无路可退,一一解释——
此处名为漓山居,传说中乃是上天界骊山老母座下的修仙之地,而漓山居修习的天书也被颂为是骊山老母飞仙后所遗留之物。
那天书广为人知的部分是分为三卷——风雷卷、邪火卷与凝水卷,每年,漓山居都会广招弟子,而真正能留在漓山居修习仙法可待修成正果的也只有少数同天书有所呼应的有缘之人。
边听边点头,不过眼珠一转,黎湘菱反问道“这么多年,这个漓山居有人飞升成仙么?”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这种问题都是基本常识好不好!”冷哼了一声,落子殇卷着额前垂下的那柳散发“漓山居虽已有千年历史,可得道修仙之人却少之又少,但是听闻山居创派之人,也正是漓山居的掌门如今依旧健硕。”
别有意味的哦了一声,黎湘菱怪笑着勾过落子殇的肩膀,这一突然举动倒是把这小正太吓得够呛,浑身一颤“你你你你干嘛!”
不以为然的松开邪恶的爪子,黎湘菱抬手弹了落子殇一个脑瓜崩儿“子殇,你真这么相信这个地方?”
“什么意思?”不满的拍掉对自己脑门施暴的手,少年怯怯道“你难道怀疑掌门?”
“老人家长的都是一个模样,满脸皱纹,白发白须,还佝偻着背,”一耸肩,黎湘菱索性弓起背给落子殇演了个垂垂老者,瞥着嘴,颤颤悠悠抬起手指头“就算这个死了他们从山下另外抓个老头上来,告诉你是之前的掌门,你又怎么知道?”
“你——!”气急败坏的跺脚,落子殇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如此说来,你既然不信,又何苦千辛万苦来此求道?!”
似乎是被说中了什么一般,黎湘菱被这话问得怔愣了片刻,随即,缓缓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女子挺了挺腰板,思索片刻,很认真的说到“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来的……”
“……嗯?”
越来越小的声音让落子殇不觉凑了耳朵过去,然而墨发的黎湘菱见这状态黑眸忽然闪出点点异样光彩,更加低沉了声音……
“其实……我是……”
“嗯嗯??”
“我是打劫了穿这身衣服的人,误打误撞进山的!”
落子殇很想哭,他说真的,他真的很后悔他没听他娘的话,尽管他娘是从他们家乡的道士哪里听来的,但是他真的很后悔今天上山求道,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孤单了一路,终于在山下瞅见了个年龄相仿面向温和的女孩子,结果一搭话,怎么就搭出了个劫匪啊!!为什么啊!!苍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子殇啊!!
黎湘菱盯着落子殇那表情内心暗爽了一把,而心中被那句“子殇哥哥”所印下的疤痕也随着天真少年错愕的表情一并消散了。
摇头晃脑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黎湘菱忽然发现落子殇依旧僵硬在一边,而且那表情惊恐如初,不自然地抽搐了下嘴角,湘菱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落子殇的碧水长袍“……喂,你不会,当真了吧?”
“哇、哇啊啊啊啊——!”
“哎?!子殇?!子殇我开玩笑的!子殇你别跑啊!你等等我!”
也许。
黎湘菱许多许多年以后,会对当初自己这么欺负子殇泛起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之意,但,那也真的是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至少如今,那个对落子殇紧追不舍的“雏鸟”黎湘菱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就是了。
“子殇你别跑——等等我啊——”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