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匆忙离开了寒墨居,回到了自己的听蝶苑后,两日以来一直都闭门在房中自我反省,未踏出房门一步。青岚也不晓得她是怎么了,还以为是害了病,一度想请太医过来为蝶千寻诊治。结果当然是被蝶千寻制止了。
这日蝶千寻终于开了房门,打算出去走走,青岚苦瓜干似的脸上终于能舒缓些了。要知道,自己主子不好,当奴婢的也就都不好,况且自己的主子还是皇帝的宠儿,更不能怠慢了。
“郡主要外出,还是披上毛裘的好。”青岚见蝶千寻已经套上了皮靴,于是赶紧取了一件暗灰水貂皮毛裘来。
“外边有这么冷吗?”蝶千寻一直在最里的房内未曾外出,屋内都生了火很是暖和,所以对外面的气候不甚知晓。
“可是下大雪了呢!”青岚大眼睛眨巴着,自己的主子两日不出门都快成不知人间世事的仙子了。
“大雪啊……”蝶千寻喃喃道。接过青岚手中的毛裘,并未急着披上,她径直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扉。
外面的确下起了鹅毛大雪,积雪也挺厚的了,看来这两日都有在下雪,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郡主,您不披上毛裘会冷的。”青岚急忙拉住就要迈步往外走的蝶千寻。
“我不怕冷,我想感受一下皇城内的雪呢。”蝶千寻轻笑,拍了拍青岚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那……撑把油纸伞吧。”青岚说着就要撑伞。
“你留在家里,我自个儿出去走走就好。”蝶千寻压根就没想青岚跟着,于是利落地拿过油纸伞,迈步走了出去。
“这……”青岚对这一幕也见怪不怪了,她家郡主是个不爱侍婢跟随的主儿,所以她只好乖乖却步了。
蝶千寻也不撑伞,就这么任由大雪飘落在身上,头发上。她并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怕冷,而是她对于雪,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亲切感,她好像许久都未曾与雪如此亲密接触了。
她慢慢一步步地走出到宫道上,刚被清理过的地面很快因为大雪而又厚厚堆积了一层,蝶千寻也乐于享受慢慢行走的乐趣,所以不急于深一脚浅一脚的境况。
蝶千寻睫毛上都挂满了雪花,她玩心一起,伸出舌头接住了刚好飘落的一片雪,顿时觉得一嘴冰凉。虽是没有味道,但蝶千寻却像是吃了什么美味一般,咂了咂嘴。
“这么大的雪,也不懂得撑把伞吗?”
忽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蝶千寻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奕繁。
奕繁早些时候被皇帝派去巡视兵力布防情况,走访了大部分的边疆地带,蝶千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每次两人的相遇都总是状态百出的情况下。这不,她又被他抓包了。
“皇……兄。”蝶千寻总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拗口,但现在她只能这么称呼他。
“先穿上毛裘大衣,都冻成什么样了!”奕繁语带愠怒,快步上前来为蝶千寻撑开伞挡住雪花,然后为她披上大衣。做完这些,奕繁还轻轻掸走蝶千寻身上头上的雪花,然后还轻轻吹掉她睫毛上的细细雪绒。
“我不要紧的。”蝶千寻呆呆地任由奕繁摆弄着,但随即意识到两人动作过于亲密了,这才稍稍离开了些距离。
“脸都冻红了,要是冻坏了,父皇可就得心疼了。”奕繁皱眉看着蝶千寻,其实他心里很想说,他此刻已经心疼了。
“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然后感受一下拥抱雪的滋味。”蝶千寻不愿在原地停住不前,于是慢慢走起来。
奕繁只好为她撑著伞,紧跟在她身旁。
“皇兄什么时候回来的?”蝶千寻见不说点什么会显得有些尴尬,于是开了话头。
“今天刚回,结果就看见你不顾自己地乱跑。”奕繁没好气地说道。
“刚回来也不回去见见皇太子妃吗?”蝶千寻不理会奕繁的抱怨,只能岔开话题。
“不了,还得去向父皇回禀。”奕繁一听到皇太子妃几个字,原本温和的脸一下紧绷了不少。
自从定妃宴那夜原本选为正妃的祁婉嬗被毒杀后,侧妃的宁彩云便升格成了正妃,因为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还是算有分量成为正妃的人选。但奕繁因之前对蝶千寻的爱意忽然遭到了打击,一时之间也还无法接受别的女人,要他时刻对着皇帝皇后为他挑选的妻子,他宁可东南西北疆都走个遍。
“我见过现在的皇太子妃,人挺不错的。”蝶千寻微微笑,她虽然与宁彩云只见过一两面,但绝对比祁婉嬗好了个十万八千里。
“嗯。”奕繁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声。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就这么默默走着。大雪纷纷下,油纸伞上很快便堆积了不少的雪花。奕繁将伞上的雪倒下,对蝶千寻说:
“你要去哪儿?雪有点儿大,不如找个地方先避一避吧。”
奕繁是担心蝶千寻受不住冷,但其实蝶千寻却正好想冷却一下自己的内心。
“不了,我就随便走走,你去向父皇禀报吧,我待会走走就回去了。”蝶千寻还想在雪中再漫步一下,于是拒绝了奕繁的提议。
“皇兄!千寻!”
奕繁刚想开口说蝶千寻怎么那么不听话,却冷不丁被人先行插了一句。
两人循声望去,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艰难快步向他们跑来。
“皇,皇兄。”待人影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来人是奕礼。
“怎么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撑把伞。”奕繁皱眉看着奕礼,一个蝶千寻是这样,现在这个奕礼又是这样,两人还真心不想让他好过了。
“我就是急嘛,想快点儿见到皇兄你。”奕礼在两人面前停住,不住地喘着气。那积雪实在是太深厚了,他一路奔来,当真花了他不少的气力。而且他一路来没有撑伞,灰色的裘皮大衣上尽是落雪,更别说皮帽上和脸上了,活像个雪人一样,特别滑稽和狼狈。
“下回要撑把伞的。”蝶千寻轻声说着,然后抬手为奕礼拨去肩上的落雪,还有轻轻掸了掸他眉毛上的雪花儿。
“什么事那么急,是父皇急召吗?”奕繁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一下严肃起来。
“也不是什么急事,倒是真的有事。哎,这儿可说不清楚,咱们一块去父皇殿里吧。”奕礼说完,就要过来牵蝶千寻的手。
“你手冷,你来撑伞吧。”奕繁见到,一下将伞柄塞到奕礼手中,然后站到两人的中间,分别牵住了奕礼和蝶千寻的手。
“啊?不是应该皇兄你来撑伞吗?”奕礼呆呆的,他只不过想牵着蝶千寻的手好使她不容易滑倒,怎么忽然奕繁就抢着做了呢。
奕繁扭头狠狠瞪了奕礼一眼,奕礼马上噤声,虽然心里嘀咕,但他可是很怕奕繁发怒的。只有蝶千寻心里明白,奕繁对她,还是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
三人牵着手,扶持着很快便来到了金稷殿,进了殿,只见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正悠然喝着香茗。
“父皇,我将皇兄和皇姐都请了来。”奕礼笑呵呵的,似乎非常开心的样子。
“哦,你们来了。奕礼这孩子,有什么事都想着和你们分享呢。”皇帝也乐呵呵的,这令奕繁与蝶千寻倒有些摸不着脑袋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表示都很不知所然。
“咦,父皇,白先生呢?”奕礼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人一样。
“他说要先洁手,回来给朕泡壶功夫茶。朕倒想看看有多功夫,呵呵。”皇帝捋了捋胡须,龙颜大悦。
“白先生是个什么人,竟让父皇如此开怀。”奕繁捎着蝶千寻在一旁就坐,不解地问道。
“白先生可是个儒雅清高的文人雅士,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可谓无所不知。”奕礼一脸骄傲地说道。
“原先礼儿说朕还不信,方才与白先生交谈了后,果然他知道的事不比国师少。”皇帝话语中难得透露着赞赏。
“哦?那繁儿真是得好好认识认识这位白先生。”奕繁说道。
蝶千寻忽然不知怎地,心跳急速跃动起来,噗,噗,噗,很是强烈。通常有这种情况的时候,则意味着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让陛下久等了。”
殿外忽然飘进了一把醇厚的嗓音,蝶千寻一听见,顿时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声音……
蝶千寻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刚好门外飘入一抹白色的身影,蝶千寻瞬间呆住了。
玉伯牙!?
玉伯牙明显也看见了蝶千寻,但他却轻描淡写地移开了目光,嘴角含笑地对着皇帝施礼。
奕繁看着玉伯牙走进来,不知怎地他的心内有股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谁知他扭头一看,只见蝶千寻正呆呆地盯着那“白先生”看,一动也不动的,顿时内心涌起一股酸气。
虽然那姓白的长得的确容貌俊俏,却也不用如此这般迷恋的眼神吧!!奕繁忿忿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