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屋外月华如许,清淡的光泄了一地。
夜里的莲兮院格外安静,许是连虫儿鸟儿都睡了,只听的到轻微的风摇树叶之声。偶尔一丝风从敞开的窗扇之间吹进来,便将院里的树香、花香也一同赶了进来。
床上斜靠着一人,手里执着本书,烛光如豆,只勉强照着书页。床上的人颇是认真,除了翻书,便再也看不见其它动作。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了,阿难抬起头来,看向门扉处。
见妙音只着中衣站在门口,表情甚是可怜。阿难心里一软,不忍苛责,压低了声音问道:“音儿,怎么了?先进来说话吧。”
妙音听到师傅让自己进来了,便捏着衣角怯怯的走了过去,含着水汽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阿难:“师傅,我做梦,梦到父母不要我,我被圈在角落里,怎么也走不出去,任我怎样哭喊都没用。后来我好不容易碰到师傅,师傅你却也要离我而去,就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要消失。音儿求你别走,但师傅的身影却还是是越来越远······师傅你不会离我而去吧。”说完便扑到阿难身上呜咽起来。
阿难知道一个人的苦楚,自己不就是在这万年里挣扎过来的吗。佛门讲究六大皆空,便也习惯了一个人,只一心放在苦修佛法度化众人上,不再想着那些俗事。
阿难微叹了口气,轻拍着妙音,柔声道:“不会,师傅只得你一个徒弟,怎会抛弃你。”
“真的吗?”不太确定的声音。
“怎么?师傅还会骗你,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着,轻轻拭去了妙音眼角的泪滴。
“师傅,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妙音害怕···害怕一个人。”小手死死的抓着阿难的衣角,大有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要赖着你之势。
阿难看着自己被抓的衣角,深感无奈,我能说不吗?无法,阿难只得道:“好吧,但只可今晚。”
看到师傅点头同意,妙音赶紧脱了鞋子,哧溜一下爬到了床上,躺在了里侧,自觉地拉过师傅的被子。妙音把头藏在被子里,偷偷的笑的好不得意,嘿嘿,师傅果然心软。
自己从前天天在蛋里睡的昏天暗地,无聊的时候便叫鸟儿给自己讲人间的趣事,哪有时间感秋怀春啊。而且人间的事都那么有趣,只是自己被困在蛋里,不能到那人间观摩一番,而觉得甚是可惜。
人生在世,万事皆虚妄,哪有那么多烦恼,烦恼都是自己找的。妙音竟是个极洒脱的人·····
努力整理好表情,悄悄地伸出头,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师傅。
妙音感叹师傅看书的样子甚是迷人,低垂的眉眼,红唇微抿。就连握书的手都生的那么美。看着看着,慢慢的困意来袭,便心满意足的,嘴角含着笑意,睡了,还微微打起了酣。
阿难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熟睡的人,根本不像刚刚做了恶梦,伤心欲绝的表现。无奈一笑。可是偏偏的,无端的不想拆穿她的小把戏。将被角帮她掖好,和衣躺在旁边,竟也很快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昨夜睡着的鸟儿、虫儿似是都醒了,“唧唧喳喳”的鸟鸣、“吱吱”的虫叫甚是热闹。
床上的妙音翻了下身,将被子拉过头顶,烦躁的嘟囔了句:“好吵······”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
妙音睁着迷糊的眼,看着已然空了的床,好似身边从来不曾有个人一样,只有那轻轻塌陷的痕迹诉说那个人的存在。有丝怅然,心想,看来师傅已经打坐去了。
妙音还未曾进过师傅的房间,昨天晚上灯光灰暗什么也看不清,想着,便开始细细打量师傅的房间。
师傅房间里甚是明亮,南边的墙上除了门竟都是大大的窗户,窗户上透雕的是茑萝花。这么多窗户,可见师父是个极爱阳光的人。屋里的陈设甚是简洁,只在东边有一书桌,书桌上整齐的放着几本佛经,书桌的左上角有一笔悬,笔悬上挂着几只毛笔。右边有一青玉的笔洗和一个冬梅迎春的砚台。
妙音咂咂嘴,果然是师傅的风格。房间整洁明亮,东西虽不多,却都是些极精致的。
妙音起身,捏了个法诀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这还是师傅那见她头发散乱,一问之下才知她不会束发,便教了她一个小法术,只要一念咒便可将杂乱的头发整理好。
妙音推开门伸了个懒腰。感叹生活美好,琢磨着以后如何才能天天腻着师傅。
“呦喂,这是谁啊,看这满面红光,昨晚定是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事儿。”尾音长长的拖着,把妙应吓了一跳。
“呵呵,师叔,好早啊······”妙音干笑了几声,大早上就碰见这个大恶人真是让人烦闷。
“是啊,师叔我孤枕难眠自然起的早,不像某些人,有佳人陪伴。”舍利子眯着眼看着妙音,似是把自己的小把戏全都看透了,直把妙音看的异常心虚。
妙音尴尬,这师叔异样难对付,不像师傅撒个娇便会心软,这师叔是油盐不进。
干咳了几声,便道:“师叔,师侄先行一步,师傅还等着我上早课呢,你随意,你随意~~”说完不等舍利子反应便哧溜跑了。
舍利子深深的看着妙音溜走的背影,忽的笑了,阿难带回来的小东西很有趣嘛,但愿不是个麻烦······舍利子抬头看向远处天空,眼神飘渺。
跑远的妙音松了一口气:“忽,这师叔好可怕,怎么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错觉,一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