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霓的哥哥回京之后没几日,那家便遣了媒婆来,梁家乃世家子弟,注重礼节。因为两家相隔遥远,除了迎亲,只得一次将礼数行全。
媒婆带来一雕着鸿雁的桃木梳,丫鬟递上一自家小姐所绣的鸂鶒(xīchì)双双的帕子,这便算是行了纳采之礼。
互相交换了生辰八字,媒婆让带来的先生一看,便大笑着说,“真是天定的好姻缘,以后结为夫妻,必是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桂馥兰香,子孙满堂。”
“老爷来之前交代过,若是没什么问题,便将这日子定下来。下月十五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老爷想将日子定在那天,不知府里是否同意?”那媒婆挥着帕子说道。
柳老爷闻言,皱了皱眉,道,“日子怎么定的如此着急?”
那媒婆掩着帕子笑道,“还不是老爷听说府上小姐乃当世才女,不赶快娶进家门不放心。而且这等喜事岂不是越快越好。”
本来柳老爷对自家女儿还多有不舍,但是又一想,这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自己强留着也没用,便叹了口气,同意了。
媒婆见同意了,更是高兴,乐呵的说道,“今日已行了纳彩、问名、纳吉之礼,明日将彩礼送上,再行了纳征、请期之礼后,便只等最后的迎亲了。”顿了顿又道,“老爷还吩咐我带了一副公子的画像来。”说着便呈给了丫鬟。
柳府后花园,青霓拿着瓷白的小碗正在喂鱼,池中的锦鲤聚在一处,张着嘴,只等青霓手中的鱼食落下去。
“小姐,小姐”霞儿急冲冲的跑来,满脸的开心。
青霓停了手中的动作,偏头看着霞儿,淡淡的说道,“何事这么焦急?”
霞儿扬了扬手中的画轴道,“小姐,今天梁家不是遣了媒婆吗,这媒婆还带来了一副梁家公子的画像。我可是听说那公子学富五车,有才有貌呢。”
“你又知道。”青霓横了霞儿一眼。
霞儿吐吐舌头道,“小姐你整日读书不关心别的事,可是我们这些丫鬟婆子,平日闲的时候便会讨论这些,而且今年讨论的最多的便是小姐未来的夫君。这梁公子的父亲当年就是个状元,本来这梁公子已经受了父荫赐了进士,哪知他竟然主动向登闻院请求收回成命,愿以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取功名。你说这人是不是傻的,哪有人放着现成的功名不要,要自己费劲去考的。不过这人倒是不辜负他的傲骨,今年竟真的考上了,而且还是由皇帝钦点的状元。这一家出个状元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更逞论父子俩都是状元,最难得的是这梁公子高中的时候才二十有二。”
霞儿笑了笑,又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姐你可不知,据从京城回来的人说,这梁公子不但才学好,而且人长得也风流,不知迷倒了多少京中的女子呢。”
“小姐,快看看是不是果真如传说的一般。”说着就要将画像递给青霓。
青霓低着头看着池子里争食吃的锦鲤,淡淡道,“改日吧,你先收起来。”
霞儿看着自家小姐,终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路上霞儿还嘟嘟囔囔道,“最近小姐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独自愣神,连未来夫君长什么样也不感兴趣,小姐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霞儿小心的将卷轴收到小姐的书房,便转身出去了。
自那日之后,青霓似是又回到了从前,每日都组织诗社活动。诗社的成员听闻她要嫁人,而且是要嫁给今年的新科状元,都表示羡慕。青霓听着她们祝福的话,只是极淡的笑了笑。
这日子,就在青霓的自我忙碌中很快过去了。江宁与汴京相隔甚远,为了不误了当日的吉时,只得早早出发。
青霓的母亲拿着那把鸿雁的桃花木梳,帮青霓束发,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然后帮青霓戴上凤冠,披上霞帔,上边绣的是龙凤呈祥。
母亲抓着青霓的手,嘱咐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谨听母亲之言。”青霓答道。
霞儿小心将青霓搀扶到大红里衬的雕花镂空马车上,嫁妆早就装好,一阵锣鼓喧天的喜庆气氛中,装着嫁妆的十几辆马车一路北上。
扬州的第一才女要嫁人了,两边街道围堵着众人,更有甚者当街大哭,女神要嫁人了,只可惜新郎不是我,碎了一地的男儿心。当偶像结婚的时候,便是众粉丝失恋的时候,大约便是如此了。
马车上的嫁妆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像极了一只火红的凤凰,展翅飞向北方。
然而这一切的红色,都不如手边的那把红纸伞来的重要,青霓端详着那把红伞,默默地留下一滴泪。青霓是老天的赏赐,一路骄傲的长大,只要想做的便没有达不成的,从未哭过的她掉下了她这一生的第一滴泪。
这时听到霞儿在车外说,“小姐,汴京到了。”
青霓勾了嘴角,笑的凄美,淡淡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
“来人可是扬州柳知州的小姐?”早有随从上前询问。
“正是。”霞儿立于车外答道。
“正好,我家公子已侯在城门处了。”小厮道。
马车向前没走一会儿,果然见前边有一迎亲队伍,只见一身姿俊朗的男子身着青色官服,手里抱着一只大雁,坐于一匹白色骏马之上,好似那身后的仪仗队伍全为了衬托这一人而设的。
那人身后追着一群女子,均执着帕子,在呜咽的摸着眼泪,霞儿抹了把汗。小姐那边是碎了一地的男儿心,这边是碎了一地女儿心吗······不过这人,远远瞧着,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霞儿对着那边唱声道,“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绑一起才够。”
那人打马上前几步,勒住马,朗朗身姿,出声回道,“自古以来,绅士不带金。”
话音刚一落,便有小厮上前在马前撒下几个红包。
然后霞儿将青霓扶下马车,上了前来迎亲的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青霓坐在花轿里,说不忐忑是假的,她将那把纸伞从帘子里递给霞儿,道,“好生收好了。”
霞儿接过伞,皱了下眉头,这伞不是那日什么仲坚公子的吗。想到这,霞儿只觉得刚刚马上那人似乎与那仲坚公子长得格外的相像,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鸂鶒:是鸳鸯的原型,但是它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被误传成鸳鸯了,大家应该知道鸳鸯并不是一夫一妻制,也不是什么忠贞的鸟。一开始说的是这个鸂鶒,因为它长得像鸳鸯后来被误认成鸳鸯了,真正象征爱情的是鸂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