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冷沉,一名疾步如飞的宫人正手举银盘,穿行于各宫各殿间。那银盘上盖着一块布,布下掩着刻有各宫贵人名字的木牌,到了皇上歇息的时辰了。
宫人行到皇上的御书房门口,朝那门上站着的太监递了一个眼色,太监会意,入到里头通传去了。
不一会,总管太监莲升走了出来。
手持银盘的宫人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怎么劳烦您亲自出来了,今儿来得晚了点,有点事耽搁了……”那宫人说到这打住,抬眼往四处看了看,才凑到莲升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就是为了这撂牌的事,两边的人都不好得罪,这不就……”说罢一脸为难地看着莲升。
“你甭看我,我也没辙!”莲升啐了一口,“还有,以后这些杂事你们敬事房就自己扛着吧,别芝麻绿豆点大的都往上报,要你们是吃白饭的?”
那宫人见总管一脸不虞,陪笑道:“是是是,您伺候皇上,这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了。下回再不拿这些小事来叨扰您了!那这会子……还拿进去吗?”
莲升摆摆手,抬了抬眼皮说道:“你小子走运,皇上今儿早早就吩咐叫‘去’了,说是要在御书房歇下,这会子不许人打扰。所以你今日迟来之事咱家也不跟你计较了,去吧。”
宫人闻言如获大赦,忙鞠了一躬退下。
就听御书房里头传来皇帝的声音:“莲升,落门吧,朕要休息了。”
宫人鱼贯而出,轩阔的御书房里就只剩郑玄宸一人,待四下声息偃止,便将华服褪下,换上一身夜行服。
看来允文家的男人都有一身爬窗的好本领,郑玄宸轻轻松松一个起跃,人就已经上了屋顶,而顶上有人早已久候多时。
郑玄宸一立稳,便见允文木生双手作枕横躺在屋顶上,右脚架着左腿,闭着眼睛好生悠哉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几步,伸手捻起一粒瓦石,运足指力掷出,那粒石子便破空朝允文木生面门直直射去!
堪堪就在离那人眼睛半尺远之处,允文木生伸出左手,像挥苍蝇一样掌风一扫,石子连人都没接触到就被弹开,滚落到旁边。
允文木生勾唇:“皇兄,手痒了?要不今晚别去了,咱哥俩练练?……”
郑玄宸理了理衣角,一副“懒得说你”的表情,施展轻功转身就走,允文木生一笑,起身不急不慢地跟在身后。
朦胧月色中,巡夜的山君卫只来得及看见殿宇之上似乎有两道黑影一闪,转瞬消失,忙定睛细看,却再不见一物。
应该是宫里哪个贵人养的猫吧,大概半夜里发了情爬上屋顶来找伴呢!
两人在夜色中穿梭于连檐的屋顶之上,比在平地上行走还要轻松,不一会便落在一座灰墙黑瓦的石墙上。
石墙下是一个颓败的院子,奇的是院子中间竟有一块圆形的花畦,此时正是深秋,花畦里却有五颜六色的花在秋风里怒放!花畦里还站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其中小的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只是……一副怯怯羞羞的女儿之态,正慢向里屋方向作揖问好,声音却是男子无疑。
来的正是时候!郑玄宸与允文木生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肃杀之气。
允文木生轻声问道:“是这儿吧?”
郑玄宸点头:“八九不离十,这回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先来一探虚实,再做打算。”一语未完,就听到底下“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人皆敛声屏气,看向墙底下。
就见门开处,一只粉漆描金折枝梅的玲珑绣鞋溜溜地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打中花畦里那个正作揖问好的男子膝盖上。那那双绣鞋来势甚猛,就见男子“哎哟”一声弯了腰直揉腿,旁边的老者见状怒骂了一声:“蛮不讲理!当真是蛮不讲理!”
忽听得屋内有人高声怒斥,还有沓沓的说话声,跟着突然“啪啪”两道极为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后,所有声音都骤停下来。
屋外那男子再抬头看时,就见一个一袭红衣,俏丽娇媚的女子,正金鸡独立,光着一只脚一步步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位年轻女子,其中一个用手捂着脸。
除了那个金鸡独立的丫头外,其她三名女子皆着一色的墨黑斗篷,手中各持一柄刃身极阔的短剑。
允文木生与郑玄宸迅速地对望了一眼,万料不到屋内竟是四名年轻女子。
花畦中的男子见那丫头出来,顿时满脸喜色,手中握着那只尚留有余温的绣鞋,说道:“链妹,我知道错了,上回不该私自行动的。你都气了那么久了,也该原谅我了吧……”
哪知那丫头毫不领情,啐了一句:“我呸!你眼里哪里还有我,哪里还有我爹!要不是我爹,你早死在乱葬岗里了,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爹的话都不听了!多有本事啊,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呢,什么‘瓮中捉鳖’,真是扯你娘的臊!”
男子身旁的老者见自己主子被越骂越难听,脸色涨得通红,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便向那红衣女子袭去。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道:“好忠心的一条狗啊!”说罢夺过身旁黑袍女子手上的短剑,迎上前去。但见一个红衣少女,一个灰袍老头,一个拳拳生风,一个剑动如电,红颜华发,招数巧妙,渐斗渐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