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一愣,到不知道华氏打的什么机锋,只挑眉看向了焦姨娘。
焦姨娘也是淡笑不语,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新茶,试了试茶碗的温度,觉得适中,这才递到了言老夫人的手里,俯身笑道:“老夫人,喝口茶,看一会儿口渴。”
奚月娘觑着众人的面色,也是低头未语,偏巧旁边不知道何是五少爷的媳妇白氏立到了她的身边,轻拐了一下她的胳膊,眼睛示意着华氏的方向,撇嘴小声道:“二嫂,大嫂这是打的什么机锋?”
奚月娘抿嘴笑着摇了摇头,她比这五奶奶进门还晚呢,哪里知道这几个奶奶的脾性。
白氏见奚月娘没说话,也跟着笑了笑,然后端过桌上的果盘,用果叉插了块水果递了过来,笑道:“二嫂尝尝,听说二嫂以前在封城,我虽没去过,可也听我们爷说那地方最是苦寒,想来这四季瓜果也是少见的。”
奚月娘瞧着那火红的石榴,倒也应季,也只是笑笑,接了过来却并未入口,心理暗道:难怪言莫询让她在家的时候少说多听,有事只管往他身上推,就这么一会功夫,院子里这两位夫人外加上几位奶奶机锋就打了几个来回,如今还没看出谁输谁赢呢。
三奶奶和四奶奶还有七奶奶虽然没与奚月娘搭话,可是眼神也似有似无的瞄了过来,被这么多有意无意的眼睛看着,奚月娘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似乎言家的女人们对于焦姨娘,对她都有着刻意的讨好和接近。
二夫人像是没注意小辈们的动作一般,回身招手叫着华氏道:“大奶奶可得好好跟咱们说说,大嫂平素可是难得夸个人的,就是我这进门比三弟妹早的,也没得了大嫂个夸,这会儿大奶奶说出来,回头咱们也学学。”
华氏冷眼瞧着做戏般的二夫人,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笑意扶着二夫人的一只胳膊,瞧着另一只胳膊边上的三奶奶道:“我还只当二婶就知道心疼自己媳妇,不心疼侄媳妇呢!”
三奶奶一听,乐道:“大嫂有自己的婆婆疼还不够,这会儿又来跟我抢上了,真是好没道理。”
大奶奶也不恼,扯着二夫人的胳膊笑说道:“府里人都说我贤惠,却不知我这贤惠也是有榜样学来的,自打我进门起,我婆婆就与我说啊,咱们家的媳妇里论说贤惠,谁也抵不上三婶呢,听说三婶嫁过来的时候,身边可是带了好些个好丫头呢,不拘是平头正脸的,还是姿色上等的,都给三叔做了房里人,后来还特意在外头寻了那好的给三叔做了外室,就盼着言家的子嗣繁茂呢。”说完似有若无的瞥了眼三夫人的媳妇白氏。
这话自然不会是大夫人说出来的,可是三夫人跟三老爷的事却是大夫人透出来的,华氏也就留了心,平素大家也不会扯开面子把这事摊上来说,到底是长辈,今儿华氏也是瞧出来了,满院子的女眷,老太太只一畏的受着焦姨娘哄着,二夫人和三夫人没事也给焦姨娘架着梯子,这也就不提了,都二十来年的事了,也不是她能扭转的,偏偏新进门的二弟媳妇,也让几个弟妹这般捧着,一个个都打量着二弟媳妇的眼色行事似的,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六弟妹且不说,人家到底一个娘出来的,护着些,捧着些也就罢了,这五弟妹也凑上去了,三弟妹和四弟妹还有七弟妹也瞄着眼睛瞧着动静呢,哼,说来说去,不就是见老太爷跟老夫人都到了岁数,这身子也不如从前了,只怕这二老一去家里就得分家了,如今颜家的生意大都掌在了二爷的身上,指不定拢着多少言家的命脉呢,这些人现在跟着打好了交道,回头分家的时候没准就能得了什么好处去。
要她说,那真真是笑话,别说二爷现在没子嗣,就是有,难不成还真抵得过她们长房去,华氏眯着眼睛瞟向了奚月娘,瞧着她一副眉目含春眼含俏的样子,一瞧就是两口子好的跟蜜里调油似的,再一想自家的日子,那样的男人,华氏更是咬了咬牙,男人比不过也就罢了,难不成在这分家上头她还争不过,就凭着身前这些儿子,她也得争上一争。
想到这,一个阴毒的主意又在华氏脑中闪过,二弟现在没有子嗣,老太爷和老太太眼看着也活不了多少年,要是二弟一直没有子嗣,也不知道将来分家的时候,老太爷会如何行事?
二夫人觉得自己被华氏握着的手臂一痛,皱着眉看了华氏一眼,却正好看到了华氏眼里还没撤下去的阴狠目光,而被她盯着的人正是二侄媳妇,二夫人眼眸一闪,只当未发觉,转过脸只瞧着另一头神色变化不定的三夫人。
不得不说,华氏捡到了三夫人的痛脚。提到这事,也是有个故事的,三老爷因是家里的小儿子,老夫人也是疼宠着些,十三、四的年纪就在这上面有些胡闹,后来三夫人进了门,三老爷消停了大半年,贪个鲜,当然,这鲜也不光贪在三夫人一人身上,连着三夫人带过来的丫头也都上了个遍,只是这事也没大张旗鼓,三夫人也觉得丢人,也不张扬,丫头也没有抬成姨娘,只在自己身子不适的那两天让三老爷过去,倒也哄了三老爷几个月,只是过了这几个月,三夫人也一直没怀上,三老爷在外头又置了一房,说来这外室也是个厉害的,早先就跟三老爷有些勾搭,等后来三老爷安置的时候,就有了身孕了,及至十月怀胎,生下个男孩子,三夫人也还没动静,这是三老爷膝下第一个儿子,三老爷瞧着大哥和二哥都有儿子了,自己也着急,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自然不能让这孩子没了名份,抱着孩子回府就跟三夫人摊牌了,当时差点没把三夫人气晕过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都用了,这事也闹到了老夫人跟老太爷的跟前,虽说这事是三老爷做的不地道,可是老夫人也心疼小儿子成亲两年来的,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外室也就认了,老夫人的主意,外室给些银子就打发了,孩子认到三夫人名下。
民间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身上不易得,抱个孩子在膝前,取字招弟之意。
三夫人哪里肯认,嚷着非要自己生,弄这么个外三路的不是磕碜她吗,老夫人也纳闷她这身子怎么进门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索性就找了个郎中来,当时有话,若是她能生,这孩子就让那外室养着,以后是接回还是不接回的,只看她们自己的意思,要是不能生,或是得子艰难,这孩子就得接回府来。
三夫人无法,只得认了,结果可想而知,郎中说她的体质偏寒,不易有孕,得细细调理方可再看。
老夫人当下拍板,这孩子当作三房的长子来养,那个外室给些银子也就打发了。
只是当时三夫人身边的婆子是个心狠的,知道自己主子不能生,便劝着三夫人,好在孩子才出生,咱们真心待他,他也能记着夫人的情,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
不过到底不能让生母再找回来,外面轩的女人还能好到哪去不成,婆子就出主意,这个生母却是不能留的。
三夫人就算是再大胆,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婆子就一力揽了过去,没过几天,就听说那个外室住的宅子起了大火,连着周围的一片民居烧着了五六家,连架子都烧落了,人就死了六七个呢。
当然前头的事府里人都瞄着些音,只是后面这一茬,别人是不知道的,三老爷又不是个长情的,事过也就罢了。
子嗣繁茂,只这么几个字,就撞到了三夫人的痛脚,说起来,三夫人的身子调理了七、八年的功夫,还真怀上了一胎,当时就盼着一举得男,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肚子里的孩子上了,只是事与愿违,最后却是得了个女孩,也就是三姑娘言莫牧,如今才年芳十一,如今三房的子嗣,虽然五爷和七爷都被外面称作嫡子,可知道根底的却明白两人没有一个是逄氏所出,五爷是外室生的抱养回来的,七爷则上逄氏陪嫁丫头生的,没有名份,生孩子的时候又是大出血,索性逄氏就都抱到了自己的跟前养着。
对外只说是自己生的,这样的事言莫询不曾与奚月娘细说过,府里的丫头也不敢乱嚼舌头,因此除了一些主子知道以外,奚月娘却真真还不知道,因此这会儿华氏的话一出,奚月娘能感觉到三夫人的脸色极其的难看,就是五奶奶和七奶奶的脸色也不好看。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有些话不该小辈们来议论,再说三夫人到底是大奶奶的长辈,哪有小辈这般打趣长辈的。
微恼的看了华氏一眼,换来的是华氏无辜的脸,又招手让三夫人上前笑道:“行了,说出来是你们陪我这个老婆子出来乐呵的,这会儿到成了你们自己寻着乐子上了,赶紧的,刚才谁说要行酒令来着,摆了桌子,拿了骰子,按照往常的例咱们就行起来,让厨房把饭菜一会送到花园子里来,咱们吃过了,再回去歇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