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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熙凤 心已碎,性空灵,谁人能解其中味(1)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单看这段描述,就知道这样的女子不简单。的确,王熙凤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在她的身上能够看到男子的能力、对钱财名利的欲望;同时也能够看到女子的温柔和“醋”意。王熙凤是深得贾母和王夫人赏识的贾府大管家,她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高居贾府几百口人之上。而她不断膨胀的欲望最终落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一场欢喜忽悲辛——《聪明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

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凤姐是《红楼梦》中地位非常重要的人,她也以自己的独特性而存在。王熙凤是整部书的支柱,我们不妨可以想象假如在《红楼梦》中没有了王熙凤,那会怎么样?当王熙凤处于整个贾府长幼、尊卑、亲疏、嫡庶、主奴等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的中心,她就需要具有一定的独特性,同时必须和各种人物打交道,在她的上面有公婆、中间有数不胜数的兄弟姐妹、下层还有一堆的管家丫鬟和小厮等,如果贾府没有了王熙凤,那整个场面是无法想象的。

前面说过曹雪芹是塑造人物的大师,王熙凤和贾府中任何一个人之间的关系、任何一个矛盾之间的关系都成为了整个社会关系的反映。王熙凤在贾府中本是孙子媳妇,按道理她的辈分是很低的,但是最终她却成为了贾府的管家,这是很多矛盾体发展的结果。首先王熙凤本身有“金陵王”的背景,同时贾母也是她的大靠山,再加上邢夫人和王夫人之间的矛盾、她本人能力等原因,最终使得她成为了贾府的大当家。或许这种当家也是将她推向了火山口,成为了众矢之的。

王熙凤至少是一个复杂的人,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很多矛盾,她每天需要处理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叔嫂斗法、妇姑婆媳……家本就是国家的缩影,这些是同构的。所谓封建皇家“家天下”下的所有权势斗争、党派倾轧都可以在家中找到雏形。而王熙凤处于这些矛盾的中心,曹雪芹是要通过这个“凤辣子”将自己对社会现实理解的饱满度全面展现出来。

而王熙凤的触角并不仅仅局限于贾府之内,比如曹雪芹借助平儿的嘴曾经说过这样一个细节,王熙凤每个月都会将月钱拿出来放高利贷,平儿说:“每年少说也得翻出一千银子来。”这样的数字放在老爷太太身上,他们不愿意,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而公子小姐们又不理财,所以也没有办法去做。只有王熙凤可以,她的触角已经伸出了贾府,无论是官府、佛门还是宫廷。王熙凤是不可替代的,是不可或缺的,她在贾府的地位非常重要,而在整部书中的作用同样重要。

王熙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通过《聪明累》能够看出她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但是最终因为自己的聪明而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除了聪明之外,王熙凤可以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们来看看她是如何惩罚丫鬟的,“垫着瓷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不给”,“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看看这般手段!

有一个小丫鬟为贾琏望风,被王熙凤知道了,她命“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没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而且威胁说要用烧红的烙铁烫嘴巴、用刀子来割肉,虽然这只是恐吓,但是以王熙凤的行事风格绝对做得出来。因为她当即就拿出簪子戳小丫鬟的嘴巴,扬手还给了丫鬟一个嘴巴,小丫鬟立即两腮紫胀。

在清虚观,小道士因为无意间撞到了王熙凤身上,她上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小道士站都站不稳。

通过多处描写可以看出王熙凤绝对是一个“心狠”的女子,估计那些下人看到王熙凤之后都有一种胆怯,怪不得有些奴仆会在背后诅咒她,说她是“阎王婆”、“夜叉星”。王熙凤处决起事情来,有一种寒气。

最著名的就是“弄权铁槛寺”。

王熙凤有一句很著名的话,“我是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当然这句话并不是说明她不迷信,她给女儿起名字的时候也会求福祉、也会供瘟神,等等。王熙凤只不过是通过这句话来展现自己的气概,就算是神怪同样遮挡不住自己的气魄。这句话说明了王熙凤的权势,也说明了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计后果。王熙凤是一个善于玩弄权术的女子。这些在“弄权铁槛寺”中表现得非常明确。

她城府非常深,勾结官府,倚仗着自己的权势,欺骗长辈,借助贾琏的名义,秘密做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通过这件事之后,王熙凤变得更为大胆,更加恣意作为。

“弄权铁槛寺”是王熙凤的一个成功案例,她不仅做事不计后果,而且已经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了,王熙凤没有什么“妇人之仁”,更多的是展现了“最毒妇人心”的一面。

贾雨村因为知道王熙凤的底细,所以最终被充发;张华父子手中有王熙凤的把柄,最终也被王熙凤害死,等等。王熙凤一方面表现了自己的“手辣”;另一方面也拥有足够的心机,这两者是不矛盾的,同时也是相辅相成的,正因为两者的结合,才能够塑造出如此完美的一个王熙凤。

王熙凤的善于心机、善于算计可以通过她日常的表现看出来。

在关于大观园诗社经费的问题上,王熙凤就和老实的李纨上演了一场对手戏。王熙凤笑着对李纨说:“亏你还是大嫂子呢!”“你一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又有个小子,足足又添了十两,一年中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算起来,一年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她们来闹我。”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李纨接着说:“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她就说了这么一车的话。”“天下人都被你算计去了!”虽然李纨的话带有一定的玩笑性质,但是这位“大嫂子”老实,但不是傻瓜,她的这些话是对王熙凤最恰如其分的评价。

王熙凤在克扣月钱用来放高利贷上,她不仅敢克扣下人的钱,甚至连老太太和太太的钱都敢挪用,就算是“十两八两零碎”,她都会想方设法攒到一起放出去。李纨说她“专会打算盘分斤拨两”,这些形容丝毫没有冤枉她,是非常恰当的。

王夫人屋里的丫鬟金钏投井之后,丫鬟的名额出现了空缺,王熙凤根本不着急补这个空缺,因为很多人已经看中了这个“肥缺”,所以王熙凤等别人送礼就能够收不少。像这样的事情王熙凤做了很多,“大闹宁国府”的时候,她也会记着向尤氏要了五百两银子,其实用来打点的总共是三百两,从中她自己得了二百两。王熙凤懂得算计是出了名的,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她曾经给平儿说:“我的名声不好,再放一年,都要生吃了我呢。”当然王熙凤并没有将自己的这种心机仅仅用于聚敛钱财上,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她同样展现了心机缜密的一面。

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王熙凤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有时候也会辨风测向,经常别人还没有说出意图,王熙凤已经猜到了。比如,林黛玉刚出场时,王夫人问到是不是拿料子做衣裳,此时王熙凤就说:“我早都预备下了。”事实上她并没有预备什么衣料,只不过是随机应变地一说。

王熙凤的这种能力已经超越了所有人,而她将这种能力也是应用得尽善尽美。在很多时候,她还会很快否定自己之前的观点,态度上来个大转折,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邢夫人要鸳鸯,邢夫人先是找王熙凤商量,说老爷准备讨鸳鸯做小妾,王熙凤听完之后,就连忙对她说“别去碰这个钉子”,她脱口而出,她说“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成了,何况说老爷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她还劝告邢夫人说:“明放着不中用,反招出没意思来,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王熙凤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是行不通的,但是邢夫人对此一点都听不进去,于是冷笑着说:“大家子三房四妾都使得,这么个花白胡子的……”王熙凤这番话的意思是娶个小妾还是可以的。之前,邢夫人听了王熙凤的话之后有点生气,通过邢夫人的语气她立刻明白,对于这件事情邢夫人是持支持意见的。于是她话锋一转,开始顺着邢夫人说话了:“太太这话说得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甚至还举出了例子,说贾琏有了不是,老爷和太太虽然很生气,但是见了面还是恨不得拿最好的东西给他;现在老太太对老爷肯定也会这样。她的这些话显得顺理成章,而且极其具有说服力,这些也让糊涂的邢夫人感觉很开心。

同样是讨鸳鸯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王熙凤的态度大转弯,她一正一反的态度虽然荒唐,但是通过言辞的修饰显得如此顺理成章。而像这次这样不落痕迹的转折,在王熙凤身上发生过太多次了,王熙凤的心机以及对语言的驾驭能力可见一斑。

王熙凤不仅善于处理和家族人员之间的关系,而一旦有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损害到自己的尊严、动摇自己的地位,那她的所作所为显得更加具有心机,她会使出浑身解数,将谋略和心机展现得淋漓尽致。王熙凤不仅可以“杀伐决断”,同样也可以具有谋略。这些尤其在“毒设相思局”和“赚取尤二姐”上表现得非常清楚。

另外,王熙凤对别人的影响不仅仅是金钱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在心理上她也常常保持着一种优胜者的状态,比如贾瑞与尤二姐,刚开始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对王熙凤还有着一定的优势,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在王熙凤的导演下,这种优势逐渐消失殆尽,最终让自己走上了绝路。

但是王熙凤也有自己的悲哀,因为她是封建社会的女子,所以她最终无法摆脱“夫纲”和“妇道”,她必须得承认丈夫纳妾是正当的行为,在那样的贵族家庭中,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甚至纳妾本身就是地位的象征,所以在这种强大的宗教礼法面前,就算是争强好胜的王熙凤也没有办法。她为了杜绝有“忌妒”的名声、为了“建造”自己“贤良”的形象,只能选择屈服,再怎么强悍的王熙凤同样要受到宗教礼法的制约,这是何等的悲哀。比如她就同意平儿成为通房丫头,因为她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拴住贾琏的心,需要通过这种方法建立自己良好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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