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国境内，古月宗坐落于一片险峻大峰间，终年白雾萦绕，凡人窥不到真容。
某处山头，一名素衣少年沐浴晨光，面朝柔和初阳，淡淡的金芒让他俊俏的面容更显白皙，一席黑发如墨，垂于腰间，在清风中凌乱，乍一看去，颇有丰神如玉之韵味。
“人生寂寥十七载，何日方是尽头？”素衣少年的俊脸流露不符合其年龄的萧瑟与沧桑，清亮的眸子凝望远处群峰，如此感叹道。
素衣少年名叫季无常，其父母为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寓意人生无常，他个人对于自己的这个名字是极为满意的，觉得不仅简明，而且富有哲理。
对于父母的模样，在季无常的记忆中早已模糊，只是依稀保留着几分轮廓。在他七岁时，他的父母就消失了，留下他在这古月宗生存，十年如一日，若不是有奴爷爷照顾，恐怕能不能活到如今都是一个未知。
“咯咯咯……你们看那个傻子，真的在这晒太阳呢。”
“嘻嘻，长的确实俊俏，难怪张嫣然会被他给骗了，昨日知道真相后羞愤无比，那模样真是可笑的紧，哼哼，叫她天天一副高傲的厌人样。”
“可不是……”
五名妙龄少女经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季无常指指点点，轻声议论。
五名少女的话并未被季无常听到，但传出的笑声却让他双耳一动，回头看到那几名美丽的少女后双眼一亮，原本萧瑟沧桑的神情立马换成阳光灿烂的大笑脸，直接迎面而去：“诸位可是这几日新入门的师妹？当真是娇美可人，如仙女临尘啊！”
少女们被季无常突然这么露骨称赞，顿时都小脸微红，而且她们也拿捏不准之前的话有没有没被季无常听到，心中一时间羞意颇浓。
“大傻子！你只是第一次见我们便油嘴滑舌，整一个登徒子的模样，羞是不羞！”其中一名红衣少女出头，瞪起一双大眼睛朝季无常说道，只是与季无常对视时有一丝闪躲，显得心虚。
她们几个确实是近几天新来的外宗弟子，昨日，与她们同一天成为古月宗外宗弟子的张嫣然因为知道了某些真相，羞愤欲狂，让她们感到大为爽快。
张嫣然在入门测试时显示的是难得的两系灵体，灵性也是上等，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因此极为高傲，天天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们心中早就生有异议了。
听说张嫣然吃瘪是因为一个整日在外宗游手好闲，早上喜欢在东边山头晒太阳勾搭路过少女的大傻子，于是好奇之下一同寻了过来，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了，且还被勾搭了……
“大傻子？”季无常愣了愣，一本正经地对红衣少女问道，“敢问这位师妹芳名？为何说我是傻子？”
红衣少女打量了季无常一会儿，感觉他并不像是说谎，似乎确实不知情，再见他生得俊俏，心有些不忍，便稍微小声道：“本姑娘穆娇娇，听说你经常随意给人丹药与灵石，自己却不好好修炼，难道不傻吗？“
“原来如此！”季无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想原来是这些师妹听说了一些自己的事迹，才将自己当做一个大傻子，他不以为意地摆手笑道，“不就是丹药灵石么，小意思，小意思。”
说完，季无常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一枚丹药，塞到穆娇娇的手里：“这是聚气丹，好东西啊，你们应该知道，修炼什么的就靠它了！来来来，别客气，每个人都有！”
季无常的动作极为熟练，显然没少做发丹药这种事情，五名少女都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各自多了一枚聚气丹，包括穆娇娇在内，众女皆脸上一片茫然。
这就被送了一枚聚气丹？
开玩笑吧！
要知道她们被收入古月宗时，被告知身为外宗弟子，每月仅有五枚聚气丹与一块下品灵石可领取，若要更多供自己修炼，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获取。在进入外宗时，聚气丹刚发放下来就被她们服用了，一枚可维持一个时辰修炼，吸纳灵气的速度比她们平时修炼吸纳灵气的速度整整快了十倍！早早就被她们一天内给服用完了，只剩下一块下品灵石供她们修行。
下品灵石也是极为珍贵，一块下品灵石就足以提供她们五天量的修行，虽然修炼速度没有聚气丹的效果那么恐怖，但也足足比平时快了两倍之多。
她们当中大多都是来自月国的凡俗大世家，但凡俗就是凡俗，势力在凡俗再大，也难以接触修士界，丹药与灵石这种仙家之物她们大多都是进入古月宗后才第一次听说，服用使用之后，惊为天人！所以灵石与聚气丹在她们眼中，无疑是比无数金银珠宝都还要珍贵的！
“你……你还说你不傻？”穆娇娇盯着一脸灿烂笑容等待少女们崇拜的季无常，最终冒出了这一句话。
穆娇娇的家世在众少女中是最为接近修士界的，与张嫣然一样来自月国王都，祖上都出过修士，只是在修士界并不算什么强者，但即便如此在她这种后辈眼中也无疑是仙人了。因为祖上的福泽，穆家与古月宗一直保持着浅薄的关系，每一次古月宗入俗招收弟子穆家都可以得到五个测试名额，可惜多年来，唯一合格的只有她一人。
她被家族寄予厚望，将所有家当都砸在了她的身上，换取了十枚聚气丹与三块下品灵石，只求她有朝一日修炼有成，再次出个仙人，庇护穆家。
因此，穆娇娇更知道一枚聚气丹价值有多大。穆家家财万贯，在她眼中的无数稀世珍宝也仅仅勉强换来一瓶丹药与几块灵石。而现在季无常就这般随意便送出好几枚，在她看来，这不是傻，是什么？
季无常以为自己大方相赠聚气丹后会得到对方的崇拜，之后趁机拉近关系，以期能终结自己十七年的寂寥，圆满自己的人生，谁知却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他不由收起自己灿烂的大笑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咳咳，这位师妹啊，请慎言。”短暂沉默后，季无常摆出了自己身为一名师兄的架势，说道，心想这位师妹可能比较严肃，不喜欢嬉闹之人，看来自己得改变策略啊。
“娇娇你怎么说话的呢，这位师兄不仅人长的相貌堂堂，而且为人大方，哪里傻？”
“就是就是，这位师兄丰神如玉，头角峥嵘，一看就知是天纵之才！“
“没错！纵观外宗众多俊杰天骄，何人能与这位师兄之风采并驾齐驱？”
“对对对！我林小小绝对不会看走眼，这位师兄当真实乃外宗第一天骄也！”
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女们纷纷媚笑如花，睁着漂亮的眼睛说瞎话，将能想到的称赞之词都用在了季无常身上，根本就不想她们听说到的那些什么修炼废材之事，好像真真就是把季无常当成了外宗第一天骄之辈，也不想想她们刚入外宗才几天，哪里见过什么俊杰天骄？
众少女看向季无常的眼神，是冒光的，那种光，季无常很熟悉，所以他知道，她们几个所说绝对是真心的肺腑之言！他很受用，心有些飘，如坐云端。
“诸位师妹果真是诚实啊，让师兄我心中感慨万分，唉，不多说，赏！”季无常大手一挥，心情大好之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又一块两指大小的下品灵石，连穆娇娇都没落下，整整五块分发了下去，又是引得一阵崇拜夸赞之声。
虽然心感飘飘然，但季无常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高冷，双眼静静地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穆娇娇，他可没忘了此女才是首选目标，不仅身姿妙曼，面容在众少女中更是最为娇美。
穆娇娇此刻心中很不平静，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据说是修炼废材的人却能这么随意地拿出珍贵的丹药与灵石，她此时终于有些明白，那高傲的张嫣然为什么会上当受骗了，即便是她，也不由心神动摇了。
她握了握手中的聚气丹与灵石，轻咬粉唇，心中天人交战后，终于是将聚气丹与灵石收入怀中，而当她再次抬头时，笑脸如花，对还一直盯着她的季无常笑道：“虽然你确实傻，但傻的很可爱，谢谢你的丹药和灵石了，这对我很重要。”
虽然她这样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但她还是放下了自己那份自尊心，穆家整个家族的未来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必须想方设法让自己修炼有成，不然穆家将会万劫不复，从此在世间除名，她所承受的压力，真的很大。
“师妹客气。”季无常对于穆娇娇的行为尽收眼底，心中暗喜，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众女环绕着季无常开始攀谈，都很聪明，不涉及修炼方面的事情，季无常也非常健谈，很快与众女打成一片，大概半个时辰后，季无常突然告辞，又是发了一遍聚气丹，拂袖而去，显得颇为洒脱。
“好可惜啊……”在季无常走远后，一名圆脸少女看着其背影不禁说道。
“怎么？你这妮子还真动心了？”穆娇娇打趣道。
“如果他不是真的修炼废材的话，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动心。”圆脸少女也不否认，季无常为人风趣，长的也俊俏，如果她还是凡俗中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俊俏公子哥。
“不过说真的，这个大傻子还真是大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的冒油啊！不知道明天他还来不来这里？”少女当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一个说道，名叫林小小，人如其名，长得较小可爱，在夸赞季无常的时候是最积极，也是最瞎话的一个，朝气活泼的很，人长得也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无比动人。
“咯咯咯……”闻言，少女们皆相视欢笑，笑声如银铃动听，在这山头间回荡。
大傻子？如果林小小不提，她们还真忘了呢！富的冒油倒是说的没错，仅仅是跟他聊天就得到两枚聚气丹与一块下品灵石，她们可是恨不得天天有机会与季无常聊天呢！
……
“看来改变策略是正确的啊，几位师妹听到自己要告辞的时候，漂亮的眼神中都是那般不舍，就连那看起来最难虏获的穆娇娇都是如此……”季无常行走在山间，摇头自言自语着，“不过可惜啊，这些也就是自已想想罢了……”
季无常也在可惜，不过他的可惜，是通明的，是一切都看透的可惜。
古月宗的外宗范围很大，他所居住的场所距离东山头较远，只是因为东山头能看到最美的日出，所以他才每天不辞十里走上一趟，为了赶上日出，他可是天没亮就动身了，现在他这么早回去也是怕耽误了午膳时间，又挨奴爷爷的训，不然他还有些舍不得那几位美丽可爱的师妹呢。
整个外宗的弟子中，恐怕也就他季无常才能这么闲。古月宗有着规定，十八岁之前未达到炼气五层者，二十岁之前未达到炼气七层者，二十五岁之前未达到炼气九层者，都必须离开外宗，自行谋出路去，毕竟古月宗的丹药与灵石可不是取之不尽的，不可能一直养着天赋较差的外宗弟子。
古月宗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天赋差没关系，修士界无数机缘，只要你肯拼，只要你努力勤奋，修为到了，自然会重视关照。
季无常确实是个修炼废材，如今他已经十七岁了，修炼整整十年，修为才堪堪达到炼气三层，在所有外宗弟子中，除了那些新招收的弟子，绝对是垫底的存在，甚至就连一些杂役弟子，都比他强。
只不过他的情况较为特殊，没有危机感之说，所以没有压力。
游手好闲，勾搭少女？那是外人不明白，想他季无常幼时被父母遗弃，与老人在这古月宗相依为命，修行因为资质限制，遥望无期，他还能渴求什么？不外乎与凡俗人那样，只求平安度日，寻个媳妇陪伴自己一生罢了。
这就是季无常现在唯一的追求了，自知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不可能走远，便从十岁开始积攒自己每月古月宗发放的修炼资源，分散投资，宁杀错，不放过，媳妇也要去争取才会有的不是？可惜，在外宗，他认识的师姐师妹很多，但都是贪他的修炼资源，没有一个是真心相待的。
季无常看上去很傻，但他其实并不傻，他也明白自己娶媳妇的梦想在这修士界是不可能的，修士界残酷无比，实力为尊，没有强大的修为与实力，又哪有人愿意与他相伴一生？踏上修行的，都是追求长生之辈，自己一个修炼废材是不可能获得真心青睐的。
如今还坚持着，也是季无常故意为之的，其实他早打算在十八岁后自动离开古月宗，不去求什么长生不死了。奴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想到凡俗界去生活，娶妻生子，让奴爷爷享享福。
奴爷爷总自称是他的奴仆，非常忠心，即便是父母十年未回，奴爷爷依然无怨言地照顾着他，这让他无比感动，早已将奴爷爷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是他的亲爷爷！
既然不想求长生了，修炼资源也就没用了，季无常不是什么守财奴，并不执着那些对自己根本无用的东西，反正打算离开修士界，离开古月宗，只要带少许换取凡俗钱财就好，多了反而会害了自己，出了古月宗，他可不认为没人会对他起歹意。
所以他也是做给外人看，大智若愚，让别人知道，自己离开时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修炼资源了，不用无用功去打他的主意。
大傻子季无常？
“呵呵……”他也就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