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但夏日的暑气仍未消散,烧烤摊的人群已逐渐散去,陈鸣辰和学长学姐们一一握手拥抱道声告别,回到宿舍时已是十一点多了。宁远在上网,小洞则躺在床上,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小洞还好吧?”陈鸣辰问。
“一塌糊涂。”宁远刚想描述小洞回到宿舍后是怎样把整个男生楼搞得天翻地覆地,小洞突然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到洗手间又大吐特吐起来,其实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只是对着拖把池干呕。
宁远和陈鸣辰赶紧冲进洗手间,一边轻拍小洞的后背,一边拿水给他喝。小洞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一句话不说,又晕晕乎乎连滚带爬地上了床,躺下后却不安生,不住地叫着于夏的名字。
“唉。”宁远叹息一声,对陈鸣辰说:“要不,把于夏叫来吧?”
“也只好这样了,也不知道于夏睡了没有,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说着陈鸣辰拿出手机打给于夏,但已经关机,看着小洞那痛苦的样子,陈鸣辰犹豫了一下又打了于夏宿舍的座机,于夏的舍友庄文佳说:“她还没回来呢。”
陈鸣辰想起马骁说过今晚要找于夏谈谈,于是打给了马骁,马骁说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事了,并告诉陈鸣辰他和于夏已经正式分手了,让他转告小洞。陈鸣辰只好又打给了赵冉,把已经进入梦乡的赵冉给吵醒。
“于夏?她不在我这儿啊。”赵冉迷迷糊糊的说。
“她也不在宿舍,打她手机又关机。”
“她会不会还在外边烧烤摊啊?”
“不会吧,我回来的时候会计系的都撤了,她们宿舍也只有她没有回来呢。”
“都这么晚了,那她会去哪儿呢?”
“会不会是和马骁谈过之后,跑到哪个没有人的角落躲起来了?”陈鸣辰把马骁和于夏分手的事跟赵冉说了。
“一定是了,她失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赵冉一点头绪也没有。俩人不禁担心起来,于是叫上宁远,三人在小广场汇合,这时小洞的事已经被抛在脑后,尽快找到于夏变成了头等大事。
“可学校那么大,她究竟会去哪里呢?”宁远问。
“不管是去了哪里,边找边说吧。”陈鸣辰说,于是三人开始对学校里一些于夏可能去的地点一个个梳理了一遍,一路找了过去,但转了大半个校园,还是没有于夏的踪影。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宁远突然说:“去年我们学校不是出了个事,说是有个女生在隧道那边让人给先奸后杀了。”
“你别吓我。”赵冉被惊到了。
“你别听他胡说,那都是谣传!”陈鸣辰安慰赵冉到:“都辟过谣了,于夏不会有事的,我想她就是跑到哪个地方疗伤去了,手机应该是没电了吧。”
“对对,应该是这样的。”赵冉说。
“不如这样吧,阿远你和赵冉在学校里其他再找找,你们不要分开,赵冉一个人也不安全,我到校外转转,手机联系。”陈鸣辰说。
“好。”宁远说着上车载着赵冉往隧道的方向一路找去,陈鸣辰骑着车往校外驶去。
出了校门,陈鸣辰沿着烧烤摊一路下去,希望能在烧烤摊零星的人群中看到于夏的身影,但还是一无所获。于夏究竟会去哪里呢?也许待在校园里某个角落吧,陈鸣辰倒是希望这样,但又不能不考虑到万一,万一真的被宁远说中,陈鸣辰不禁紧张起来,顿时也有些急了,突然间,他想到了海滩,于是急速向海滩驶去。
于夏光着脚,坐在离海水最近的沙滩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了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身边有动静,抬头一看,却是陈鸣辰。
“怎么是你啊?”于夏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刚刚哭过。
“那你以为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着来吹吹海风,还以为碰到一个女鬼呢,走近一看啊,没想到还是个漂亮的女鬼。”陈鸣辰嘻嘻笑到。
“你这人这么这样啊!挖苦我是吧。”于夏想笑,又笑不出来。
“呵呵!给海风吹着很舒服吧?”
“你也吹上一夜试试。”
“我这不正准备试呢嘛,你别想着一个人独吞,把我赶走啊。”
“好啦,不跟你啰嗦了,坐下吧。”于夏示意陈鸣辰坐在她身边,陈鸣辰坐了下来。俩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暗夜的大海,听着海浪的声音,一阵阵海风吹过,陈鸣辰打了一个哆嗦,他脱下外衣,披在了于夏身上,于夏虽然穿着两件衣服,但看上去还没陈鸣辰的一件顶用。
“看不出你还蛮绅士的。”于夏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个微笑。
“那当然了,有练过的。”
“哈!还练过呢,那你好人做到底,借一肩膀我靠靠行么?”
“借两个都行啊。”
“谢谢,一个就够了。”说着于夏轻轻地靠在了陈鸣辰的左肩上,却时不时地要抽泣一声。
“你怎么不安慰我啊?”良久,于夏开口说到。
“我还想要人安慰呢?”
“你?你有什么伤心事啊?”
“失恋了呗。”
“你就算了吧,唉,”于夏叹了口气,问陈鸣辰:“你有喜欢过一个人么?”
“有啊,不止一个呢,你先让我数数,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女生应该不下十个吧。”
“少来,我说的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什么叫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你不管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他,不管听到什么都想要告诉他,就算你明知道和他没有好结果,还是,还是放不下他……你有吗?”
“有。”陈鸣辰点点头。
“真的?”于夏似乎不信。
“真的!”陈鸣辰加重了语气,于夏一下子来了兴趣,她坐直了,盯着陈鸣辰问到:“是现在时,还是过去时?”
“呃——过去时。”
“谁啊,我认识么?”
“你不认识,是我一高中同学。”
“不在我们学校?”
“不在。”
“可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啊。”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又没在一起。”
“那也总有些故事吧?”
“能有什么故事?”
“你就说嘛!”
“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当是安慰一下我嘛,怎么说我也是失恋耶!”一听到陈鸣辰也失恋过,刚才的颓废仿佛一扫而空,于夏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失恋了还那么八卦,真拿你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治疗一个处于悲痛中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听到比她更悲惨的故事,所以你快说嘛。”于夏摇了摇陈鸣辰的手臂,像个撒娇小女孩。
“好吧好吧,就用我的悲惨来治愈你的悲痛好了!”陈鸣辰无奈地说,于夏嘻嘻笑了,做洗耳恭听状,哪里像个正在闹失恋的人儿。
“其实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不久前,我向她表白了,但她拒绝了我,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陈鸣辰意识到他和赵冉之间的事赵冉应该从未向于夏提起过,所以稍微改变了一下人物和地点,把他那向赵冉表白未遂最后不得不退出的故事说了一遍,想起赵冉那决绝的眼神,陈鸣辰不禁又有些悲从心来,说起这个故事还真有那么点伤感。
“不会吧,怎么都完全没听你说起过?”
“你最近有关心过你身外的人么?”
“倒也是,不过,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特意编的吧?”
“像么?”陈鸣辰笑得一脸诚恳,又带着些许的酸楚,那表情由不得于夏不信。
“可是还是想不通啊,你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女生拒绝你,我以前还以为,以为……”于夏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
“我们女生私底下议论,你怎么一直都不找女朋友呢,而且大家说韩静明显对你有好感,但你却好像一点都不领情,所以我们都在猜你是不是Gay啊,哈哈!”于夏终于恢复她招牌的大笑了。
“Gay你个头啊!也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像她说的那样,不管你多好也罢,她想要寻找的只是一个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可我偏偏,”陈鸣辰叹一口气,摇摇头说:“偏偏和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至少她认为我不是。”
“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于夏思索了一会儿:“爱情真的需要这样吗?”
“也许不同的人对爱情的理解不一样吧,所以我现在也想通了,我也要找个和我一个世界的人,或许,你和马骁不能在一起,又或者你和小洞没有缘分,都只是因为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吧。”
“就算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我还是不甘心,唉——要是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学长就好了。”于夏说着笑了,她抬起头:“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啊。”
“不会,把我当学长也没关系。”
“真没想到,你这人还蛮好的。”于夏突然对陈鸣辰刮目相看了。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要不要好好了解一下啊。”陈鸣辰说着朝于夏靠了过来。
于夏轻轻打了陈鸣辰一把:“你这人,老——小没正经的!”然后“扑哧”笑了,陈鸣辰也笑了。
“其实,刚才我也已经想过了,学长不一定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只是,有时候感情真的是身不由己啊!再听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也有点想通了,也许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真的很难走到一起呢。”
“真的想通了?”
“嗯,想通了。”
“这里还痛吗?”陈鸣辰指了指于夏心的位置。
“已经好多了。”
“那就回去吧,赵冉和宁远他们也都在担心你呢,小洞喝了个天翻地覆,一整晚都在叫你的名字呢。”
“啊,小洞他怎么样了?”
“吐得一谈糊涂,不过现在大概已经睡了吧。”
“我觉得真的有点对不起他呢。”
“不是有点,是很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们,让我们担心你,找了你一整夜呢!”
“陈书记陈大人!看在小女子失恋的份上,就饶了小女子吧。”
“好,寡人赦免你了!”
“去你的!”于夏一把将陈鸣辰推出老远,一个没站稳,自己倒一屁股又坐在了沙滩上。
“哈哈,走吧。”陈鸣辰笑着向于夏伸出手,于夏拉住陈鸣辰的手,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粒,刚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住了。
“又怎么?”
“等我一下。”于夏踩进海水里,两手托在腮边,放开了嗓子,朝大海的远处大声地喊了几下:“啊——”
“再见啦!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于夏的声音随着海浪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这个闷热而躁动的夏天,就这么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