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扬一路小跑着赶到官署时,刚刚好赶上点卯,看着郑大人那一脸长期便秘的样子,心中暗道庆幸!果然郑岩看见赵扬踩着点儿进来,狠狠地剜了他几眼,嘴上倒是没说什么,跟在赵扬身后进来的两位主簿则被他使劲削了一顿,官署内的气压显得有些低,郑大人教训够了才敛容对众人说:“永州府知会,圣上派来的两位监察御史今天上午就到了,稍事休息之后就拜谒永州太守和大都督等一干人等,明天一早就来咱们官署巡视,所以,明天诸位点卯必须准时到,而且要仪容整齐,别落下个蔑视上官的把柄,好了,各位去忙吧!”
随着郑大人转身离去,大家脸上也都恢复了笑容,围着那两位来晚的主簿打着趣,纷纷拍拍他们的肩膀表示同情,赵扬也跟着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大家看着他,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然后就转移了目标,全都说起他不容易来了,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就听官署里郑大人高声叫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忙起来?!御史大人来了必然是要查账的,莫要出了纰漏!”一嗓子,众人都噤声了,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办公的房间,但脸上的笑容不减,进了房门,季主簿一屁股坐在赵扬对面,一脸八卦地问着:“老弟,昨晚又不太平吧?”看着赵扬懵懂的模样,他又笑了一阵,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水盆,“自己去照照吧!”然后哈哈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书案边,翻起账册来。
赵扬走到水盆边一照,自己都笑了,前几天被柳叶踹下床磕青了的一侧脸颊还没好利落,昨天又被踹下床,结果又磕青了另一侧的脸颊,现在的形象就像戏台上的丑角似的,倒是挺对称的,心中自嘲了一下:这回可是坐实了自己的惧内之名了!不过也好,本来自己在官署内有些孤立,除了季主簿,其他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因为是直接从中都派来的,又是新科探花,所以其他主簿都有些疏远他,自己来得又最晚,一直没有很好的融入这个圈子,结果自从上次脸上被老婆磕出一块儿青,被大家笑了以后,居然与人相处得融洽多了,再经过这次,大家已经开始跟他打趣了,不错的发展趋势啊!赵扬心里想着,脸上又挂起了无奈的笑容,对着季主簿摇摇头,“唉,又让诸位见笑了。”结果角落里传来了季主簿把脸埋在账簿中的吃吃低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永州布政使司的官署仪门大开,所有的主簿在郑大人的带领下都穿着干净整齐的绯色官服,带着黑色幞头,穿着黑色厚底的官靴,在仪门边分列两旁,后头站着笔帖式,再后面是护卫和差役。卯时一刻,街边远远的出现了监察御史的仪仗,有两个差役鸣锣开道,后面是三对写着“回避、肃静”的水火牌,然后是三乘绿呢的八抬大轿,除了巡视的两位御史,还有陪同的二品永州刺史,后面又跟着两队护卫,这些派驻各地的监察御史也是正二品的官职,在永州是仅次于永州太守的高官,又是初到,所以官威十足,仪仗队伍走到官署的仪门前也分列两旁,三乘轿子并排落地,一掀轿帘下来的两位御史看面相不超过二十五岁,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两个人稳稳当当地下了轿子,与刺史互相让了一下就并排正容站好,郑大人带领众人双手高举,躬身行大礼,口中称道:“下官参见御史大人、刺史大人!”两位御史拱手回礼,“诸位大人快请免礼!”
江州刺史上前两步引见道:“这两位就是新到任的监察御史,这位是王大人,这位是张大人,都是年轻有为的国之栋梁!”
“岂敢!岂敢!”两人又一拱手,自我介绍着。
“本官王谦,字子琼。”
“本官张岳,字玉峰。”
不知怎么,赵扬听着两个人的自我介绍总觉得有点儿别扭,太生硬了,怎么听着都有点儿像江湖人互相报号的意思,这两个人端着的感觉也不自然,总之,就是感觉怪怪的,这是就听郑大人打着官腔:“两位大人初到永州,不顾车马劳顿,就亲自到布政使司官署巡视,真是忠君典范,如此勤政该是我等的楷模,也是我等的荣幸!”
“出京前圣上多次交待,我等来到地方,虽为代天巡狩,但也不可惊扰了地方各级正常的公事运作,我二人不敢相忘,所以看到如此的迎接,心中惶恐啊!”王大人也打起官腔,但说出的话略显稚嫩。一旁的永州刺史赶紧打着圆场,“来来来,咱们进去说,别都在门口站着啊!”
“对对对,两位大人这边请!”郑大人赶紧闪在一边,将两人让进门去,同时跟刺史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紧跟着进去了,赵扬他们就在后面跟着,这种场合他们都是背景,跟着走不出错就行了,只听前面的郑岩一边向御史介绍着官署的结构、职责和平时的运作,一边把人让到二进院子的官署正堂奉茶,四位大人都进了房间,主簿们就在院子里整齐地站着,等着吩咐。
郑大人将御史和刺史都安排落坐了,又唤了小厮捧了茶上来,四个人都端起茶盏沾了沾唇,又在桌子上放好,郑大人这时才说话:“两位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果真是年轻有为,我竟不知御史台还有如此青年才俊,真真是孤陋寡闻了,御史台的陈大人与我乃是同年,多年不见不知他身体可还好吧?”
两位御史都是一愣,张大人回答:“陈大人身体康健,也托我二人问郑大人的好呢!”
郑岩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还劳他老兄惦记,惭愧啊!”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子茶,两位御史便跟永州刺史表示要回去了,郑大人又苦苦留了一阵饭,才送他们出来,官署里的所有人等又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出仪门外,临上轿时,两位御史对郑岩说:“郑大人,御史衙门就设在府衙东面,离着不远,劳烦您将这五年的账目清点齐了,最迟后天送过来,我等既为代天巡狩,职责不敢轻忽半点!”
郑大人忙躬身行礼,口中连连称是,赵扬站在队伍里,目送着御史仪仗渐渐远去,心中画了个问号,这两位御史好像也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