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府大牢里还是往常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牢头,他正满面笑容的引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牢房间穿行,几个人走到一间牢房外时都停下了,只听牢头用一种欢快、热情并近乎于谄媚的声音招呼着:“赵大人!有人看您来了!您快看看谁来了?!”赵扬被这种声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抬头就看见了李先生正站在铁栏外,他激动地猛地站起身,几步抢到栅栏边,紧紧抓住李先生的胳膊,用颤抖的声音说:“李先生!李老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说着眼圈都红起来了。
李先生拍着他的手说:“云飞,你受苦了!快把牢门打开!”牢头听了忙不迭地拿了钥匙,“啪”的一声捅开了牢门,李先生进了牢房,一把先拉住赵扬上下打量着: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丰神俊彩,身上的绯色官服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头发凌乱蓬松都粘在了一起,满脸灰尘,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血丝,嘴唇都干裂了挂着血口子。李先生难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云飞,老哥来晚了!”
“李老哥,云飞冤枉啊!”
“我知道!我知道!来,咱们坐下说!”李先生一挥手,身后的一个小厮就在牢房正中收拾出一块地方,牢头命人放了桌椅进来,另一个小厮从一个食盒里端出了酒菜在桌上摆好,李先生又一挥手,一干人等全部都退出了牢房,两个人在桌边坐下,他先满上了两杯酒,“云飞,先喝杯酒,压压惊!”
赵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咂了咂嘴问:“老哥,你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在中都吗?怎么就突然到了这儿?”
李先生微微一笑,“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咱们先说说眼下吧!云飞,你可知道你这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
“老哥,我要知道,不就躲过去了?!您快说说吧,都快憋死我了!”
“其实还是你在中都惹得那事,还没完呢!你知道的,这御史都是当今皇上派下来的,就是他的手伸到了各地,他想整谁当然就是御史衙门出手了。”
赵扬听了愣了一阵儿,人顿时就颓丧了下来,“听老哥的意思,小弟这次是没救了!我们都躲到这儿了,还是没躲过去,时也,命也,运也!”
李先生看着他,呵呵一笑,“小老弟也太悲观了,若是没救,你老哥哥我是干什么来了?!”
赵扬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渴望,“李先生,您有办法?!求先生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厚报!”说着就离了座位,作了一个长揖。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李先生忙着把赵扬扶起来,摁在椅子上,“办法是有,但却是一招险棋!”
“只要有办法,好过现在坐以待毙,您说吧!”
“好,那我就先告诉你,我是谁?”李先生说到这儿一顿,看着赵扬迷惑的样子,然后才接着说,“你以为我真是京兆尹府上的一个小小的门客?那我能有今天这阵仗,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绕那个弯子了,在下是当今英王爷门下的一名谋士。”
“英王?谋士?”赵扬傻傻地重复着这两个词,“那您说的办法是……”
“只要你上了这条船,凭王爷的地位和威望,办你这点儿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李先生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赵扬半天没回答,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也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李先生眯起眼睛笑了,笑得像只志得意满的老狐狸。
听了这个回答,赵扬居然也笑了,看着李先生半响才说:“老哥,我还有的选吗?!”
“嗯?此话怎讲?”李先生一脸兴味。
赵扬夹起个蛋饺放进嘴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回答:“此种机密大事您都说出来了,我还有退路吗?我还能说不吗?只怕会死得更快吧!”
“那云飞的选择呢?”
“您也看见了,不上这条船,云飞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可上了这条船,保不齐将来也是身败名裂,没准儿比今日还惨,还得搭上我赵家的九族!老哥啊,云飞上辈子怕是把你得罪苦了吧!”
“老弟也不必怨恨我,我让你见个人,你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说着,李先生“啪、啪、啪”击了三下掌,那两个小厮半扶半拖地带了个人过来,他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了布条,沾满了血污,花白的头发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块,身躯四肢伤痕累累,头垂得低低的,赵扬先是疑惑的看着,突然大叫了一声:“管伯!”飞身就扑了过去,他一把就把老人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管伯,怎么会这样?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您这么大年纪了,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管伯,您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云飞啊!”
本来晕晕沉沉的管伯微微睁开了眼睛,嘴里只说了一句话:“公子,冤枉啊!”就又晕过去了,赵扬看着重伤的管伯,心如刀绞,狠狠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问李先生:“老哥,这都是他们干的?!”
李先生也一脸悲愤地点点头,“就为了坐实你的罪名,老人家不容易啊!”
赵扬想了想,回身又跪在了李先生面前,“老哥,您不知道云飞自幼不得家人亲近,是管伯一直陪伴,与其说他老人家是我的管家,不如说他是我的亲人、恩人,今日老人家又因我遭此大难,此仇不报,云飞无颜活在天地之间!从今愿追随王爷左右,悉听调遣,只求能救管伯一命!先生,求您救救他吧!”说完就跪伏在地上,叩头不起。
李先生把他扶起来,正色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赵扬重重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管伯,一字一顿地说:“说到底不就是个死嘛!他既不仁,就别怪我不忠不义,没准儿还能搏出个前程,至少得拼个安稳日子,否则怎么对得起老人家这些年的辛苦!”
“好!如此你我就如亲兄弟一般了,管伯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也耐心等上两日,必有好消息!”说完,李先生就带着管伯走了,赵扬看着晕迷不醒的老人,心中暗道:好狠的英王!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你等着,早晚要跟你好好算算这些账!